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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只见一片黑衣侍卫中,已然不见了我家掌门身影。奇怪,按他的性子,这会子见到林长萍,定然手执气火,喊打喊杀地拔剑而出,怎会这般耐得住性子,还晓得避让啊?
我心中暗忖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往小厮队伍中一看,乖乖,明心那丫头果然也不在,我不由轻舒一口气,到底是个精怪丫头,把她带上也是有些好处,起码这股子变通的伶俐劲儿,就替我省了好大一颗惊吓的心。
“主上,”我冲着沈雪隐抱拳,“属下先行去把行李打点妥当,好叫主上方便休息。”
沈雪隐往后面一看,便已猜到了大半,笑道:“很是细心,你去吧。”
我遵命了一声,连忙避着林长萍的目光从队伍后面溜了出去。林长萍花花肠子很是缠绕,我虽已变化声音,总觉得那人似有疑虑,看来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应该谨慎行事为好。
刘府花园覆盖广大,估摸着从这边逃出,最容易掩藏的地方便是假山群了,果然刚刚靠近不多时,就听得我家掌门在石山之中暴躁怒骂:“明心!为甚把我拉来这里!你可知林长萍近在咫尺,重振直阳宫威名的大好机会,尽数被你打乱了!”
明心声音很是委屈:“掌门,明心也是为了掌门着想,试想好不容易混入府中,若是贸然曝露身份,岂不是枉费这一番心思?”
“前往武林大会,本就是为一雪前耻!如今仇敌当前,怎有忍耐之理!”
掌门把剑一提,气势汹汹地就要走出石山,明心愁死愁活地把他拖住,急忙劝道:“掌门稍安勿躁,大师兄仍在原处,若是林长萍有甚动静,也不怕无人牵制啊!”
我家掌门滞了一滞,继而仿佛被戳中什么似的,大骂了一声:“别再提他!”
我听得吓了一吓,连忙躲到了石山后面。怎么回事,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居然让那人憋着这么大的火气,还没教我察觉出来?
明心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连忙道:“原来掌门也有此感?明心正想向掌门抱怨呢,大师兄一路做什么护卫可是做上了瘾头,也不把门派之事放在心上,我也瞧不过眼呢。便是那沈雪隐沈公子,竟不知何时与大师兄有那么好的交情,居然肯送我们一路来芜安,难不成比我们师门间的感情还要好,能比得过掌门不成?”
“休得胡言……!”我家掌门呵斥道,“我何曾说过介意这些!我只道云华心思松散,纵是林长萍近在眼前,他也毫无紧迫之感,优柔寡断,难以当得门派重任!”
明心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啊,并非是想说大师兄坏话,只是一时情急言语,掌门勿要怪罪。”
哼,你在他跟前贬我,他当然急了,也不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人一手养大的。我暗暗咬牙,明心这丫头着实可气,瞧这势头,还想当大师姐不成。
安静了一会儿,忽听得掌门缓缓开口:“你……如何觉得云华重他人胜于门派了?”
明心犹豫了一下,察言观色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碎嘴道:“很是明白啊,比如我们师门弟子中,大师兄何曾细心过多少师弟师妹?那人最怕麻烦,有什么事情多半交给二师兄打理,除了瞧着明穗可爱,时常背着抱着逗弄一番,其他的可真没看见过格外上心的。偏偏那沈公子,又不是明穗那般的小女孩儿,人家下个马车罢了,他居然有心把人抱着下来,掌门不也瞧见了,明心可没故意冤枉大师兄,只是心中忿不过,不说出来实在不痛快。”
我闻言在心中默默碎大石,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还能被解读出这么多意思来,论说对掌门的忠肝义胆我自然腰杆笔挺,可是扯到门派体恤问题上,那就比较心虚了。明心这丫头好生毒辣,难怪当时拿着双大眼睛狠狠瞪我呢,原来对沈雪隐有这么大意见,我还道这种小姑娘家家的,大多都会被那种翩翩佳公子给迷得昏头呢。
明心见掌门不言,更是胸有成竹:“别的不提,光是大师兄这一路冷落着掌门,我就憋着气闷!”
我勒个去……这丫头可真是把我往黄河里推,我何曾想要冷落他,是那人不肯理我啊!你再继续使绊子,指不定要继续“冷落”到何种地步呢。哼,看来不给她点教训,还真忘记究竟谁才是直阳宫大弟子了。
我在四下找寻了片刻,往石缝里捡了几颗小石子,明心后脑小巧,挽着个乌黑油亮的发球,正朝我背对着站立着。我微微眯眼,两指一曲,手上稍稍发力,立刻一指飞射出去,石子击打到她的后脑勺,痛得那丫头惊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脑袋立时就蹲了下去。
头顶上的发带散了个彻底,明心狼狈地蓬乱着一头卷发,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像只吃瘪的小狮子。我从石山上跳了下来,做出一副刚刚赶到的样子,语气惊讶着:“师妹,你怎的暴露女儿身份了,不是叫你扮作小厮谨慎行事么,这要是被人瞧见,岂非白做功夫?”
“你……!”明心抓着头发站起身来,“掌门,大师兄用气指打我!”
我微微正色:“师兄刚刚赶到,怎会来袭击师妹,只是听说刘府中奴仆役者皆擅武术,师妹嗓门大,定然被误作是某个偷懒丫头,被哪个路过的管事总领出手提醒,也未可知吧。”
“我……!”
“师妹这般打扮,实在危险,刘正旗势力不弱,你再不多加小心,可教掌门横生麻烦啊。”
小丫头被三言两语憋得脸孔通红,拧着两条秀眉凶狠狠地就剜向我,我家掌门最见不来别人吵吵嚷嚷,登时就拂袖骂道:“云华!你年长数岁,怎还要同幼者斤斤计较!”
“云华不敢,只是为掌门明心着想,多加忧思罢了。”
明心瞪了我一会儿,忽然气愤地哼了一声:“大师兄眼里何曾还有掌门……”
我顿了顿,坦然道:“我心里有没有他,自然有人知道。”
“好,若真是有,”明心认真地说着,“为何大师兄从不关心掌门骑马是否颠簸,穿着这身黑黢黢的衣服,是否闷热不适?你只晓得扶哪个金贵公子下马,守着人家鞍前马后嘘寒问暖。掌门极少下山,本就不擅琐事,这一路坐船脸色发白,你可有注意?入城之后心情不佳,你可有明白?大师兄是掌门亲手教养长大的,论了解掌门的心思,明心的确是及不上,但明心关怀崇敬掌门,不愿让掌门受一点委屈,明心看到的如此种种,大师兄,可有差错之处?”
这一番话犹如当头冷水,瞬间把我浇得心头冷飕飕的,我快速地看向掌门,那人表情扭曲,大为窘迫,怒道:“这些妄自揣测的言语,休要再提!明心,你速去房中理好仪容,刘府未知底细,这般装扮恐有变故,你便先去打理妥当罢!”
“可是掌门……”
“还不快去!”
明心虽然忿忿不平,但对于掌门的话多半都顺从听之。她瞧了我一眼,那眼神毫无避讳地透露着“大师兄很讨厌”的讯息,我话也说不出,就见她用小褂子罩住脑袋,把头发挡得严实了,便从石山之中快速地弯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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