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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
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所住的小院,迎面走出来两个衣着朴素的女孩,一见到我便俯身向我行礼,“见过袁姑娘。”
“你们是?”看上去二人的年纪尚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奴婢青曼、兰玉,是吴侯派我们来服侍姑娘的。”两人同时向我投来甜美的笑脸。
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女孩儿,叫青曼的这个模样俊俏,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冒着精灵气儿;而那个叫兰玉的瞧着则温婉可人,眉宇间稍显羞涩,不善表达言辞。
孙权这么做怕是要把我真正地留在这里了,可我和谢夫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以如此尴尬的气氛结束,日后我们之间的摩擦也可想而知了。
“姑娘?”见我盯着她俩半天都不再讲话,青曼疑惑睁着大眼睛望着我。
“哦,你们先起来吧。”我收回越飘越远的思绪。
“诺。”
“谢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亭子里随意坐下,把胳膊肘往膝盖上一支,平心静气地问道。
“当然是很好喽。”青曼不暇思索。
兰玉用胳膊杵了杵她,暗自使了个眼色,青曼怏怏地闭上嘴巴。兰玉见此低下头又恭恭敬敬地回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万不敢轻易谈论主人的是非。”
我本不想难为她俩,可禁不住胸中千丝万缕解不开的疑惑,“这儿又没其他人,再说是我让你说的,你就不要怕嘛。”
虽说是“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可我们只是在一起讨论一下,那又何商大雅呢?
兰玉慢慢抬起头,面色为难地盯了我好半晌,原本白皙的脸颊被憋得涨红,还是嘴快的青曼按奈不住性子,翠生生地答道,“谢夫人温婉贤淑,对下人很好的。”青曼一边说,脸上露出了歆羡的神情。
“那她在这府里的威望很高喽?”
“是啊,在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尊敬谢夫人的。”
“那……”我欲言又止,欲止又言,“那、吴侯很爱她吗?”
“吴侯也很尊重谢夫人。”
尊重……为什么不是爱?
“谢夫人很好相处的,姑娘你就不用害怕入府之后相处的事情了。”青曼见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许是以为我在担心以后嫁过来……
“谁说我要入府了?”我一本正经地反驳。
“参见吴侯。”我话刚说完,青曼和兰玉统统跪下,向我背后走来的孙权行礼。
“你们先退下吧。”听着孙权的声音听不出他此刻的心情,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脱口而出的话。
“诺。”
“怎么样,这两个丫鬟可还好?”孙权笑着坐到我对面的石凳上。
“还好吧。”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怎么了,是谁惹到你了?”
“没人惹我。”我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口气。
他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肩膀,“没人惹你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样子。”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蛋,“来,笑一个。”
“我不会笑。”仍是一张臭到不能再臭的臭脸。
“那我先笑,你学着我笑。”说完,他便摆出了一张标准的笑脸,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阳光下的他总是那么熠熠生辉,让我莫名地悸动,可我还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怎么这么笨啊。”他的语气温柔而又略带些埋怨。
“我就是笨啊,你去找不笨的啊,你放着那么温婉贤淑的夫人不要啊,干什么理我这个无聊没趣又笨的人啊!”我一口气说完之后,不动声色地瞄着他的反应。
我有一个坏习惯,总是喜欢把话题拐着弯儿地扯到我想去生气的地方上,然后再不可收拾地爆发一顿。
“你见过静兰了?”他镇静地问,但眉角细微地移动反应了他的不安。
我镇静地答,“见过了。”起身站起,走到柱子旁。将头轻轻地歪在上面,借此来支撑我沉重的烦恼。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风轻柔吹过树梢,以及鸟雀拍打翅膀的声音。
“她说什么了?”他将我的身子扳过来对向他,困惑不解地扬起两道黑眉。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会把气成这样。”
“我没生气啊。”
“狡辩。”他又恢复了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样,笑着轻点我的鼻尖,“静兰出身书香世家,深得母亲的喜爱。于是母亲便亲自作主,为我觅得这份婚事。可我和她之间更像是相敬如宾的知己。”
“那既然娶了人家,就应该好好对待,怎能朝三暮四,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我故意酸溜溜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两只手因激动而不自然地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那徐丽娘呢?”我理直气壮地问。
“丽娘她……”他哑然。
“说不上来了吧。”看到他瞠目结舌,我更是步步紧逼。
“丽娘的祖父徐真和父亲乃是好友,父亲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徐真,后来生了徐琨,徐琨一直追随大哥,立下了很多功劳。”
我安静地听着他继续说完。
“若要是按着辈份算的话,丽娘还是我的侄女。”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孙权啊,你这分明是□□啊!我在心里默默地想。难道真的是情到浓处、无法自拔,什么封建礼仪也顾及不到了吗?
无以名状的委屈凝结在心头,你难道不知道她以前是袁术的小老婆吗?为什么你还能娶了她呢?为什么偏偏会是她?
“你在想什么?”压在我肩膀上的两只手愈压愈重。
“我在想吴侯的品味真是五花八门啊。”
“馨儿,不要挖苦我好不好?我娶丽娘是因为……”
“我有点累了。”我硬生生地打断他的话,与其说是不想听到他的解释,不如说是害怕听到,怕他说曾经他是真的爱过她。“你先回吧。”留下不知所措的他,转身而去。
将士突然来报武陵发生蛮族叛乱,进攻城邑,孙权立即调黄盖驻扎为太守。山越人率众叛乱,又策反交州叛乱。孙权派孙瑜讨伐山越,又派步骘至交州任职。
一时间孙权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自然没有时间和心思与我周旋。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也就这么搁置了下去。
小妹依然闭门谢客,我碰了几次壁之后,也不敢再去打扰。
“姑娘,吴侯好久都没有来看你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他啊?”青曼一口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死鸭子嘴硬的我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抿着嘴轻轻哼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小曲。
她把头一昂,略微睁大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盯着我露出由衷的惊讶,“姑娘你怎么会这么说呢?别的夫人可都是上赶着接近吴侯,你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我听说昨个儿晚上徐夫人跑去给吴侯送晚饭,吃完了又硬是赖着不肯离开,最后吴侯大发雷霆,她才不得不走的。”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微笑,“有些事情你一旦主动,你便被动了。”
小家伙搔了搔脑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要是实在是忍不住了怎么办?”
“接着忍。”
搬家真是件最费时费力的事情,我的东西虽说是不多,可收拾起来,大大小小的箱子也得有个七八只。盛夏刚过,伴着凉爽的秋风,孙权迁都秣陵。
谢夫人指挥着下人们有条不紊运作的从容,着实让我自愧不如。我带着青曼和兰玉三个人悠闲地走下马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
远处一行队伍,为首的女子一袭白袍,头戴幕离,身后跟着数十名佩剑婢女,匆匆而过。我一眼就看出紧随那女子身后的人是明月……
“上次的事情,是我太冒失了。你不要见怪。”谢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只身从岸边走来,一脸歉意地说道。
见她如此,我也不好再继续端出一幅盛气凌人的架势,只忙连说,“谢夫人言重了。我并没有怪你。”
“那好,我就当你不生我的气了。”她拉紧我的手,笑得很和蔼。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次迁都,舟车劳顿,你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要立即派人告诉我啊。”她握紧了拉着我的那只手。
“我哪有那么娇气啊。”
“是我多虑了。”她呵呵一笑。
看她的气场,应该不会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妇人。难道上次是我疑心太重多虑了?
“呦,姐姐这么快就和别人亲近起来了,都快把我这个做妹妹的忘了。”徐氏带着一大群下人浩浩汤汤的从一旁走过,停下脚步。
“哪里的话。”谢夫人赔着笑脸,善意地说道,“我方才还在想妹妹怎么迟迟没有到,想必一定是盛装打扮,才会姗姗来迟。”嘴角浮起笑容,将她周身细细打量了一遍,赞许地点点头,“果然如此。”
被夸奖了的徐氏显得有些得意,“姐姐说笑了,我早已年老色衰,吴侯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怎么会在意我穿什么呢?是吧,妹妹。”怀着深深的妒意,她侧目瞥着我。
顿时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我俩的年纪相仿,她说自己年老色衰,那岂不是也在说我?况且我和孙权许久未说过话的消息她自然也会知晓,现在还在这里酸我,真真让我火冒三丈。
我方要开口,只听,“怎么都不登船,站在这里做什么?”孙权悠闲地大步而来。今天的他一袭深蓝色长袍,腰佩宝剑,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我们都在等您啊。”徐氏一见孙权便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罗衣,又摸了摸飞仙髻上戴着的紫琉璃镶金边鸾鸟纹发簪,娇嗔道。
“我们走吧。”孙权没理会她,牵过我的手便走。
我催不及防地跟着他的步伐。
两个人之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正式说过什么话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忙于平息周边的叛乱,而我却乐此不疲地却忙于生他的闷气。
可现在,指尖依然是那熟悉的温度。
方一登上船后,吕蒙进言,“都城搬到秣陵后,倘若曹操兵来,可于濡须水口筑坞以拒之。”
诸将皆说:“上岸击贼,跣足入船,何用筑城?”
吕蒙答:“兵有利钝,战无必胜。如猝然遇敌,步骑相促,人尚不暇及水,何能入船乎?”
孙权甚是满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子明之见甚远。”即差士兵数万人筑建濡须坞。
“你当日说的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子明早已不是当日的吴下阿蒙了。”待众人都退下了后,孙权笑道。
我勉强微微一笑。
“好了,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轻声地唤道。
我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扑”的一下钻进他温暖有力的臂膀,“我就是喜欢生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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