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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与子同袍(3)
似乎连老天爷都不想看到这个场面,于是扯了把肥厚的云朵将自己深深的藏了起来。
一丝风都没有,天光也是黯淡的。
整个刑场四围十分的安静,不管是被俘虏的风族人还是做为征服者一方的海因斯坦人,都只是静静看着那高耸的刑架,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眼神之不同。
刑台之外,慕羽收回了望向那刑架的的眼光,平静的绽开个笑容:“义父,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兄弟。”
平静的就好像事不关已一样。
与他同样将目光撤回的慕凯听到这句话,蓦得转过头来,狠狠的盯了过来。
和台下的这些人相比,他是唯一清楚眼前这个“叶天”的身份的人,无端就是痛恨,为什么你要为他而死?
为什么就不肯为自己而活!
慕凯就那么直视着慕羽,看着慕羽的眼神里有怜惜,有怨怒,更多的是责备。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回来?”这句话,他一早就想问,却只到了这时刻才真正的问出了口来。
慕羽轻轻笑了:“二哥,万般艰难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了,还能怕重新站在这里吗?”
慕凯道:“你为了那个叶天还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可是,那个叶天会领你的情么?还有你的那个妻子和孩子怎么办?”
他的眼神温柔了下来。
慕羽伸出完好的那只左手,搂住了慕凯。
慕羽的眼望进这个在世间上唯一的会关心自己的,自己知道的这个人,轻轻道:“这个问题,二哥,当日你不是已经问过我的了吗……”
慕凯向后退了一步,终于任由他搂住自己。他有感觉,这一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于是,也伸出双手,将慕羽揽了揽:“傻子。都是傻子。”
慕羽的声音极轻,就在耳畔低语着:“二哥其实是最疼我的,我早该知道的。可是二哥你一直装得好凶,好严厉,骗得我好惨。一直以为你是讨厌我的,其实,”他蹭蹭慕凯的胸口:“二哥,其实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惜我到那时候才发现到。二哥你心真是软,会给人欺负的……”
慕凯什么也没得说,只是将他揽得更紧:“老三,你就是这么弱才会给人欺负到头顶去了……”
他这样想着,感觉到胸口的衣襟有些微的湿意,于是伸手捧起了慕羽的脸:“不怕死了的人,哭什么呢?”
慕羽浅笑:“嗯,看到二哥就想哭呢。我一直以为我最喜欢的人是大哥,可是,第一个抱我的人是二哥,喂我吃饭喂我喝药的还是二哥,打得我满地找牙的还是二哥……好的不好的统统是你,我还没有还呢……不过,”
他松开慕凯:“二哥,我得走了。”
转身,任由海因斯坦的士兵将他押向刑台。
慕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已变成了石像。
他看着慕羽,不,那是叶宇。
如果说刚才给他揽在怀里的青年是慕羽的话,现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镇定的青年就只是叶宇,游域前御主叶旋的长子叶宇。
一步一步,稳稳的踏出,一步一步,步向永恒的死亡。
慕凯听到远远传来:行刑。
他退后一步,看到那刑台上给牢牢绑缚的青年似乎回了下头,轻浅的笑意还在唇边绽放:“二哥,保重。”
随着刀锋森冷,刑台之下恸哭之声响彻云霄。
再一次的推动了历史洪流的那两位老者都不在场,而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却是那个最不愿意站在这里的慕凯。
这些风族人,真的知道被绑在这里受刑的人是谁吗?
把叶天与叶宇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但是,他们却不能!
他们以为,会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御主大人,却不知道那只是一缕安静的有些过分的风……小宇,你说,要是有来生,你还是想做我弟弟,那么便不要等到来生啊,我现在其实真的很想冲上去,将你解下来……
可是,远处刑台上的青年眉眼凌厉,这一刻是叶天附体,再不是我的弟弟,永远不是了。
同一时刻,孟德尔离宫。
以质换质,给柔平抱在怀里的叶天突然吐出一口血来,喃喃唤着:“哥……不,不要……。”
珍珠怀里抱着的孩子已经睡熟,小小的手紧紧的相互握在一起,那份不舍就像是在向世人宣告着:“我们同来同去,谁也不要想把我们分开!”
在多少年前,他们的父亲与叔叔也曾经这样子的拉着对方的小手,一起许下诺言:一同来一同去。
可那小时候的童言无忌,最终化为一场虚梦。
珍珠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远方的刑台。
凌迟,寸刀寸剐,是何其的残忍。
慕凯于是将她与小小的孩子一起强迫性的带到了距离刑场的最远的地方。
珍珠在谢过慕凯的厚意后,才完全明白了自己的三哥对于慕凯的那个评价的真实含意。慕凯,其实才是整个海因斯坦中除了已经不在了的径若寒和慕言之外,真正的最关心照顾慕羽的那一个人,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这样微小的心愿都可以为他完成,足以做他的兄长。
太远了,看不清楚刑台上发生的一切,却听到自己的心在流血,知道那给生吞活剥去了的是自己的心和着慕羽的情义。
自己所爱的男子是当之无愧的风族男儿,是前任御主值得骄傲的儿子。他并不曾辱没了他的姓氏。
爱怜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再一次亲吻他们粉嫩的脸颊,然后将他们递了出去,迎着北程惊异的眼神,娇小的女子跃身,跳了下去。
拒绝了慕凯的好意,她执意站在这里远远看着,为的就是这一刻。
三哥,我来了,别丢下我。珍珠偷一偷懒,只想和你在一起。
北程惊呼着,却碍于突然给塞到怀中的两个孩子,手上便是缓了一缓,腕间的丝带含着千钧之力却仍是没能及时抛出揽住珍珠下坠之势。
“珍珠!”
北程冲到断崖之旁,怀里尤自紧揽着小安与小乐。
便是同时,小乐突然张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唤道:“妈妈!”
小小的掌心全是汗水,死死的揪着北程的衣襟。
小安还在安睡,但细致的眼角像是有泪水滑落。
不过是一夕之间,他们便成为了没有父母的孩子。而他们的叔叔尚还不知他们的存在。
另一边销金帐内,面对着默不作声的倪昊,倪尊寿有些无奈甚至头大。
他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个被自己一时忘记了的孩子。
他得承认,他是真的曾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随同海澈一起,给落到了地下高原人手上。
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从他还是个小孩子就喜欢往若雅必经之路上做陷井时起,就不喜欢。
但是对这个孩子,他亦总是觉得有所愧欠,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知道他是这样认死理的性格,所以才会放任了他的所为吧?
倪尊寿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对小儿子的过份的无视,那个本性还算是良善的孩子可能仍不至于如此的偏激而斗狠。
所以,纵然是他在对海澈施刑时下手过重,而使那个孩子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近而几乎断绝了可以从他身上得到秘传的可能性。
到底是滨族人,到底是若雅与海明岫的孩子。
把那两个人的性格融合得还真好,柔到极处便成钢。
当然,海澈身上的气质是多面性的,并不柔弱。只是看到他那张脸,就不由得会生出轻视他的心来罢了。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如果当年若雅真得能平安的如计划中那样将这孩子带到自己面前,由自己与若雅亲自抚养长大,那么,也会如明岫一般爱如至宝吧。
所以,到底是愧欠了蕊华的,如今只好还在小昊的身上。
所以,叶天,只能说是你命大。不过,你那双生的兄长,却只能化为尘埃!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所以,纵然是爱女再大的反对,面对海澈给出的那个选择,也只能默认。
得承认,虽然首先是一域之主,但同时自己也是个父亲。
倪佳虽然是一百二十万分不愿意那个用倪昊换回叶天的主意,但当她看到谢明翔那几乎要欢呼雀跃的表情时,不由心一软,默许了这个情况。
看着谢明翔兴奋的东奔西走的为倪昊打点接下来的一应事务,倪佳斜靠在亭中,微微的有些吃醋。
是从心底里酸上来的那种感觉。
她小声的啐了自己一口,那个心虚的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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