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

　　晴朗的秋日，白鸽在广场上空围绕着高大的建筑物飞翔。紫发的娇小女孩立住脚步，摘下墨镜，回头向紧随自己身后的男子露出鲜花般娇美的笑容。

　　“我们去前面的那个教堂里看看好不好？”

　　男子抬眼，前方是古老的哥特式教堂，灰色的建筑物精雕细琢，浮雕与尖顶仿佛在低声诉说着着那个时代它经历过的种种。经历了数百年岁月洗礼的它，在广场边静看岁月流逝，肃穆——而安详。

　　“这样好么，雅典娜——”

　　“有什么不好，我又没有得罪过耶和华，偶尔去他的地盘转转也不至于被赶出来吧。”少女满不在乎地做了个鬼脸，直接拉着男子的衣袖向教堂的入口走去。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正式场合可以庄重得恍如一身沉淀了数千年沧桑的她，在私下却是完全标准的现代女孩——爱玩、喜欢吃零食、好奇心旺盛、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杂志，还喜欢我行我素……

　　究竟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她？

　　不清楚。

　　只知道任何时候，她都那么耀眼，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常人口中的城户纱织——拥有天空般明亮眼眸的，奥林帕斯山主宰的宠儿，帕拉斯·雅典娜的转世……我的……

　　女神。

　　轻轻推开教堂的门，惊诧地发觉里面居然正在举行婚礼，捧着圣经的神父已经在神坛上面对新郎站好，正等待新娘的到来。下面观礼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两个太过醒目的美型人物的突兀到来让参加婚礼的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门口有个金发少年向他们露出了微笑，依照当地的风俗递过两朵白色的蔷薇，示意他们别在扣眼上。纱织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快步拉着自己高大的保护者走到角落的长凳上坐下。

　　“真好运，我还没有见过这种在东正教堂里面举行的婚礼！”纱织的眼睛闪闪发亮，满是兴奋和好奇的神色，“呐，呐，撒加有没有看过？”

　　名唤撒加的男子无奈而又宠溺地笑了下，“当然看过，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真幸运呢……”少女嘟起嘴带些嫉妒地抬头望进对方海蓝色的眼睛，“你们每天在全世界走来走去，却大部分时间都把我关在办公室里面，好不公平。”

　　“这个……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女神。婚礼要开始了。”

　　婚礼进行曲已然响起，身披白纱的新娘被貌似兄长的男子牵引着，沿着红毯缓缓走向神坛。英挺的新郎满眼爱意地凝视着缓慢走过来的她，看上去貌似很想跑过去将新娘直接拥入双臂。

　　[接下来要进行哪个步骤呢？]纱织的小宇宙在脑中响起，撒加转过头，正好迎上好奇宝宝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不要着急，慢慢看下去就好。]

　　“婚姻的盟约，是上帝在创世纪之初所设立……”看上去很年轻的银发神父扶了扶眼镜，继续说下去，“上帝藉着婚姻，使夫妇俩人在心智、□□和意念上彼此联合，共享琴瑟之乐。所以无论是福乐或困苦，都当彼此安慰和扶助……”

　　[和希腊式的婚礼完全不一样。]紫发宝宝这样评论。

　　[这个……]撒加默。

　　“……应以谨慎恭敬的态度，来遵循上帝所设立的婚姻圣礼。”

　　说到这里，神父停了一下，庄严的扫视教堂内的众人。“你们中间若有人有任何反对这个婚姻的正当理由，应立即提出声明。否则，请永远保持缄默。”

　　没有人出声。撒加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女，发觉她已经完全专注其中。

　　新娘的兄长将妹妹的手交执于新郎的手中。隔着面纱，隐约可以看到新娘面上温柔的笑容。

　　少女低垂下美丽的头颅，口中发出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我很羡慕他们，真的。]

　　撒加怔了一下。

　　神父的声音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回响着。

　　“……你确信这个婚姻是上帝所配合，愿意承认接纳她为你的妻子吗？”

　　“我愿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当以温柔耐心来照顾你的妻子，敬爱她，唯独与她居住，建设和睦的家庭。要尊重她的家庭为你的家族，尽你做丈夫的本份直到死亡。你在上帝和众人面前许诺愿意这样吗？ ”

　　“我愿意。”

　　………………

　　[小时候，我也曾经梦想很浪漫地遇到一个英俊的人，和他相爱，然后穿上雪白的婚纱在爷爷的牵引下走向他，嫁给他，永远接受他的守护和关爱。]注视着这一切的少女，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抚摩着扣眼上的花朵，喃喃地说道。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听着。

　　[现在我已经十六岁了，在日本的法律上可以结婚了呢……]

　　[……雅典娜……]不知道为什么，心紧缩了一下，然后隐隐疼痛了起来。

　　少女抬头狡黠地微笑：[我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个子不太高，但穿婚纱应该很漂亮的。穿过那么多种衣服了，就婚纱还没有穿过，你说是不是好可惜？]

　　[……]沉默。

　　右臂突然加上外来的重量，转头，惊愕的看到少女那么自然地抱住自己的手臂依偎过来。

　　[有点点困，让我靠一下。]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也是。

　　………………

　　“……你确信这个婚姻是上帝所赐予，并愿意承认他为你的丈夫吗？”

　　“我愿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当常温柔端庄，来顺服这个人，敬爱他、帮助他，唯独与他居住，建设和睦的家庭。要尊重他的家族为本身的家族，尽力孝顺，尽你做妻子的本份到死亡，你在上帝和众人面前许诺，愿意这样吗？ ”

　　“我愿意。”

　　………………

　　在神前的誓言……有很多种。撒加闭上眼睛。

　　灰色的石阶，那么长，似乎无论如何都难以走到尽头。

　　他站在石阶前，阿波罗驾着马车在天空驶过，将光辉投射下来，温暖从皮肤一直渗入身体的最深处，驱散丝丝不安。

　　身侧是眼中充满艳羡的人群，每个人都身着传统的希腊式正装，无比期待地看着自己。

　　有些惶恐，可必须保持镇定。

　　深深吸一口气，他露出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昂首挺胸，抬起头，坚定而稳妥地迈出第一步。这是一条向上方前进的路。

　　一步，两步，三步……

　　经过十二座白色理石砌就的古老宫殿，他来到宽大而空旷的教皇厅。身着华贵礼袍的教皇肃穆的立在那里，向他伸出双手。

　　“我的孩子，随我来。”老人的声音仿佛穿越千年的时空，干枯而威严。

　　走出有些阴冷的石殿，空旷的广场豁然眼前。他抬头，看到墨提斯那明眸的女儿左手提盾，右手捧起着展翅的尼克现身于自己面前。他单膝跪地。

　　“撒加，你可愿意在帕拉斯·雅典娜女神的神像前发誓，成为圣斗士，为保卫她而战？”

　　………………

　　神父环视教堂内的观礼者：“在场的诸位，你们既然见证了这两人彼此的承诺，是否愿意尽力维护他们的婚姻？ ”

　　………………

　　“我愿意。”轻轻翕动的双唇，重复着昨日的誓言。

　　纱织惊诧地抬头看他。“你在说什么？”

　　回忆的画面淡去，他眨了下眼睛，在眼前的，依旧是一场现代的婚礼。

　　“……哦，我走神了。抱歉。”撒加的脸上微微热了一下，迅速扭开头专心看向前方。

　　新郎将闪耀着钻石光辉的戒指套入新娘纤细的无名指。“我将这戒指给你，作为誓约的象徵，我的爱永不褪色。”

　　………………

　　金色的圣衣箱凭空从天而降，闪耀着不输过阿波罗的马车的光芒。圣衣箱喀啦一声散开，露出赫淮斯托斯精心锻造的精美战甲。他双手略带颤抖的去碰触那片在梦中抚摸过多次的金色，一时间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方。圣衣散开，自动穿于身上。

　　“我代表女神将双子座黄金圣衣赐予你，从今日起，你便是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撒加。”

　　………………

　　新娘将闪耀着钻石光辉的戒指套入新郎有力的无名指。“我将这戒指给你，作为誓约的象徵，表明我全心全意地忠实于你。 ”

　　………………

　　强烈的山风从身边吹过，披风与海蓝色的长发同在身后猎猎扬起。从这一刻起，拥有新的名号：Gemini Saga——为保卫那拥有象牙白的皮肤，黎明般的明亮眼眸，以及水样温柔的心的……

　　“婚约成立！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妇。”

　　……那个少女……

　　不变的誓言。

　　“撒加，撒加！”在饶有兴趣地托腮观看新郎吻新娘之后，少女似乎对身边沉默的男子有些不满，“不要在这里发呆吗？呐，你有没有很羡慕的感觉？要不要也去交个女朋友？”

　　轻轻挑了下眉，原本严肃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高贵的女神，有时却会变成孩子气的小姑娘。

　　神话中举着长矛在阵前厮杀的她，化作塑像站在圣域的山顶守护大地的她，襁褓中对自己无邪微笑的她，泪流满面抱住自己的她，举着匕首刺向喉咙的她，温柔地笑着拥抱说欢迎回来的她，会懒洋洋趴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的她……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怎么样？”清澈的蓝眼睛望着他。

　　他微笑，像对待孩子那样抚了抚她的头发，不回答她的质问。

　　“我……也想看到撒加也这么幸福的样子啊。”看到他不置可否，少女放开了抓住他袖子的手，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她改变了主意，重新靠着他的手臂上。

　　他挽着她，甚至安慰地拍了拍，安静地感受着那个柔软的身体带来的温热。

　　周围的声音和图象在远去，仿佛有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和其他人阻隔开来。

　　观礼的人们纷纷走上前去，亲吻新娘以示祝福。

　　新娘流下了眼泪，泪水像细小的宝石在她眼角熠熠生辉。她被新郎的手护抱着，被身边的人围绕着。

　　今天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在立誓的时候，应该会感觉到充溢全身的幸福，很少有人会例外……

　　……直到牵引新娘的那个男子走过来向两人鞠躬：

　　“感谢你们参加我妹妹的婚礼，能否请你们也送上一份祝福？”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到身边的纱织已经站起身，得体地微笑：“我们很乐意。”

　　紫发的少女走上前去轻吻新娘的面颊：“祝福你，愿你一生幸福。”

　　能得到智慧女神的祝福，真是难得……这样想着，跟随过去的撒加也在之后轻轻轻吻新娘的面颊：“愿你幸福。”

　　在众人的欢呼和鼓掌声中，新娘走到冬青木编扎的彩门前，背过身去，将洁白的花束向身后抛去。传说中，接到花束的女孩，将会成为下一个结婚的人。

　　花束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向人群飞去……直冲向纱织。

　　纱织的眼睛亮了，想要伸手去接。

　　花束入手。纱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撒加有些尴尬地捧着洁白芬芳的的花束发愣。在最后一刻，他条件反射性地伸手截住了扑向纱织的充满祝福的飞行物。

　　大家沉默了两秒钟，然后所有人一起愉快的大笑。

　　一个美丽的错误。

　　走出教堂，悠扬的钟声在头顶响起。

　　“我想亲手接到新娘的花束，可却被你中途抢走了，要怎么补偿我？”尽管撒加在之后的第一时间里把花束递到了纱织的手中，可少女依旧是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

　　“那么，可爱的小姐，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你喝杯咖啡，以表达我的歉意呢？”蓝发的骑士无奈地叹口气，向女孩做出优雅的鞠躬姿态。

　　纱织歪头思考了一下。“好吧。”她笑意盈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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