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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渡江
三人晓行夜宿,经过两天才终于到达了长江渡口,过了长江,才能算作真正的到了江南。宽阔的江面几乎望不到对岸,奔流的江水永不停歇,眼前一片开阔,不禁心情大好,到真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立马江边,心潮澎湃,只让人流连驻足,感慨不已。
不过,令人生疑的是,如此宽阔的江面竟寻不到可以载人的渡船,徘徊良久,都被各个船家婉言相拒。只气的胡铁花恨不能用酒壶砸人,但最后终于还是寻到一艘渡船,船家短小精悍,皮肤泛黄,打着裤腿,一看便是久居于水上。
船家眯起眼睛打量几人。“是你们几个要渡江啊,行啊,连人带马,一共六口,每口五两银子,一共三十两。少一钱也不行。”
胡铁花瞪圆的眼睛,怒斥道“三十两,你怎么不干脆去抢钱。这样岂不是来的更快。”
船家翻起白眼,冷嘲道“嫌贵,那你自可以去寻别家,老子还不伺候你呢!要坐船的人多得是,不差你一个!”说着,竟真的撑起船,想要离开。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叫住了他。“船家且慢,怎么别家不肯载我们,你却愿意?”
船家梗起脖子,冷声道“这渡船有渡船的规矩,外人,少打听!要坐就坐,不坐走人,别耽误我做生意。”
李寻欢摇头笑道“你这船家当真霸道的紧,可是要欺我们这些外乡人?”
船家撇撇嘴,满不在乎。“那也得看是对谁,看你们锦衣华服,一猜便是有钱人,我多要些银子你们也给得起。若是官家,给多少银子,我也不载,老子不伺候他们。若是穷苦之人,就算是不给钱,我也一定会渡他们过去。怎么样,这船,你们是坐还是不坐?”
李寻欢道“船家果然有趣的很,我倒是很想试一试这三十两银子的渡船,楚兄,胡兄,以为如何?”
楚留香道“既然李兄如此说了,我们自然同意。”说着,率先登上了渡船。
李寻欢一撩袍襟,也登上了船。
胡铁花心中不悦,在一旁生闷气,迟迟不肯上船。
船家不耐烦的催促道“我说拿酒壶的,你到底上不上船啊,你不上来,我就要开船了。”
楚留香道“老酒鬼,我看你还是上来吧,你几时也会为了几两银子斤斤计较。”
胡铁花一指自己的鼻子,怄气道“我计较?你以为我是那铁公鸡啊!上船就上船!”拗不过这两人,胡铁花也上了船。
长长的竹竿在船家的手上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只轻轻一撑,渡船便像离弦之箭一般向江中滑进。渡船乘风破浪,劈开奔腾的江水,恰似一条蛟龙穿梭在宽阔的江面上。江水间,湿润温和的气息迎面扑来,只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胡铁花一腿搭在船舷上,看似随意的横坐下来,拿出酒壶猛灌一通。似乎在他的生命里,只要有酒,就会闪现华彩,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楚留香站在船头,一面轻摇折扇,一面向远处眺望着对岸。江南,或许未必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美好,温润。在这潮湿的江风中,似乎已经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李寻欢默默的坐在船舱口,他还是不喜欢呆在外面就这样吹风。自怀中取出一块略具人形的木头,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滑出一柄小刀,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紧小刀,刀锋在木头上一丝不苟的雕刻着。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手上的木雕人像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完成过。
胡铁花好奇的看着李寻欢,脱口道“李兄弟,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些木匠的活计,手艺不错嘛,不如改天你也给我跟老臭虫刻一个。”
李寻欢苦涩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刀锋下的每一次用力都凝聚着深深的感情。但这种思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镌刻进了灵魂,敏感的不容触碰。
楚留香低头凝望,小心的试探道“这位想必就是李兄的心上人吧?”
李寻欢思绪飘远,仿佛坠入了飘渺的梦境。轻轻闷咳几声,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她是我辜负了一生的人。”
楚留香不忍其忧思伤怀,出言劝道“李兄至情至信,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她会理解的。待此间事了,我们再一起帮李兄寻找回去的方法,或可挽回。”
李寻欢摇头。“多谢楚兄,可惜,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我或许会后悔,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胡铁花撇撇嘴。“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个呆子,明知道会后悔,还要那么做,不是呆子是什么。”
是啊,我就是个呆子。当曾经的心爱之人变成了大嫂,一切都已迟了。你明知道她就在那里,你却一步也动不了。诗音,诗音……
不知不觉间,渡船已到江心,各怀心事的三人忽觉渡船轻微的一晃,立时拉回了心神。但听得身后有人阴阴咯咯笑道“三位客官,小心了,这江上起风了。”
三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不知这船家究竟是何意。但见船家将撑杆和船橹向水中一扔,竟是不再前行,站在船尾,冷笑的看着楚留香三人。失去了掌控的小船犹如一片落叶,在茫茫的江面上打着转。
船家阴笑道“嘿嘿,楚香帅,有人要花钱买你的命,我看你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一下我们这些穷苦之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暗自摇头,没想到此次江南之行竟是步步凶险。“震江龙,王沖?”
船家点点头,抬手在自己的脸颊上一揭,竟是一层易容后的假脸。“不愧是楚香帅,竟然被你看穿了。不错,正是我,王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胡铁花撇撇嘴,不满的说道“能在长江的地面上呼风唤雨,为所欲为,除了你王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只可惜,我跟老臭虫都没能早点看穿。”
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歉意的对李寻欢说道“李兄,看来我们的麻烦又来了。”
李寻欢自责道“不想,竟是我连累了楚兄跟胡兄,若不是我……”
楚留香急忙拦住了他。“李兄何出此言啊,别忘了,是我第一个登上船的。而且,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与李兄无干。”
王沖显得有些不耐烦“楚留香,我承认你的轻功独步天下,若是在地面上,我实在无法与你抗衡,不过,今天你们被困在了江心的这艘船上,量你们插翅难飞。”说话间,不大的渡船上已经开始剧烈的摇晃,王沖如履平地,而李寻欢等人却站立不稳。
王沖从身后拿出一捆火药,用火折子点燃。胡铁花吃惊非小,楚留香也在急速的思索着的对策。李寻欢的指尖再次滑出一柄飞刀,屡屡真气在手上凝聚。
“嘿嘿,楚香帅,知道我为什么叫震江龙吗?神仙难躲一溜烟,你们今天就乖乖受死吧!”说着,王沖朝着三人抛出了手中的火药。
胡铁花急中生智,抬手扔出了自己的酒壶,酒壶与火药在空中相撞!霎时间,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渡船的周围被炸起一道道通天的白色水柱。渡船剧烈的晃动,船体的木板发出了吱吱的响动。
震江龙王沖仍不罢休,点燃的火药闪烁着火星朝楚留香等人飞来。楚留香暗自心焦,自己安危是小,若是因此害了李寻欢,岂不让人痛心。但见他脚尖一点船板,飞身而起,顾不得个人安危,与半空中一脚踢飞了火药。火药坠入江中,硕大的水柱而江中拔起,震耳的炸雷在几乎鼓破了耳膜,飘曳的小船仿佛被一股巨力冲撞,向一侧漂移出数丈,险些侧翻。
王沖双眼赤红,冷笑几声,将火药再次点燃,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将火药扔向三人,而是要扔进船舱。很显然,他要炸船。只是,但见一道寒光闪过,点燃的火药还没有来得及扔出,王沖狰狞的冷笑还挂在脸上,而他却已经一动也不动了。瞪大的眼睛中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喉咙中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因为王沖的咽喉处,插着一把飞刀,一把三寸七分的小李飞刀。
李寻欢轻轻的咳嗽着,看上去是如此的虚弱,但他手中的飞刀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看到他的飞刀是如何出手的。这一把飞刀的速度和力量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让人惊愕不已。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除了王沖之外,还有楚留香和胡铁花。李寻欢这样一个看似单薄瘦削,恶疾缠身温文之人,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和故事。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像他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
王沖整个人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栽进了滚滚东流的江水之中,只泛出一丝丝的红色的血迹。而他手中的火药却掉在了船板上。
楚留香心道不好,一手揽过李寻欢的腰身,飞身跳入了江中。胡铁花也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形刚刚没入江中,但听得身后一声巨响,可怜的渡船在这声巨响之下被炸得粉碎。江面上随处可见漂移的木板。
三人从水底钻出,望着眼前的破败,感慨不已。李寻欢生长在北方,水性不佳,方才猛一入江,竟是灌了好多的江水,呛咳不止,好在楚留香常年在船上漂泊,有曾经在水底大战过石观音,对着滔滔的江水自是不惧。楚留香紧紧的揽住李寻欢的腋下,奋力的朝对岸游去。胡铁花攀住一块木板,也拼命的朝对岸游。
有几次又险些被巨浪拍入江底。待到三个人游到岸边,都已是筋疲力尽,瘫软在泥泞的岸上动弹不得。李寻欢脸色惨白,颤抖不止。一股股的寒意透过皮肤,钻进了骨头里,胸口处更是有一气流凝聚其中,压抑的人窒息。
胡铁花出言抱怨道“老臭虫啊,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什么江南了,我胡铁花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都成了落汤鸡了。这若是被那大公鸡看到了,还不被他给笑死!”
楚留香摇头叹气,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是这样。你胡大侠江湖侠义,总不会在这个时候弃我们而去吧。”
胡铁花认命道“哎,算我倒霉,谁让我胡铁花偏偏跟你这个麻烦不断的老臭虫是朋友呢!”
见李寻欢始终没说话,楚留香不禁担忧的问道“李兄,你还好吧?”
李寻欢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我只是在想,楚兄是仁义之人,从不杀生害命。你是否会怪我杀死了那个王沖。”
胡铁花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次若不是你,我们岂非要被炸的粉身碎骨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本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改天,定要找你切磋一二。”
楚留香瞪了胡铁花一眼,对着李寻欢温柔的笑道“你杀人,是为了救人,我感激你尚且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只是李兄每一次,都让人惊喜不已。”
眼见天色渐暗,三人具是浑身湿透,必须先找个栖身之地。胡铁花与楚留香翻身站起,身上的黏湿感让楚留香不禁皱眉。李寻欢强撑着想要站起,却只觉浑身乏力,又跌坐回了地上,皮肤之下透出了一层的虚汗,喘息不止。楚留香急忙上前去扶,从他的身后揽过,握紧了李寻欢的手。触手的冰凉,让楚留香心惊不已。
“你的手好凉……”
李寻欢笑道“不妨事,已经习惯了。”
楚留香面色凝重,将李寻欢扶起。三个人相互搀扶着一路前行,消失在江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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