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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处心积虑
安逸,总会有被打破的那一天,何况后宫之间的安逸一直都是那么的脆弱。
容华潘湉玉有孕了,一个月的身孕,被宣布出来的那一日正是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中秋夜,秋夜渐凉,满月因霜寒少了团圆的喜悦而染上了凉意。中秋的宫中宴会仍是老一套,绾绡这种宫内的老人早已厌倦,恹恹的倚在椅搭上浅啜着桂花酿,倒是那些出入宫的妃子们对于宫中清乐仍有不少抱以新奇的态度,在管弦丝竹间窃窃私语。
蕤君蹭在殷谨繁怀里撒娇,这个两岁大的小女孩既聪明又狡黠,安静时极乖巧,闹起来倒也不让人讨厌。许多人都看出了殷谨繁对于小蕤君的喜爱,忙不迭的奉承讨好,一面夸蕤君,一面赞绾绡。
对此绾绡照单全收,蕤君如此惹人爱,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是欣慰的。至于曾经也被殷谨繁抱在怀中大出风头的敏元公主——
绾绡眼风扫过那个怯怯坐在下座的良人和她怀里木讷的女孩。
虽说柳淑妃昔年是抢了廖良人的孩子,可不得不承认,敏元公主在柳淑妃手里的确教的更好些,淑妃才走不过几月,灵敏的敏元放到呆呆笨笨的廖良人手里自然便被养成了一个呆呆笨笨的孩子了。若敏元一直养在廖良人这样一个只知一味溺爱而不知教养之法的母亲手里,只怕日后也不过是个平庸的公主。
曜安体弱,被绾绡放在了宫里,云深还是被她抱了过来。这位宫中最小的孩子本该是最受瞩目的一个,可乐和公主似乎继承了她母亲的骄横,先是抓坏了执意要抱她的孙婉仪的脸,尿湿了容华潘湉玉堆花缎制成的襦裙,最后连自己亲爹爹的面子都不买,一到殷谨繁怀里便哇哇大哭好似殷谨繁抱她一下她便十分委屈了一般,绾绡只好命乳娘将她先抱了下去。
这样一个女儿,绾绡也唯有苦笑。
云深闹人,赵王的小世子比云深还惹人嫌,在席间如梭子般穿梭来穿梭去,有好几次不是险些撞到了捧着碗碟的宫人,就是踩坏了妃嫔的裙裾,兴起时还索性跃入舞池和那些舞姬一同起舞,将好好的一曲绿腰给扰乱的不成样子。可偏生殷谨繁觉着这个小侄儿十分有趣,他做什么都不拦着,既然皇帝都不拦着,底下的人更不好表态。
“殊姨姨,谢我么?”曜榆忽然搜得一下窜到了绾绡身边,附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狭长的凤眼弯弯,笑得像只狐狸。
“嗯?谢你什么?”绾绡顺手夹起一块八宝兔丁送入曜榆口里,“也不坐下来好好吃东西。”
曜榆声音压得更低,笑得几乎压抑不住,“我、我替你踩了那个万俟昭仪的裙子……”
“你踩她裙子做什么?”绾绡一愣,抬眼去看万俟遇欢的坐席,果然空空如也不见人影,想来是她去后殿更衣了。
“殊姨姨你不是不喜欢她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榆儿是一定会为殊姨姨出头的。”曜榆答得理所当然。
“你怎知我不喜欢她?”绾绡讶然,她自以为伪装得当却被一个孩子看穿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的漏跳了一拍。
“因为啊——”曜榆坐在绾绡腿上,那双澄澈的眼眸有着几分孩童式的了悟,“因为殊姨姨虽然对所有人都是笑着的,包括那个万俟昭仪,可我无意中看见啊,殊姨姨望向她背影时的眼神,好冷好冷啊。”
绾绡不禁苦笑,轻轻抚摸自己的眼角——是对于万俟遇欢的恨已经太深了么,所以已经不自觉的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了,还是说孩子的眼睛太过干净,所以才能如明镜澈水一般映出所有的阴霾,“是,殊姨姨是讨厌她——”她看着他的眼,“可是你不要说出去。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有些情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曜榆点点头,又似懂非懂的摇摇头。
绾绡只好说,“无论如何万俟昭仪是你皇叔的表妹,你的表姑,你总不希望她知道我讨厌她然后和我吵起来罢。”
曜榆忙摇头。
“行了。”绾绡推了他一把,“去你白姨姨那儿罢,她为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梅花汤饼。”
曜榆听见有吃的立时喜出望外,飞奔过去时穿过舞池,又是一个不慎,绊倒了正在曼舞的青衣舞姬。
舞姬重重摔在地上,洋绉的罩裙在摔倒时被扯坏露出了她的腿,她立时羞恼的涨红了面颊,可谁又敢说赵王世子的不是,于是跪在地上叩头谢罪的人倒成了她。
“呀,没事罢?”曜榆倒也知道是自己的错,亲手去搀扶那个舞姬。
那舞姬怎敢劳烦世子,于是惶恐摇头不起来。
坐在席上的殷谨繁心情颇佳,虽说舞曲被打断,他也只是挥挥手,“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人且先退下罢,曜榆,你既然这么爱捣乱,朕罚你来跳。”
“皇叔可莫要说笑!”曜榆倒是急了,忸怩道:“曜榆是男儿,怎可、怎可……”
“男子如何不能。”白淑容难得的也开口打趣起了人,“榆儿难道不知这世上也有男子之舞么?譬如说西域的胡腾、胡旋还有剑舞。”
“说起剑舞,本宫在怀平侯府时是见过的,飒爽英姿,柔媚刚劲,令人见之难忘。”郁晞将话接了过去,“不过世子还小,虽说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汉,可倒底幼齿了些,舞剑还需再长大点,倒是现在有一人极善舞剑,不妨请她来,一则让小世子学学,二则也可热闹热闹。”
郁晞替曜榆解了围本就让这个小家伙够开心了,又听闻这里有人能做剑舞,孩童的好奇心自然也被勾了起来,直嚷嚷着要看。殷谨繁及其余诸人也忙问那人是谁。
郁晞盈盈浅笑,一双杏眼微微一睃在场的某人,“潘容华出身将门,比我们这些寻常女子少了脂粉气多了兵戈意,可谓巾帼女杰,舞刀弄枪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剑舞?”
其实潘湉玉虽是潘氏中人,却不过是庸碌之辈,剑舞是略懂一些,却绝对比不上真正会舞之人——可她偏又是个狂妄之辈,怕是听不了几句激就会应下,到时候自然是免不了一场丢脸。
郁晞不会忘记当她还是秀女时潘湉玉曾以九瑶宫一朵被盗的牡丹威胁过她。她虽不是什么睚眦必报之人,可能让潘湉玉出丑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众人听郁晞这么一吹捧,于是纷纷半真半假的请求潘湉玉一舞,可出人意料的事,一向好出风头的潘湉玉却死活不肯,到最后殷谨繁都发话了,潘湉玉也还是固执的摇头。
“潘妹妹是要抗旨么?皇上想见妹妹一舞都是如此之难。”郁晞一挑眉。
只一句话,挑拨的却恰到好处,眼看着潘湉玉就要被陷入不义之地,此时她倒也不再扭扭捏捏的坐在椅子上了,反倒是抬起头走上大殿行了一个礼,“皇上,臣妾不是不愿为皇上一舞,而是……不能。”她面颊微红若染霞云,“臣妾已有一月身孕,恐难以执剑起舞。”
郁晞端着羽觞的手僵住——不只是她,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愣住。反应过来后是略有些尴尬的恭喜,到最后则是一个个恨不得将潘湉玉吹捧上天去。
在这场中秋宴上,潘湉玉夺尽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被殷谨繁当堂封做了贵嫔,赐号为一个“英”,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她便成为了足以和郁晞平起平坐的英贵嫔——明明往日里她也不算得宠,自封妃之后怕是被殷谨繁召见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真是好命的女子啊。
宴席散去后,犹有不少人窃窃议论着她。
虽说皇帝已有两子三女,可民间都讲究一个多子多福,何况帝王家。像她们这种新进宫的妃嫔,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稳固自己的地位,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孩子更好呢?
不过,这个孩子也要能生下来才好。
绾绡看着那个得意恣意的女子,眼眸微冷如同天穹寒星。
这皇城内的杀孽,她已见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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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遇欢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她坚信自己是生来的皇后,而今昭仪这个位子实在是委屈了自己。
没能做成皇后虽说让她郁郁了很久,但并不在她意料之外。她并不害怕承认自己的失败,她知道,正如她的母亲平昌大长公主所说的那样,在对付柒染时她太急了,所以太早的将自己推倒了一个恶人的位子上。郁晞既然毫发无伤的当了霖贵嫔,那么说明殷谨繁已经很有可能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
这个表哥现在应当很厌恶自己罢。万俟遇欢冷然又沮丧的想。
但她并不害怕,母亲告诉过她,帝王的心思都是无常的,她有美貌,有才华,有家世,不信等不来翻身的那一日。
但万俟家人的骄傲也让她不允许自己被人踩在脚底下!
潘湉玉。她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暗暗的咬牙。
不过是个卑微武将家族出来的旁支女子,居然也配与她站在同一座殿堂上。
万俟遇欢清楚子嗣对于帝王家的重要性,潘湉玉尚未生下孩子就已经封了贵嫔,若她诞下子嗣还不得与她平起平坐?
说实话她并不适合做皇后,因为她自幼养成的骄纵和骨子里深藏的暴虐让她容不下任何她不愿容下的人——但只要她实力足够,就够了,适不适合都无所谓。
她对镜理了理鬓发,芙蓉面上染胭脂,樱桃口上点朱丹,戾气隐于脂粉之下。
从库房中精心挑选好了一对红玉璧,差宫人置入锦盒后她亲自携着施施然往潘湉玉住着的合富宫方向去。
她记得潘湉玉因性情暴躁,在宫中少有亲密之友,而今她有身孕,面对着一堆忽然凑上来对她假情假义的人,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哦,对了,似乎那唯一一个与她关系甚好的,名为罗绘锦的采女,也是一个心机深沉之辈。但愿,她可不要给这位英贵嫔娘娘背后捅上那么一刀——她想她可有必要在潘湉玉面前好好地说说自己的这个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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