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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最后,神志不清的迟雪于半梦半醒间正式成为段清池的爱徒。
段清池得偿所愿,满意得笑开了花,二话不说,抗着徒儿就逼毒去也。楚闫也收了名弟子,长相同他一样,那叫一个“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年轻人没经验,一脸虔敬地跪下来行拜师礼,一不留神就着了某人的道。只见楚闫冷笑一声,随手将解药扔到地上。数落一番后,还冠之以理,声称这是给他上的第一堂课,可恨他家徒儿还一脸敬仰孺慕,虚心接受。
“这不犯贱么。”商池低声嘟囔着,不料不小心被毒蛇听了去,又是一剂眼刀狠狠抛来,右护法登时汗毛竖起,不敢多嘴。
最令商池烦恼的是,她察觉到自己好像已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和西桥,步霜尘之间的三角关系……
百般思索后,商池终于理清了条理:首现,西桥希望让步霜尘成为他的弟子,但步霜尘不想当他徒弟,想成为她商池笛奏徒弟。其次,虽然她很欣赏步霜尘,但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收步霜尘作徒弟就好比引狼入室,搞不定哪一天不留神就会暴尸荒野,所以还是离他越远越好。最后,英明的帮主大人决定,由他和商池笛奏共同充当步霜尘的师傅。这厮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集合了多数人的意愿,做到了尽善尽美。商池笛奏很有自知之明,她就是那可怜的少数人。
少年很满意,袖子一甩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挑衅地瞄她一眼。
众人辅一离开,商池笛奏登时爆发,掐着西桥的脖子大喊:“你要死就死,干嘛拉我陪葬!那小子就是为了谋杀亲师而生的!”
西桥慢条斯理地将八爪鱼从身上扒下来,笑道:“淡定,他可以成为我,但我却绝对不会成为阮横飞。”
听到阮横飞三字,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轻颤一下,抬头,恰好对上西桥含笑的双眸。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像阮横飞那样痴狂么?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很有诚意,但一贯以诚实自居的商池笛奏觉得有句话不得不说:“成为你,就够可怕了。”
西桥的眼光闪了闪,笑得很自然:“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木已成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商池无所谓地摊摊手,转身欲离开,不料却被他拉住,回头望向他,却见他目光犹疑不定,欲言又止,浑然不似他冷静果断的风格。商池疑惑地望着他。
西桥的目光捉摸不定,问道:“神锋千斩练到第几重了?”
“八重,后面破关比较难,第九重不知要何时才能练成,怎么了?”
他按住商池笛奏的脉门,商池本能地避开,脉门是不能被任何人掌握的地方,熟络如西桥也不可以。
西桥倒是不在意她的动作,只是凝眉说道:“不要练下去了。”
“为何?你不会要告诉我神锋千斩有问题吧?可惜晚了,是好是坏便由它去吧!”商池笛奏嬉皮笑脸地回道。
黑眸中粼光微动,转念间便恢复平静,西桥猛然握住商池的手臂,单手一探一抽,六把形状不一的七星短刀应声落地,钢刀上的寒芒映在地面,像是将它生生割裂了一般。西桥向前迈开半步,将六把短刀捻在脚下。
“你不该超越我的。”男人脸上的笑容从来就没有凋谢过。
商池笛奏望向他,半响才才蹲下将刀捡起:“你可以编一个更好的理由,至少能与帮主大人宽广的胸襟相称。还有,不要侮辱我的刀,若有下次我定不会留情。”
西桥的笑容顿时显得十分刺眼:“实话总是不堪的,不是么?”
商池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她不傻,实话是不堪的,却不至于荒唐。更何况常言说得好,男人的话十之八九信不得。据她多年的观察,西桥的确是个纯爷们,至少他上茅房从来没有走错过门。由此可推,西桥的话还是不要听进去得好,听多了会再也分不清真伪。转念再想,他确实没理由对自己横加干涉,即便是他独掌帮中大权也不会做出这样没品的事,海棠秋的人无疑都是骄傲的。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总不至于无理取闹,答应他便是,反正于她商池笛奏来说一切都没什么改变,于是干脆地答道:“行啊,我答应你。”
回答得不带一丝犹豫,可眼前的人却似乎并没有因为得到肯定的答案而感到满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怀疑地看着商池,一字一顿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是啊,我也没当玩笑听。”
西桥的眼中写满不信任:“真的?”
商池认真地点了下头。
“那便好。”西桥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笑吟吟地对她说道:“笛奏很讲信用,我信你。”
讲信用是一个杀手的基本道德底线,商池笛奏一向以自己在杀手界中少有的好品德为荣,对他的评价自是欣然受之,淡笑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西桥微微偏头,琉璃般的眼珠在细长的眼睛中滑动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大概是又有什么值得欣喜的坏主意了,商池心中暗忖。这个动作他百试不爽,有时候她都想出言提醒,让教主大人改改这个坏习惯,泄露情绪是很危险的。
“有一桩买卖需要你亲自动手。”他笑着说道。
需要亲自动手?商池微讶。说实话,她这个右护法算得上是海棠秋众多杀手中最清闲的一个,其他杀手工作勤勉不分昼夜,任劳任怨不辞辛苦,用“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精神努力工作着。而她这个右护法显然已经被大众划归为统治者的狗腿同门,不然一年到头怎会外出有数,坐等分红,还能毫不愧疚地搜刮民脂民膏?
可毕竟她工作特殊,主要负责是联系生意,分配任务,分理帮中财务。关于这一点,西桥当初的确没骗她,的确是个天上砸馅饼的好差事,不需要满天下奔波,还可以顺便捞些油水,山下杀手酒馆的烈女酒就是这样进她嘴里的。
然而这次竟然要她千斩亲自动手,可见这桩买卖着实不小。
“目标?期限?佣金?”商池笛奏直奔主题。
“七天之内杀掉青霞派的掌门全家和他的四大弟子。”说着,抛给她一沓画像:“就是这几人。”
接过画像,商池翻了几下,抬头说道:“就等于是灭门嘛!”
他点头:“可以这么说。”
商池笛奏猛地眯起眼睛,阴恻恻地向他逼近,气息十分危险:“说!这次捞了多少?”
西桥泰然自若地向后让了半步,右手丢出一只黑色木匣。红袖一翻,木匣便落入商池手中,打开一看,好家伙!厚厚一沓,足有百十张银票,长期管账的经验告诉她,这匣子里至少有五万两!啧啧,好大的手笔!
理不清的恩怨,诉不完的情仇,纠结成麻,剪不断理还乱,所以,杀手的刀就成为了最后的终结。红光万丈的侠客君子总是在批判这些无休止的明争暗斗,更加憎恶他们这些为虎作伥不辨忠良的毒蛇猛兽。商池笛奏打心眼里羡慕那些人,因为他们可以有立场把鬼话说得如此有正义感。一个侠客说这种话是胸怀天下,可一个杀手若是说出这种话,那就是自断活路!
直觉告诉自己,这趟浑水不好淌,可她不是西桥,没必要考虑任务以外的事情,于是收起匣子,扬眉道:“三天后我没有回来就派其他人替我,顺便帮我收尸。”
开玩笑!以一人之力灭掉一个门派的几大高手,送死还比较恰当。
西桥耸着肩低低地笑出声来,双眼弯成了一对月牙,拍着她的头笑道:“放心,我怎么会让你犯险,会加派几人与你同去的,去休息吧,明日天亮时出发。”
商池轻轻点头,走回自己的居所。
西桥是一种瑰丽而神秘的颜色,像是秋海棠艳丽的花瓣,是一杯血色溶散的毒酒。这一刻,商池笛奏对此深有体会。她就知道,那男人是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的!
“作为女人,最该学习的便是德容言工,琴棋书画。右护法即便一窍不通,但好歹像是个女人,这次便给你个机会,从端茶送水学起。”
言罢,一盏茶壶变戏法似地出现在商池笛奏眼前,抬头一看,楚闫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茶杯,面无表情是他一贯的表情。要问这世上谁能用温度最低的表情说出最无耻话,那么楚闫自认第二,就没有人妄想拔得头筹。
“像女人?”商池笛奏皱眉,似乎不太对吧。
“你见过哪家女子终日在身上藏着七把尖刀而不是一方丝帕?”
“我啊!”
“我说过,你只是像女人。这是个死循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更像一个女人。”
不要你个棺材脸!这绝对是在找茬!今晨一出门商池就看到一个长着楚闫脸的黑衣人守在她门口。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正做着恶梦,商池一个排云掌就拍了过去,想要鉴别一下真伪。鉴别结果...很真,真到整整一天楚闫都在她身边不断制造着冷气。
正是傍晚时分,一行四人找了家客栈落脚,争取明日天黑之前可以赶到青霞派总舵。据说这几日青霞派帮主做寿,几大弟子都从各地赶来为师父贺寿,而明晚举办的寿宴便是他们动手的绝佳时
机。
商池一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这家客栈,一手提起水壶向着楚闫的方向随手一扬。水柱顺着壶嘴倾泻,在空气里拧成剔透的水柱,直直地向桌子对的杯中飞去,正要坠入圆圆的杯口,令一只杯却突然插了进来,茶水一滴不差地被收进,在杯底打了几个回旋。
抬眸望去,只见步霜尘悠哉地晃着杯子把玩,看也不看商池一眼。商池笛奏心中暗暗叫屈,不管是初出茅庐的还是为老不尊的,一个两个都跟她不对付。
正当她决定忍气吞声息事宁人时,有人却张开了以“阴损”著称的金口,表情不怒自威,语气义正言辞:“海棠秋人人严于律己,唐突前辈欺辱师长之人少之又少,千斩在帮中位居高位,就从来不教弟子什么叫尊师重道的么?如此不负责怎么能受得起拜师时那三个响头?”
瞄了眼他二人,冷笑一声,瞬间撕去面具现出原形:“倒是忘了,早晚都是待宰的羔羊,敬与不敬确实没有多大区别,原本还想请你品尝新研制的毒药,想来你命不久矣,还是不要浪费毒药毁我英名。话说回来,商池护法同西桥教主果然收了个好徒弟来继、承、衣、钵。”
继承衣钵四字咬得极重,阮横飞那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反倒是海棠秋早就过时了的谈资,就连刚出北楼的弟子都在昨晚策考后听闻一二。
楚闫一向不说没有内涵的话,这明褒暗贬谁都能听得懂,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就连一言不发的迟雪也不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喝自己的茶。
好嘛,自己的罪行已经跨越物质层面,直接上升到师德的高度了,还扯出了陈年往事进行人身攻击。可有一点必须要提醒他,以免他浪费毒药:“你可以放心,神锋千斩我已经练到第八重,百毒不侵,你这一生不会有污点了。”转而望向一脸惊愕的步霜尘:“别这样看着我,磕完那三个响头我立刻把所学传授给你。”
“哼!”他二人异口同声。
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坐了一会儿,满脸麻子的店小二笑容满面地跑来招呼:“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商池瞥了眼他抓着汗巾的右手,随即将手里的酒壶扔给他,又塞了他几块碎银,礼貌道:“打一斤烧刀子,上几个素菜!麻烦小二哥了!”
那小二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一双三角眼笑着眯起:“好嘞!您就请好吧!”
小二走后,迟雪淡淡的声音响起:“右手长着厚茧,左侧三根肋骨错位,脚步轻浮,轻功不俗,却刻意压制内力。”顿了顿,总结道:“他有问题。”
楚闫点头:“荒郊野岭这种黑店多得很,但一般都懂规矩,他们该看出咱们不是路过的‘白条’,识趣的话便不会招惹我们。”
商池笛奏附议,迟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话题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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