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我，代替我

　　9月30号晚上8点。程昊冬关掉电脑，回到卧室，旋开床头的床头灯，在橘色的温暖下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衣物。走进浴室，脱下身上的衣物，开大淋浴蓬头，让热水涌下来，裹住自己。
　　他要好好洗个澡。明天是十月一日，他的生日。
　　热水顺着皮肤的纹路和肌肉的纹理流下来，水温很高，甚至有些烫人。过热的温度让程昊冬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把头伸出去，吸了一口凉气，又缩回热水，闭上眼睛，仰起头，让水冲刷自己的脸颊。
　　这就像是一个仪式。一个从艾惜开始就持续下来的仪式。由一个脾气总是不顺的妇人，在每年的9月30号，带着全部的母爱，为自己的孩子洗个干干净净的热水澡，就像是刚出生时，她没能亲手给她的孩子洗的最初的那一次澡，洗净身上的秽物，欢迎他来到这个人世。这个习惯艾惜一直保持着。就连他陪着梁丘泽去了偏远的地方看工程。住在老乡家里的时候，9月30号的晚上，他都会一个人问老乡借来厨房，一锅一锅的烧开水，洗干净自己。
　　热水不断的冲下来，程昊冬用手大力揉搓着自己的皮肤，留下一个个红印。等身上洗完了，他把水换成凉水，打了一个哆嗦，开始洗头。
　　洗完澡的程昊冬赤裸的站在浴室的大镜子前。镜子是防雾的。在一室雾气中，显得冰冷而清晰。程昊冬看着赤裸的自己，看着那双在湿漉漉的黑发下显得迷蒙的双眼。咧嘴一笑：“程昊冬，你离死又近了一点。”
　　推开浴室门，外面冰冷干燥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好像是动画片，期间还夹杂着小猫的笑声。程昊冬绕过客厅，走回卧室，伸手在床垫子下摸了摸，摸到个盒子。掏出来，打开，盒子里躺着个玉环。
　　说是玉环，倒不如说是玉玦。说玉玦也不确切。是一条鲤鱼，环成一个圆，首尾却不相连。只在嘴上有个栓绳子的地方。这东西艾惜原先有一个。后来不知道怎么丢了。程昊冬心里是有些迷信的，在回想了艾惜的生活后觉得就是这东西丢了后自己的生活才变得浑浑噩噩，就转了无数珠宝店和古玩铺，找了最接近的一条玉鱼，买了回来。俩条的雕工几乎一样，只不过艾惜的那条是绿色的，清亮如水。程昊冬手里这条是黄色的，绵软似秋。
　　程昊冬摩挲着手里的玉鱼。心下一片平静。他在等。每年这个时候，艾惜就会出现，坐在他的对面，和他说说话。程昊冬知道，这不是灵异事件，这是自己精神分裂了。心理医生给了一堆名词和解释，只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病的不轻。可他不想治，他觉得这样挺好的。和以前的自己坐在一起，说说话。刚重生的那阵他挺讨厌艾惜的。后来他知道，自己不是讨厌，是心疼。
　　“你又在玩那条鱼了。”一抬头，艾惜已经坐在面前。
　　“是啊，看着实在喜欢。”
　　“明天就十月一号了。”
　　“是啊。”
　　“你洗澡了么？”
　　“洗了。你呢。”
　　“当然，皮肤都搓红了。就像小时候妈妈给洗的。”
　　“妈妈啊。。。。你去那边，见到她没？”
　　“没有。我没有走到尽头。我又回来了。留下来了。”
　　程昊冬嗤笑一声：“留下来做什么？你的鱼丢了，你的生活一团糟。别留了，走吧。”
　　“谁说我的鱼丢了，你看，不是在这呢么？”果然，那条青绿的鱼，就挂在艾惜的脖子上。
　　“你找回来了？”
　　“一直没丢。程昊冬，你答应我的事，做没做？”
　　“我活的很好，很充实。没有为了那些你都不想提的事情浪费时间，行了吧？”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行了行了，别说了。艾惜，你一年也就今天能见见我，说点别的吧。”
　　“别的？你想听什么？”
　　“讲个故事吧。你不是读了好多书么？”
　　“讲什么？”
　　“讲两条鱼的故事。好好讲，明天就是小猫的睡前故事。”
　　“好。俩条鱼。一只是前世，一只是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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