五种玫瑰

　　和风送暖，地下高原的四月到了，满树的紫樱花苞正在悄悄缀满，只等五月的风一吹过来，就要竞相开放。
　　海澈懒洋洋的靠坐在紫樱树下，不远处放着供他代步的轮椅。
　　他不再逞强，安心将照顾自己的事情全权交予了林飒和宁珑两人安排。
　　三十岁的生辰过的冷冷清清，引得林飒诸多的不满，但因为是他自己的心愿，所以再不满也无可奈何，他不想热闹便不热闹吧。
　　北歆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海因斯坦那边闹的沸沸扬扬的传了些消息回来，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飒得到消息的时候，只是瞪着连珏，看那人咬牙低头，欲语还休的，完全不是平日里的伶牙利齿模样。
　　连珏自己也想不到，把倪明大小姐送到了海因斯坦就被对方劝了回来的自己，现在头上顶了这样大的一口锅。
　　说不是自己的责任？也不太像。
　　总知现在的情况就是不管是御主也好，哥也好，都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
　　谁能想得到事态竟然会一发不可收拾？而那位大小姐也完全没有要收拾的打算。
　　连珏狠狠的跺了一脚，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首。
　　宁珑站在那里，一脸说不出来是什么的表情。
　　连珏心上一动，知道她是为海澈担心，却千言万语不知道要怎么说起。
　　说来也怪，自从在孟德尔见到了这位大小姐，自己就总觉得心神不安，莫非是得了什么隐疾不成？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和哥是双胞胎，一个染病另一个也在劫难逃，是得好好去瞧一瞧才是。
　　宁珑不知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走过他身边：“连珏，你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多调人手去边境查看。我想……北歆主政多年，总不至于把自己置入不可挽回的险境。岂知，没有坏消息反而说不定是个好消息。御主不过关心则乱而已。”
　　连珏应声退下。

　　这些事情，海澈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事实上，他也没力气去想和做这些事情。
　　身体被封印线紧紧缠裹，愈发的无力，甚至起不了身。因此，所谓的生辰，那个应该在这里的人不在，他就那么样的任性的拒绝了林飒的提议。
　　反正自己只能在榻上看他们热闹。
　　只是，他不想就那么无助的躺在榻上，终日无所事事，林飒与宁珑虽然有心想整日的陪在他身边，却因为两人兼顾政事而不得，所以，杨瑁自告奋勇的每日推了他出来晒太阳，细心的照顾海澈的起居饮食。
　　海澈的精神不好，常会晒着晒着太阳就睡着了，这时杨瑁就会很仔细的与点点猫咪一起将他送回房间，让他休息。虽然如此，海澈却每日都会挑一个时辰去守在藏青的床边当藏青与冯宁儿两人的电灯泡，总是撅着嘴嘟囔道：“小非你这懒鬼，你再不起来，可就见不到我了哦。你起来唠叨两句好不好……”之类，那般玩笑似的说话，背后却带着深深的不舍。
　　藏青被北歆的琉璃净火烧伤了元灵，虽然得海澈以“五种玫瑰”代替“茈碧白莲”为他固灵，却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醒来。
　　而海澈身上的时间正在飞速的流转中，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消逝，我想多看你一眼，把你映在我识海里，来生，携手并肩，仍旧是兄弟。
　　他身上的封印线越渐密集，盘踞在他白皙的肌肤之上，就像是层层蛛网将他紧紧缠缚，盘根错节着在蚕食他所有的生气，林飒，宁珑，林玥，黎默汐，诸多人等只能眼睁睁看他一日一日的憔悴下去，无计可施。

　　平静的山洼，不平静的心情。
　　离开风魔城一路潜行的第二十七天，眼看着离昔日的暗道不过几十里的路程，慕凯再度发起了高烧。
　　他重伤之后又被浸在水中，伤口感染，又急于赶路，连带长年累积的陈伤，一旦倒下，各种情形一起发作，几乎一发不可收拾，是以一路之上不仅行程缓慢更是状况频频。
　　他的伤势，实在不适合快速动作，所以就算是北歆，也不能带同他迅速移动。
　　只是，走了这么久，又要躲避追捕的人手，北歆更担心海澈，心下纷乱如麻，却不能表现出来。
　　北歆在他身边生起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
　　手托着腮坐在火旁，北歆有些怔愣。
　　离开海澈身边时那人的情况就已经很不好，自己一声不吭又弃他而去，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算算日子，他的生辰已过，不知道过的热闹否？自己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她看向昏沉沉躺在身边的慕凯，伸手搭上他额头，烧得火炭一块。
　　随手取了一颗在孟德尔为海澈镇热时强取的冰晶出来，用半幅缠头裹了，轻轻放到慕凯额上，看他微微舒展了眉宇。
　　没记错的话，这青年也已过了生辰。
　　若是昔年，他的生辰一定热闹得狠。这个人性子虽然清冷高傲，其实骨子里怕极了安静。
　　对了，若是回到地下高原，正好可以让林飒帮忙找找阿凯的亲生父母。也了他寻亲的心愿。滨族人古来长情专情，如何竟舍得抛下了个小小婴孩儿，让他在尘世流离。
　　慕凯……慕凯……自己对慕凯的感情又算是什么呢？
　　做为北歆，已经习惯了慕凯的追随，可是一旦做回了倪明，要置慕凯于何地呢？
　　正在胡思乱想中，她听到了慕凯的梦呓：“大小姐，不要哭。”
　　“嗯？”
　　她以为慕凯清醒了，连忙探身，却看见他翻了个身，仍自梦呓：“我一定会救海澈的……”
　　“阿凯……”北歆心中一阵感动。
　　突然，她听到草丛中有“呱呱”的叫声。
　　北歆想起来不远处有个小山涧，难怪附近会有田鸡。
　　时下顾不上许多，她一边在慕凯身周布下火印，以便随时感知他的情况，并防有敌来袭，一面迅速去往那小山涧。
　　山涧里因为地势低洼，水涧因而清澈，矮草甚壮，田鸡竟然不少。
　　北歆在草丛中一手一只，片刻就捉了五只。她连忙赶回慕凯身边，随手弹指点火，将田鸡剥皮破腹串成一串架上火堆。
　　时值海因斯坦的三月末，天气尚寒，田鸡经过冬眠刚刚睡醒，甚是肥壮，北歆闻到烤田鸡的香味，心中暗喜：“等一下阿凯醒过来可就有吃的了。”
　　正当她用拿手的火焰烧烤时，慕凯低声呻吟着苏醒过来。
　　他强撑起身体：“歆儿？”
　　北歆听到他叫自己，连忙靠拢过来：“醒了吗？可觉得好些了吗？”
　　慕凯笑笑：“真是报歉，要你来照顾我。这个样子的话，”他凝视北歆，黑眼睛里满是欠疚：“何时才能赶回去地下高原那边。”
　　“很快的，只要你能好起来！现在你的身体最要紧！若非因为我，你这时还好好在做你的二少爷……”北歆扶他靠树坐好，道：“阿凯，我一点儿也不着急，真的。”
　　两个人都闻到了田鸡的焦糊味。
　　“在烤什么？”慕凯奇道。
　　“啊哟！我忘记了！”
　　北歆手忙脚乱的把田鸡串从火上取下来：“烤焦了，已经不能吃了。”
　　她道：“你等一会儿，我再去捡些柴火，随便弄些吃的给你。”
　　“不用了。”慕凯轻压下她的手：“我喜欢吃，而且这火候正好。”
　　他撕下焦糊的部分自己分吃，其余的让给北歆。
　　北歆脸涨得通红，推托道：“我不饿。”可惜，肚子却不争气的响起来。
　　慕凯只看着她笑，北歆无可奈何，只得接过来，一边随手捡起身边的木柴丢入火中，道：“明天我去抓只山鸡来给你补补身子。这一次，可当真是伤了你的元气。”
　　慕凯仰头，看着天顶上那半弯月牙儿，叹息：“又过去了一日了……这种蜗牛速度什么时候能到地下高原。”
　　北歆嘴里塞满了田鸡肉，于是只得在他手心中写道：“我已经寻机通知了林飒，等我们一到边境，宁珑就会在晴朗之海那里的暗道迎接，用宁珑的黑魔术导路，加上叶天他们风族的御风，连琚和连珏操船很快便能越过晴朗之海，赶到浪屿的。只是这一段路难行……虽则他们无情，我们却不能无义……可是，清泠他会等着我的。我们现下只要避开海因斯坦的人就好。”她鼓着两腮，眼睛在笑，但那眉间却写满了焦虑，只她自己尤不自知。
　　“嗯。”
　　慕凯看着她，也不点破，沉默了半晌，道：“希望月圆时能赶到。”
　　他出了一回神，道：“不知道小秋找到了义父没有。他老人家突然离开……年纪也大了……还有陶晰……他们……”
　　北歆咬着唇：“小秋一定没问题的。而且，我想叔叔他既然肯放过我们，他自己心中应该是已经放下来。以他老人家的本领，当不会有事。至于陶晰他们……若是当时没死，有叔叔国手，自然也死不了的。”
　　“嗯。”慕凯又沉默了。
　　看着这样的他，北歆咬了咬唇，没告诉他沿路听到的索格不再理政的消息。
　　那位叔父，心性难测，但是他若是不阻拦，慕秋和陶晰在那里陪着，即使病着也应当无碍。
　　碍事的是现在的那群小鬼，明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倪佳的手笔，但奇怪的是那个人自己却不现身，回想当日慕秋所言，大约她真的是受了重伤，不宜自己行动。
　　可是，这群拦路的小鬼，敢在海因斯坦境内这样行事，而叔叔索格又不理政理会，也不知道收了倪佳多少好处。果然如当年索格自己所言，其实哪里没有腐烂的蛆虫，不过都是借机蛰伏罢了。一旦时有利我，便一股脑的跑了出来。
　　也罢，他们肯完全现身，总好过一个个去揪了出来的费事……
　　我想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处，我是倪明，再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海因斯坦的大小姐了。
　　没有坏消息，那便不算是一件坏事。
　　退一万步，陶泽只要回到主城，那一切事务自然会转移到他身上，就算叔父不肯理政，也有个人鞍前马后，聊胜于无。
　　若是，真的有事，等先解了海澈之难，自己自然会亲送慕凯回来向他谢罪。自己这条命却不能给他！我许给了清泠了的性命，谁人也再拿不走！
　　她这样想着，眼底的光更亮，眼神愈冷。
　　谁也挡不了我回去海澈身边的念头！
　　挡我者，死！

　　地下高原。
　　浪屿。
　　聆涛阁。
　　林飒坐在海澈的床畔，出神的看着海澈：“表哥……”
　　海澈已经又昏睡了两日，睡得十分深沉，呼吸缓慢。
　　“表哥。这么虚弱了的身体，却要承受这莫大的痛苦……我要如何才能救他呢？”
　　林飒一边用海澈擦去额头的汗水，一边自问：“表哥，让你如此痛苦的活下去对吗？虽然地下高原的子民们，还有我，我们需要你……即使你只能这么昏睡着……只要你活着，我就能够安心。可是……这样任由你痛苦的活着对吗？我自己甚至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着明明和奇迹的到来。如果，救不了你，如果，如果你将死去……表哥，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林飒望着海澈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肤色，回想：
　　当我告诉他明明并未抛下他，甚至告诉他我决定不再当他与明明间的那堵墙时，我感觉到……在我心底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的倦容上只有一对耀着光彩的眼睛，透露出他无比的求生欲望。只是，他深思……
　　“想什么，表哥？”
　　“没有啊……”
　　他，似在思考一个亘古的难题般的愁容里，却有个宁静的笑颜……
　　林飒为海澈掖紧被角：“表哥。但是……守在他的身边，我便有着从没有感觉过的扎实感……我还能像这样守在你的身边多久呢？看着他饱受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我的力量，我的力量一点用处也没有！完全没有办法……连减轻你的痛苦也不能……光是拥有强大的力量有什么用？没有办法帮助你……”
　　林飒冲出海澈的卧房，狠狠一拳击上回廊的廊柱：“没有办法帮助表哥的力量再强大也没有用！”
　　泪水顺着两颊滑落：“我所拥有的力量……我的力量无法救你！可恶！我竟无法救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远远的，杨瑁正端了一盆净水走来，看到发脾气的林飒，美丽的大眼睛里染上哀伤：“阿飒哥哥。”
　　她双手合什，紧紧夹着掌心间那枚刚刚求来的护身符：“花祖，叶子先祖，海苏先祖，阿瑁求求你们，救救阿澈哥哥吧，阿澈哥哥得活下去，因为明姐姐还没有回来呢……”
　　她日日替林飒与宁珑守在海澈身边，百般的照料，却只得见对方一日一日憔悴虚弱，煎熬的不仅是海澈，亦是她。
　　彼加尼魔鬼域那边一封封的文书雪片一样的飞来，全是要求提供援助和索赔事项的，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那些底气。这样的天灾又非人祸！
　　林飒身体还没恢复，不能过份劳累，于是只得把熟谙事务的黎默汐从游域叫了回来，林，黎，宁，林四人，一股脑的便全扑在了政务上，本着能不让海澈知道这些烦心事就少知道一点的原则，杨瑁也刻意的回避了这些，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林飒来看海澈时，每每都是在门外站上一会，然后挤个笑脸再进去，自己都能看出来不妥，难道海澈哥哥看不出来？
　　他不过是没力气又不是没了智慧。
　　可是，那个人，却绝对不会就此说上一句相关的话，只当他自己没看到不知道，难道不是在完全放手？
　　若寒叔叔当年亦是如此，反正什么也不能做，哪便由着他人去做吧……
　　海澈哥哥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倪明姐姐也好北歆姐姐也罢，不管你到底是谁，不管你是怎么样的身份，你快回来啊。

　　彼时的海因斯坦，北歆的确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地下高原，奈何总是有群小鬼样的嗅觉灵敏，专挑软肋。
　　为了慕凯的安全，她不得不与之直面硬刚。
　　反正，再过去一个山头，就能看到晴朗之海！
　　渡过那片大海，便是归乡！

　　慕凯是很痛恨现在的自己，但是时势比人强，如果自己妄动，还不如留给北歆来收拾的好。
　　他半倚半坐在北歆划出的火焰结界内，看结界外英姿飒爽的她，只觉得此心为她动，只有更加珍惜她。可惜，她不是我的。
　　他看她指尖轻弹，长虹落日，挥洒自如，就无比的欣慰和感叹，自己在她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了她，然后与她比肩而行，一路走来，没有丢失了她，没有错过了她。
　　自己与海澈，分别在她生命不同的阶段与她相遇，被她引为知己，被她视做良人，何其有幸。
　　那一簇簇跳动在她指掌尖的火焰，明亮，绚丽，便像盛放的生命之花，被这样的人所吸引，被这样的人所珍惜，自然是一件幸福极了的事情。
　　所以，他仰首看天，天空云淡风清，月朗星疏，真的很适合北歆这样的挥霍力量。
　　她从来是一团火，冰冷也好，炙热也罢，都是最鲜活最亮丽的那一抹。因此，她才在能力觉醒之后司掌控火，自己才能与她相遇相识。
　　他冷眼看着，不着痕迹的弹指，挥出泽印的利刃，将偷袭过来的人困住，然后看北歆欣然回首，一篷金黄的火焰闪过，那个被困住的便消失在火光中。
　　不要以为我身负重伤就会成为她的拖累，让她束手束脚。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允许发生的。只是，对于你们，我下不了杀手罢了。而她不会杀你们的，你们毕竟还算是海因斯坦人，便如她所说，你们可以无情，我们不能无义。
　　她不过送你们回到应该去的地方，至于你们将来结果如何，自然是由一域之主来定夺。
　　义父，您能明白我和歆儿的心意吗？
　　北歆与慕凯，生为海因斯坦人，死是海因斯坦的鬼。
　　可是，我得救海澈，而歆儿，此刻只是倪明。
　　我愿随她一起跨过万水千山，只是为了有所回应，不留遗恨。
　　而歆儿，是为了归乡，如此而已。
　　他看着北歆时，眼神炽热，那艳丽明媚的红色身影，一早就深深印在心海，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不辞，所以你放宽心，我会陪着你，完成你最大的那个心愿的。
　　这样想着，看向围攻而上的族人的眼神愈冷：“来吧！最好全都上来！一口气吹飞你们！全部！”

　　天光放亮的时候，碧蓝的海水上方升起了一轮红日。
　　宁珑远远的便看到那两个略显狼狈的身影。
　　她看到那袭红衣染血，心下一惊，顾不得许多，疾步奔上：“北歆！”
　　她还是不习惯叫她做“倪明。”
　　北歆抬头，艳丽的容颜间映着点点血色，却不是她的血。
　　她看一眼被自己半抱在怀中的慕凯，向宁珑道：“阿凯他受了伤，不宜移动。”
　　宁珑才发现，慕凯胸口的衣襟被大片鲜血映染，触目惊心的红了一大片。
　　她心下不免有些慌，海澈的情况本来就不好，而慕凯若是受了伤，大哥的医治势必后延，可大哥他拖不起！
　　慕凯仿佛是察觉了她的心思，抬起头来，脸色虽然并不好看，但是看上去眉宇间却有一股勃勃生气，他道：“我没事，不过是伤口挣开了而已。”
　　北歆瞪他：“我一个人就可以应付，谁人叫你出手！你是伤患！”
　　慕凯缩一下肩膀：“宁珑小姐在。”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对我关心过了，当心人家误会。
　　北歆却不以为意，只低头看他伤势：“清泠在这也是一样。”
　　自然而然的将矛盾丢给了远在浪屿的海澈。
　　突然间的这一刻，宁珑竟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没那么可恶了，反而，反而有些可爱。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海澈为什么待她与别人不同。原来，这个女人……
　　她摇头挥掉自己的乱心思，只向两人伸出手去：“走吧，回地下高原。我大哥在等你们。”
　　海岸边上，兰舟摇曳，连珏站在船头，看到那几个人影，心下便放宽了。
　　叶天和连琚站在船尾，不约而同摇了一下头。
　　叶天临时被叫来帮忙，不过是想看慕凯一个笑话，但是突然就觉得这人也可怜极了，是要注定把心上人拱手送出的。
　　他心里突然一动，想到被自己在前几天赶出了激情平原的北程和白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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