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籁（第一部完结）

　　苏冬慕打开门，萧炀站在门外，冲着他笑。“别傻笑了，快进屋。”苏冬慕心情不错，萧炀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小慕，我最近还是不在这儿住，师父要我跟他几天。我这次回来拿点东西，你照顾好自己。”
　　“你很啰嗦诶。”
　　“这个你拿着吧。”萧炀突然摘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檀木珠链。苏冬慕愣了愣，问道：“怎么又给我这个？你上次不是给了我一块儿灵石吗？”萧炀笑了笑，也不说为什么，只是把珠链套在苏冬慕的手腕上。萧炀回来之前刚好遇到了纪程春，突然就看到了他脖子里的挂坠换了，他带着的那枚新的挂坠正是萧炀给苏冬慕的那颗灵石，萧炀自然认得出来。回来以后，他也看到苏冬慕脖子上多了一条挂坠，也刚巧就是初次见到纪程春时，他带着的那条。萧炀能感觉出纪程春送给苏冬慕的那条挂坠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但一时间，他也无法判断这股能量来源于哪里。
　　“阿炀，你不在，我挺不习惯的。”苏冬慕说。“干嘛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我是跟师父修佛，又不不是‘回炉重炼’紧张个什么劲儿？”萧炀故意打趣说，苏冬慕笑了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萧炀还在收拾着东西，苏冬慕总觉得他这一走，恐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阿炀……”
　　“嗯？”
　　“我不想让你们失望，我知道大伯对我抱着怎样的期望。”
　　“小慕？你决定了？”
　　“我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也该想想了。以前我总觉得离选择的时间还早，距离的那天的到来也还早，甚至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那么多人顶着。可我从来没想过，帮我顶着都是谁，那都是我的亲人，甚至现在还连累到室友……”苏冬慕苦笑中带着几分自嘲，“我明明也是一个七尺男儿，家里世世代代修佛，可当我真遇见那些东西的时候，竟然还会被附身，这种感觉糟糕的很。”
　　萧炀知道现在说什么劝诫的话都是空话，干脆就不说，只是听苏冬慕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和感悟。
　　“我可能真没办法做到你和大伯那一步，但我想至少不再连一点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任由别人占据自己的身体。”苏冬慕说完以后，就这样看着萧炀，在等他的答案。
　　“小慕，这件事没人能逼你。同样的，也没有谁能阻止你做决定，包括你的家人也没有资格和能力。上面选定的苏家这一代是你，如果你不想，师父他也会另择人选，你今天要是下了决心，那就不是能反悔的事了。说白了，你应该也很明白，你自己决定了，就回不了头，再也不能丢弃这样的身份，甚至后悔也绝不可能。”
　　苏冬慕点头，他在家人的保护下对于这些事，知道的并不多，但萧炀说的‘规则’，他是很清楚的。
　　“好，我们走。”
　　苏冬慕跟在萧炀身后，他想萧炀一定生气了吧？这样突然放弃了所有的保护，把自己处在风口浪尖，是不是也浪费了每一个尽全力护着他的人的心意？包括阿炀对他的好。
　　“别想太多，走吧。”萧炀太了解苏冬慕，甚至他微微低头，自己都能够猜出他的心思。
　　苏冬慕和萧炀没有走很久，就到了另外一处居民楼，但比起他们租的房子，这里显得干净得多，但所谓的干净仅限于外表，萧炀选择的工作场所一定不会太简单。萧炀工作所在的地方，是在这处居民楼最后一排最靠里面的单元的四楼。“这里的风水不大安宁，所以住户极少，算是当做写字楼用了。之前这里的楼是豆腐渣工程，出事的时候死了不少人，就再也没人住，虽然几年后重新盖起了楼，但各种闹鬼的传闻不绝于耳，纵然重新盖得楼格局和造型都挺不错，却也极少有人买来住。”
　　“住和工作都不大适合吧？”
　　“的确，除了我们这种特殊工作性质的人敢在这边开工作室，其他多是用来转手给不知情的外地人，外地人知道后再低价转卖，他们再用新的身份回收，这其中的油水可是不少呢。”
　　苏冬慕连连摇头，这种行为真是太缺德了。
　　“这种人啊，骂了也没用，除了钱，他们看谁都是孙子。活着的时候缺德，那就只能等死了，到阴司里去还自己的债。”
　　“今生债，来世偿。”
　　一下午的自习课，班主任又去出差，代理班主任也不管事儿，同学们几乎都翘课了，而邵心瑜也难得翘课。“邵心瑜。”突然被人叫住，邵心瑜回过头，她的脸刷的红了，叫她的人竟然是她喜欢了很久的男同学——乔南。“嗯？”乔南是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局促的用手攥住了衣角。“那个你家是住XXX吗？”“啊？是……”“真巧啊，我今天要回我姑家，她新家也在那儿，不过我路不熟。听同学说你家也在那附近，要不咱一起？你也给我当个导游？”
　　“嗯。”邵心瑜艰难地压抑着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脸上火辣辣的，满足，兴奋，激动，甜蜜……所有好的心情如同一罐被打碎的蜂王浆，甜到腻。
　　“邵心瑜，其实你笑起来比平时严肃的表情好看多了，多笑笑呗。”乔南突然说。
　　“嗯……”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怎么都不搭理我？”
　　“我、我、没、没讨厌啊。”
　　“呵呵，那就好。我一直觉得吧，你是好学生一定不好接触，没想到挺可爱的。”
　　邵心瑜被乔南的话羞得红透了脸，不自觉加快了骑车的速度，但乔南很快就追过来：“诶，等等我啊，路上人多，别骑那么快。”“嗯。”“对了，邵心瑜，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嗯。”“真知道？那你说我叫什么？”“乔……南。”“宾果！答对了！”乔南笑得很爽朗，让邵心瑜看得有几分失神，好像那点暗恋的小情怀，瞬间被放大了数倍。
　　“邵心瑜，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还好。”邵心瑜小声说。
　　“哈哈，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你……”
　　乔南的自行车‘嘎吱’一声一下子就横在了邵心瑜车子的面前，乔南按住邵心瑜的车把，两眼盯着她。“我不是逗你玩儿呢，高一那会儿，我就挺……注意你的吧。开始我觉得你和其他好学生一样，清高自私。可后来我看得出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咱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想再不说也没什么机会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乔南……我……”
　　邵心瑜陷入了一段长长的思考，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刺耳的鸣笛声，她来不及转身，乔南的惊呼声就划破她的耳膜。“小心！”那一霎那来得太快，她只觉得浑身从刺痛到麻木，当她抬起的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了不远处乔南的眼睛。他的脸依旧是她记忆中的英俊帅气，只是比起往常苍白了太多，眼神和表情也十分怪异，她以为是自己太过害羞，所以不敢多看，等她稍微转了视线，她几乎被吓得要昏死过去。原来乔南的头已经脱离了身体，为了救正在发呆的她，乔南活生生地把自己送入了车轮下，他的脖子被一辆黑色的轿车碾过，血红的肉皮黏在油柏路上，还有一部分粘在车轮上，脖子以下的部位也呈现了被压扁裂开的状态，显然骨头已经全被碾碎。邵心瑜张大了嘴，但是喉咙像是被人捏住，她想大喊大哭，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救护车和警车来的时候邵心瑜已经被‘救’到了安全的地方，她的眼神呆滞，紧紧地盯着乔南残破不堪的躯体，还有他那颗保持‘完好’甚至她起初以为活着的头。乔南的头被医护人员处理的时候，邵心瑜突然看到乔南紧闭的嘴张开了，一颗颗伴着血污的牙齿从他口中一点点吐出来，医护人员也是一惊，但很快镇定起来。而他的眼睛还睁着，好像无论被带到哪个角度，他的眼神都死死地停留在邵心瑜身上。邵心瑜浑身冰冷，她觉得全身脱了力，不能动。那天已经被遗忘了梦突然又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她感到胃部一阵翻滚，本来没吃什么东西的她，却觉得喉咙眼儿被堵上了一颗颗坚硬的物质，就好像是那要被吐出来的是牙齿。她甚至不敢去舔自己的牙齿了，她很怕现实和梦中一样，只要一舔，所有的牙齿都会脱落，伴着血腥味儿，还有乔南最后的眼神儿。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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