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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再见
Schizophrenia的MV拍摄地点定在了一东京XX大学的校园里。惨白而低沉的天空下,欧式的教学
楼群显得格外沉静肃穆。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很多都是情侣,十指紧扣地牵着彼此,
满目甜蜜,不时在对方的手上哈上一口热气,在这寒意入骨的冬日里将暖意绕上心头,然后相视
而笑。那场面幸福得有些刺眼。
避开了忙碌的工作人员和围观的群众,我默默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是穿着自己的驼色
立领风衣,将一条长长的白色羊毛围巾在脖颈上缠了两圈,低着头,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心不
在焉地玩着手机。
这个冬天格外地冷,寒气象是无孔不入的线虫,从外套一路渗透进了骨髓里,变本加厉地夺
取着身上仅存的温暖。
口腔里呼出的热气被隔在围巾的内层上,凝成水汽,变得有点潮湿而黏腻。
我盯着色彩斑斓的手机屏幕,来来回回地刷着博客,那些的评论却一字都看不进去。
以前,尽管是苦涩而卑微的单恋,但至少心里还可以正大光明地装着他,所以满心都还是一
种有所归属地饱和感。而现在,整个胸腔里都是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重心,成了一个永远无法
填补的黑洞。
如果从未感受过饱满,是不是空虚也不会这般明显,明显到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压迫着心
脏。
一个人最悲哀的时刻,恐怕不是不得不对别人说着掩埋心情的谎言,而是在说出这些谎言的
同一瞬间才发现,最先瞒不过的是自己。
刚离开他的时候我曾以为,只要抛下一切重新开始,那些锥心刺骨记忆就会连同被尘封的过
去一同葬身于漫长的时间轴。但可悲的是,现在我才意识到,就算全世界都认同了我并没有再爱
着他的谎言亦是徒劳。
为了那些年,那些回忆,那些场景,以及那个人,我逃离了光阴,逃离了过去,逃离了故
乡、逃离了日番谷冬狮郎,却终究逃不过自己。
“真可惜,今天居然不下雪。”
我抬眼,看见穿着黑色大衣的森田,他终于摆脱了各种要求签名以及合照的粉丝,在开拍前
腾出空来歇口气。我将视线重新移回手机屏幕上,漫不经心地说:“嗯,如果下雪的话效果当然
会好得多。”
一旁跟工作人员核对各种信息的导演不耐烦地叫起来:“诶,那个叫日番谷的小伙子呢,还
没来?!”
听见那个熟悉无比的称呼时,我整个人都毫无预兆地被笼进无法言语的震惊中。
那个名字,就像一道远古的禁咒,尽管从不敢提及,却已铭刻在血肉里、烙印在脑海中。
它在心房里熠熠生辉,如同一个金字塔般宏伟的巨人,葛然座落在致命的心脉上,巍然而
立。而我,明明作为这个空间的主人,却只能像一只渺小的蛆虫般,竭尽全力地仰望着,心中明
了它灼热的温度,只需轻轻一碰,便足已将我挫骨扬灰。
可是此时,它就在眼前赫然迸裂,化为海啸般的熔岩激流,铺天盖地地席卷下来,让我避无
可避。这场面,就像最初它轰然踏破城门而入的那一刻,如同命运般的势不可挡。 就在此
刻,苍白的天空终于向大地洒下了鹅毛雨般的雪花,人群开始兴奋地喧嚣起来。我脑中的思绪像
断了线的电话,开始了直线的忙音,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同时罢齤工。
来人高挑瘦削的身影由远渐近。
冰凉的触感落在鼻尖、眼睑、睫毛,漫天飞旋的雪像精灵一样四处翩跹跳跃,被凛冽的北风
抛起,又击落,轻盈地舞动着,纷纷扬扬地吹过他的容颜,他的眉眼,以及那沉淀了十七载的思
念。
为什么,你总是那个握有选择权的那个人。我攥着拳头,骨节紧张到发白。
你总是享受着拥有选择的余地,可以游刃有余地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而我,却只能选择爱
你或者更爱你。
如果可以,我多想和你对调,换你爱我爱到疯掉。
那一时间,所有自欺欺人的淡定都灰飞烟灭。我看着他,全身血液凝固,肌肉僵硬,连呼吸
都哽在了干涩的喉头。
他没看见我,又或者是看见了却当是没看见。“来了。”他应着导演的话答道。听见他的声音,
脑中顿时全是血压高涨时的轰隆声。
时间这把杀猪刀似乎是对他情有独钟,过了这么些年月,他身上风华绝代的惊艳不但依旧,
而且经过了光阴的打磨沉淀后,如今反而更盛。
他穿着简约的白色夹克和牛仔裤,一头皓发璀璨得像天上的星光。
周围人群中响起女生们惊喜雀跃的尖叫声。
“喂,”森田有点担心地摇晃着我,“没事吧你,我就跟你说这次参演的新人帅到令人发指
吧,哼,没想到平时完全不巨美色的你也抵挡不住啊。”
所谓陌路,就是最初不相识,最后不相认。我每天都在逼着自己接受这一点,知道就算有重
聚之日,那也必定是在匆匆擦肩而过之后,就再次各自散落天涯。毕竟,明知不会有结果的枉自
纠缠,无非就是为以后再分别时的增加更多的伤痛。
天知道,我是再也折腾不动了。
失去了绿叶点缀的枯枝,被寒冬侵蚀得只剩一片枯黄的草地,和奶油色的教学楼顶上,已经
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整个世界都正在化作一片苍茫的白。
我想立刻就逃之夭夭,可思念的狂流却咆哮着紧紧箍住了试图逃离的身体。
再让我看一眼吧,就一眼。
而就这一眼,我的连眼都不敢眨的目光就死死地钉在了他身上,再也拉扯不掉,似是想要把
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最细微的一颦一笑都悉数记下。
他在纷扬的大雪中抬眸、转身、蹙眉、微笑,美得像一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风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场拍摄的,每一次想要思考都是徒劳,脑子像是被拉掉了电闸,
彻彻底底地停止了工作。
他的戏份很少,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边的沙滩椅上休息,若有所思地蹙着眉,似是有些不耐。
而我则像个被抽空了思想的木偶,只能呆滞而麻木地看着他,看着这台戏。
有人将人生比作舞台,说每个人都是被命运操纵的戏子。
那么在他的舞台上,我作为一个炮灰的戏份早在十七年前就杀青了。
“谢谢大家了,辛苦了!”森田笑着脱下道具手齤铐鞠躬,迎来周遭粉丝的一片尖叫。
我依然浑不知觉地紧盯着在一旁喝水擦脸的白发少年。他好像瘦了那么一点点,脸部的轮廓
也由此而更为分明。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那么淡然,像是凡尘之外的仙人。
森田骚里骚气地走过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我的视线。“谢谢你今天来捧场啊,”他挠着头
发,嘴角还沾着干涸的红色颜料,“这样吧,为了答谢,今天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
视线里丢失了他的身影,我像个丢了魂的神经病一样,立刻变得不知所措。慌乱地伸手将森
田扳开,他却已经不见了,就像他来时的那么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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