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邢家栋打发走了林一辰，自己回了学校。原本林一辰也想留下来，后来一拍脑袋说忘了跟妈打招呼，咔啦咔啦的骑着小破自行车又回家了，其实打个电话也行，可他们哥俩都有个习惯，事情没当着妈的面说不算，打了电话也不心安。

　　宿舍里邢家栋这间就剩他一个人，其它间的好像还有几个人，不过都错开了，邢家栋只是有时听到点声响，知道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今天早上出门好容易遇到个，还是别的系的，邢家栋也觉得奇怪，他们学校还挺大的，基本上一个系的统一住一栋楼，出出入入的都是学长学弟的。

　　邢家栋怎么会去认识别的系同学，说来也巧，有回公共课，两个系的合在一起上，邢家栋是个习惯坐同位置的人，恰好这人也是，这么一来二去，也算是点头之交了。

　　邢家栋照例跟人点了点头，眼光往后一带，这才看到来人身后跟着的是自己的同班同学，陈远。

　　邢家栋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认识？”

　　陈远咧嘴一笑，“是啊，他没回去我也没回去，住一块聊天方便。”

　　邢家栋说敢情好，自己一人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事邢家栋转头便忘了，要不是今个晚上喝多了点凉白开，一直上厕所折腾得睡不着，邢家栋也不会想坐着楼梯口吹吹风抽根烟，也不会发现陈远的秘密。

　　陈远的秘密邢家栋一守就是一辈子。

　　邢家栋回屋子里时手心都是潮的，一摸脖子一手的汗。咿咿呀呀的铁架床晃动的声音好像还在透过没关严的门缝里传进来，邢家栋直愣愣的坐在床上，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门缝是关好的，那止不住的呻吟跟其它的声音是他脑子里的幻听。

　　第二天，邢家栋顶着黑眼圈去开工，一整天下来脑子里还是那声响叫个不停，让他连饭都吃不下。回宿舍时又遇了陈远跟他朋友。陈远这回先看到了邢家栋，先打了招呼，邢家栋瞅了他们半晌，才点了点头啊了一声。

　　转身上楼的时候还听到陈远的朋友说，“你这同学真怪。”

　　邢家栋把打包回来的饭往桌上一搁，人往床上一倒，这回倒是睡着了，只是声音还是响的，而且换了主角，配着这声音的主人身型好似自己最熟悉的人。邢家栋醒来时，裤子里是粘腻的。

　　这回邢家栋是结结实实的病了，陈远的事只是个诱因，真正压垮邢家栋的是昨晚上那个梦。
　　巨大的愧疚感跟罪恶感袭倒了邢家栋。

　　邢家栋生病也没敢跟家里人说，好容易打了电话让朋友帮着代个班，自己便在宿舍里挺尸了。
　　晕晕沉沉的挨到了下午，间中留在宿舍的同学都来看了一眼，帮忙给带点药啊倒点水的。陈远甚至还买了几个苹果，说自己病了家里人才肯买苹果给他吃。

　　邢家栋此时心里对陈远是忿怨的，即便知道这种迁怒是错误的，邢家栋还是这么做了，可性格原因他又做不到对陈远恶言相向，他只是拒绝跟陈远说话，这让一同来跟来的陈远的那朋友看出来了，拉了拉陈远说让你同学休息吧，就把人带走了。

　　邢家栋也不管对方看没看出些什么，那些苹果跟恶瘤一样，他也不去碰，就放在那，只到烂黄干瘪。

　　捱了两天，病才算好了。邢家栋赶紧回去接班，对帮他替班的朋友千恩万谢的，还掏了那两天的工资给对方，结果被朋友揍了两拳，说你这是看不起我呐，帮朋友应该的，你要想谢我，请我吃两冰棍吧，能看不能吃这滋味太难过了。

　　邢家栋一气掏了五只冰棍塞那朋友手里，开学后那朋友才跟他说，那天他怕化了，边走就边吃，结果回到家后就开始拉肚子，邢家栋啊你的东西真是不能白吃。这是后话了。

　　又过了一星期，原本说好一星期回家一次的，让邢家栋已忙为借口，改为两星期，现在两星期就要到了，而邢家栋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回宿舍必经的一条小路上，遇到陈远的那朋友。邢家栋瞄了一眼，招呼也不打，侧了下身子就走了过去。

　　“喂。”那人叫住了邢家栋。
　　“我叫阿海。”
　　“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阿海说完这话吡了一声，有点冷笑的味道。

　　邢家栋顿住了脚，心里一股无名火腾的升起，反身过去猛的一拳砸在了阿海的脸上。

　　这一拳过去，不止阿海，邢家栋也懵了。不过这一拳打出去，也让邢家栋的心里舒服了点，他压抑了太久。

　　“对不起。”邢家栋先伸手将阿海拉了起来。

　　阿海瞅着邢家栋，确认他没别的意思后才松了口气，“CAO，你拳头挺硬的。”

　　阿海的嘴角破了个口子，邢家栋去药店买了瓶紫药水给涂上。

　　阿海说：“气你也出了，打我也挨了，现在还破相了……”

　　“我知道，其实不关你们的事。”邢家栋打断了阿海的话，“我就是最近心情不好。”

　　阿海拍拍邢家栋的肩膀，见邢家栋没躲，就又多拍了两下。

　　“你这人不错，以后要要帮忙的说一声。”

　　邢家栋心里说能有什么事。当然话不能说满了，也就只是点点头当听到了。

　　不打不相识，邢家栋倒跟阿海成了朋友。

　　慢慢的，也从阿海那里或多或少知道了点他同陈远的事。连带着，邢家栋心里好像也没这么排斥了，可其实也不能说排斥，不过那时真没听说过这档子事的，被吓到的可能性还多点。要说邢家栋想得比较开，觉得这是别人的事，自己没啥立场说话，再加上他心里还是有点想法，想通过陈远跟阿海了解下这档子事，到底算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喜欢就这样喽。”阿海抽着烟，明明是同岁的人，脸上还显着嫩，却偏偏有种成熟感。

　　“不就是男的嘛，这事我比你想得开，嘿。”

　　邢家栋一脑子浆糊，你当然比我想得开，你都把人给喜欢到床上去了。
　　当然这话是憋在肚子里的，没好意思说出来。

　　“怎么？想试试？”阿海斜着瞄了眼邢家栋，倒还真有种蛊惑的味道。

　　邢家栋也懒得理阿海开的玩笑，阿海喜欢开玩笑，尤其是跟相熟的人，连陈远在场也不避讳。后来陈远说，当时他除了我以外跟谁都这么胡来。

　　这话邢家栋听懂了，倒让阿海红了脸。

　　阿海见邢家栋没理会他，更蹬鼻子上脸上，凑了过去，捧起邢家栋的脸说来来哥哥亲亲。
　　这边邢家栋刚想一肘子挥过去，那边就有一声怒喝了。

　　“你干嘛呢！”邢家栋跟阿海同时转过头去，林一辰见了这同步率更气了，腾腾的冲进来，拨开两人，护在邢家栋面前怒瞪着阿海。

　　阿海一见这护犊子样，笑了，“老邢这哪个地天兵啊？”

　　邢家栋按住林一辰，“说这是我弟。”又对林一辰好声气的说，“就朋友瞎闹。叫海哥。”

　　林一辰鼻子一皱，哼哼唧唧的叫了声海哥，便调过身去数落邢家栋了。
　　“你咋这么久不回家啊，妈还让我带了牛肉酱过来，不是说好一星期回一次的嘛，这都几星期了你瞅瞅，一人在这里玩，把我扔家里发霉……”

　　“不是还有大祺的嘛。”

　　“他腿不是伤了嘛，这么久也不见好，闷死我了。”

　　“以前不是没大祺你也玩得挺好的。”

　　“玩来玩去就那些人，好容易来个新鲜的还出妖蛾子。”林一辰说着摊摊手。

　　“你才是妖蛾子呢。”邢家栋伸手拧了把林一辰的鼻子。

　　担心见面的尴尬便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也让邢家栋恍然觉得不过做了一梦，现在梦醒了，阳光灿烂。

　　阿海见两兄弟打打闹闹，也不多坐了，打了声招呼便回陈远那了。

　　阿海一走，林一辰又垮下脸了，神秘兮兮的跟邢家栋说，“哥，你得小心，有的男的就喜欢男的。”

　　“你哪听来乱七八糟的！”邢家栋好像被发现秘密般的虎了脸。

　　“哎呀哥你干嘛呢。”林一辰也不当回事，自己拿了桌上的凉白开猛灌。
　　灌完了一抹嘴，“我听大祺说的，他说图书馆里都有书说这个，叫什么恋来着。”
　　林一辰想了想，没想起来，手一挥，“累死了哥，赵宏那自行车老掉链也不修，我骑得都瘦了。”

　　邢家栋没绷住，乐了，把林一辰的头发给揉乱，“行，晚上请你吃酱肘子！”

　　“哦吔！”林一辰高兴得照着邢家栋的腮边就是响亮一吻。

　　邢家栋呆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闹鬼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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