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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重山没有给江梅任何回答,即即当晚同处一室,也是一个睡床,一个睡行军榻。江梅半夜口渴醒来两次都看见关重山蜷身在月光下酣睡不醒,也不知道是有何等心事,他浓眉紧锁,一脸纠结,辗转时还轻唤数声:“不。”
江梅试着喊他:“重山,重山。”
关重山不理翻身又睡,江梅讪讪的站了一阵,也只得上床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天明。她她躺在床上听见关重山对舒馨说:“她是孕妇,家里又没什么事,你就让她多睡一会儿。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三餐开好点。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舒馨不服气的嘀咕道:“谁没怀过孩子啊,想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
老年妇女最容易失却自己长者应有的气度涵养,不分时间时合把女性独有的嫉妒怨愤之心发挥到淋漓尽致。
周芳即使身为知识女性,当年亦不能免俗。只是关重山没能及时看出来,空留一地遗憾。如今站在这里,听不相干的人唠叨,他只觉得分外刺心。况且他的本意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就引出这么一长篇话。关重山肃着脸,一个温和的表情都不肯给舒馨。舒馨于是越发不服气,恼恨道;“你这才出来住几天啊,就这么护着那个女人。”
“妈妈,”江梅赶紧出来哀求的喊道;“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你且行行好,等重山吃完这顿早饭出去上班之后再骂我。他刚进了那间公司,人多事杂,一清早就这么心烦意乱的,他还怎么工作啊?”
舒馨把抹布奋力往水槽里一扔,水花溅起尺高。“哈,你还怪到我身上来了,重山,你还是不是我的儿/”
和所有夹在老婆与老娘之间的男人一样,关重山站起来大喊;“还让不让人过了。”他一拍桌子,去浴室擦把脸即扬长而去。
关重山走得风快,心里连夸自己演技不错。掐着时间走到街口,正好碰见秦雨珊。秦雨珊见关重山一脸烦恼,不复前两天意气,顺口问:“怎么啦?工作不顺利。”
关重山赶紧诉苦说:“工作嘛还是那个样子,就是家里婆媳俩闹得厉害。每天都是家长里短为了锅碗盆盏的闹,我哪有心思工作啊。也不想想我这么辛苦全是为了这个家。”
关重山一脸烦恼的又说道:“严沁妈妈,你倒是教教我,这事你肯定有经验。”
那是。秦雨珊略有些自得,她别的本事没有,婆媳关系可是一等一的好,一等一的功夫。可现在是在大街上,这人多眼杂的,可怎么说呢?
关重山知机道:“中午我过来找你吃饭。”
两家公司,门对门,趁便吃个中饭再容易不过。
但关重山的计划不是吃饭,而是吃完饭对着这朗朗晴空,艳阳丽日轻描淡写道:“走,陪我到对门拿个东西。”
彼时,他们俩离公司足有三公里远,是关重山的建议,特意打车到此地吃什么名特小吃。
秦雨珊频频看表说:“我赶时间的。”她有些口干舌燥,一上午在公司接待访客,一中午给关重山说教。对方沉默,沉默再沉默,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算了,也算是尽了朋友之责了。秦雨珊抿嘴一笑,“今天我老板不在公司,我就再陪你走一遭,时限十分钟哈。”
说话的空儿,他们已经走过长街来到对面一栋大楼,B座12-1,铭牌上是简单的两个宋体:顾严。
名字够怪的啊。
秦雨珊想,电梯叮铃一响,走廊通透洁净,玻璃门光可鉴人。有人影绰绰而动,关重山突然捂肚呻吟:“疼,吃坏肚子了。你帮我进去拿,省得耽误时间。找顾馨兰顾总。”
真是个不争气的。眼瞅着上班的时间快到了,秦雨珊只能硬着头皮进屋,依样画葫芦说:“我找顾馨兰顾总,我是来拿东西的。”
顾馨兰捧着一只盒饭在啃,笑容亲切一如邻家大嫂,看见秦雨珊,脸上大大的一愣,牢牢的盯住对方不放。
秦雨珊不明白为什么,只当自己唐突了,摸着脸,一阵一阵的发烧,期期艾艾小声说:“是关重山叫我来的。”
这个名字让顾馨兰一颗心彻底落肚,顾总感慨道:“你早该来了!那个男人,还算是有丁点良心。”
顾总欢喜的迎上前,挽着秦雨珊的手臂说道;“来来来,我们到里屋说去。”
这个人秦雨珊完全不认得,是魔怔了吗?秦雨珊连连摆手说:“是关重山让我来的,他去了,”
秦雨珊的本意是想说:“他去了厕所。”
顾馨兰不待她说完,就打断道;“他当然去了。去了就去了,有什么了不起。你还得好好活下去。走走走,跟我到里边去说。”
秦雨珊问:“您是顾总?顾馨兰顾总?”
“当然是。我老公姓周,周雷。你还有印象吧。当年,关重山走的时候,我们俩都去过灵堂拜祭。你哭成那样,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顾馨兰一边说一边挽着秦雨珊的手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眼带怜惜的上下打量秦雨珊,嗯,衣服的制服,皮鞋是旧的,脸上素着只扑了一层淡粉。眼下带青,面色带黄。五指粗糙,过得显是不好。
“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带着孩子过得不好吗?哎,你早该来这里,你不来,这事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跟你张口说。毕竟当年关重山注册这间公司的时候,是以严沁的名义来做的。虽然他动用的是你们夫妻婚姻关系存续间的共同财产,可你若是不出面,我们也拿这事没办法。”
秦雨珊脸色青白不定,双耳嗡嗡作响。象是极明白,又象是极糊涂。
顾馨兰叹道:“好在那个男人还算是有良心,走之前把这事告诉你,让你们母女俩日后也有个靠,生活上不至于窘迫无依。只是,你怎么来得这样晚。你若早几年来,这一年几十万的分红也不至于便宜给了那个。”
秦雨珊惊道:“有这么多?”
“当然。公司虽小,但赚钱的能力可不差。不然关重山也不会在公司名里取个‘严’字。他当年可是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别人呢。还好到最后他还是悟过来了,晓得你才是他的妻子,才是他孩子的娘。”
秦雨珊心头噗噗乱跳,喉头发甜,强笑说:“你真是好人。”
顾馨兰叹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若真是好人,就该在关重山过逝之后第一个站出来找你把这事说清楚,替你鸣不平。我还是顾着这间公司名声,顾着自己的一点利。要等你上门来了,才会对你说这种话。可是你放心,做人始终是要有底线的,我不会连起码的良心都不顾。只要你肯站出来,该我做的,该我说的,我一分一字都不会少。”
秦雨珊上前握住顾馨兰的手感激得流下泪来,“有你这句话就好,有你这句话就好。我今天还约了旁人,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改天再请贤伉丽一起喝茶。”
顾馨兰递上名片,连声说:“得闲就找我,我一定赴约。”
她见秦雨珊气色虽差,但进退有度,显是有备而来,心里也觉得安慰。于是敞开心胸对秦雨珊讲:“从女人角度,我真的很同情你。所以,我会尽力帮你的。”
秦雨珊愣愣的看着墙上的“顾严”二字,听顾馨兰解释说:“是我家那口子,非要从我名字里取个顾字”
一点爱妻怜妻之心。
所以另一个字竟是“严。”
秦雨珊点头,“您真有福气。”
顾馨兰语塞,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看见秦雨珊在办公室前对自己深施一礼,说声:“请留步。”随即快步离去。背影笔直,那一点凄怆决绝之意,竟与来时大有不同。秦雨珊的脚步既快又急,刚到走廊就看见关重山一溜小跑过来,关重山连声问:“东西呢?拿到了吗?”
秦雨珊完全不理,一口气奔向大门,招了一辆出租就扬长而去。
关重山笑,“气性可真大,就是没使对地方。”
他不疾不许的在街上走了一阵,这才打电话给严沁说:“师姐,真对不起。我临时有个急差,所以你要的东西我暂时没办法亲自去拿了。我安排我朋友去取好不好?不用?你不是急着要吗?师姐,你是不是生气了。不是我推托,是我真的走不开。我找人拿了之后再给你送上门也是一样啊。”
严沁在电话那头连声说:“不必不必,你既然不方便。我自己去取就好。嗯,好好工作,等你回来。师姐好给你介绍对象。”
与严沁邻座的同事笑问:“什么人啊,你还张罗着给安排相亲?”
“一小师弟,小我好多届呢。单着,所以给介绍。”
“你可真热心。”
“顺手的事,让世上少些痴男怨女,也是美事一桩。”
严沁一边说一边整理手上的报表,时不时的还往嘴里塞颗话梅。既甜又酸,让这一身的涩气都散了。自从那些神秘的书信出现,钟衡又和她吵架后出走。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一日得闲。从前关重山在时,就说她“心事太重,郁结太深,不是福禄之相。”他还劝道:“沁沁,做人呢顶要紧的就是开心。”她倒是想开心的,但也要有事能开心得起来啊,象这样左一件事右一件事的出现,开心?不闷着哭就算不错了。
所以也怪不得她多疑,在严沁看来,这小关子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人也太热心了一些。没见过一个三十不到男生,不泡女友不忙工作,有的没的尽把时间往她一个没姿没财的孕妇身上投。
凡事反常即为妖啊,严沁想。她如今是肉身不毁,但这头脑,这心,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再经历什么,只怕当真会要了她这条命。说起来,死原本也没什么。可她有了宝宝。哪怕不是为了这腹中块肉,为了重山,她也得努力活下去对不对?
严沁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室外有人喊道;“严沁,你朋友找你。”
不是别人,正是秦雨珊,一张脸不辨喜怒,快步向严沁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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