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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
太平行宫坐落在歌鹿山山脚下,依山而建,规模宏伟,景色秀丽,其间汇集了大周南北各地最佳的宫苑景致,山中有园,园中有山,间或夹着杂密林、湖泊,风致大异于紫奥城的规矩严谨。
玄凌和皇后每年都要在太平行宫避暑不说,其他几名随驾的妃嫔,也都不是第一次来,各自在行宫中都有自己的寝宫,又有太平行宫的宫女内监时时清扫,因此只要让随行的宫女收拾一番即可入住。
三名第一次来避暑的宫嫔就要麻烦些,要先为自己择一住处才行。
顾芷容原本是看中了隐藏在碧绿竹林深处的玉润堂,那里绿叶婆娑,碧翠葱郁,有一条清幽的林间小路横穿过密林,走在这条翡翠长廊中,清新的空气饱含竹叶的清香,清爽宜人,让人仿佛置身乡野,有飘飘欲仙之感。
也难怪苏东坡会说:“宁可是无肉,不可居无竹。”
她的脸上刚露出满意之色,随侍的行宫年长宫女迎蓝看了忙道:“婉仪小主可是看中了玉润堂?那可真是不巧!皇上已经另为小主择了一个妙处做寝宫,早已派人来吩咐打扫收拾过了,小主可要先去看看?”
“是吗?”顾芷容完全没有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又惊又喜:“皇上隆恩,嫔妾感激不尽。只是让皇上费心,倒是嫔妾的不是了。”
“能得皇上的看重,那是小主的福气,别人盼都盼不来呢!”迎蓝引着她往前走,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婉仪小主富贵连绵,小主又何必妄自菲薄,过分谦逊?”
微妙的话语让顾芷容笑了笑,跟在她身后悠闲地往前走的时候,仔细观察着对方侧脸的神态,觉得很有意思。
玄凌为她选中的是一处掩映在堆砌的怪石嶙峋后的三层小阁,周围绿意盎然,树繁叶茂。一走近,就觉得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周围环绕着无数的奇草仙藤,藤萝薜荔,杜若蘅芜,茝兰金葛,紫芸青芷,丹椒风连,举不胜举。
这些香草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如珊瑚结豆,累垂可爱,有的牵藤,有的引蔓,或垂屋檐,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如翠带飘飖,金绳盘屈,有的实若丹砂,有的花如金桂,味芬气馥,并非一般的花草香气可比拟。
顾芷容想起自己抱怨不敢用香料熏衣服时,玄凌说的话,不禁有些动容。
“蘅芜阁外奇花异草自不用说,好些香草奴婢都只从书上听说过,再没想到能亲眼看看,要说起来,大概也只有繁花盛开,落英缤纷的繁英阁可与之比,可是繁英阁不过是些蔷薇、海棠、石榴之类的花草,初看自然满目锦绣,等来了蘅芜阁,就立刻觉得不值一提了。”迎蓝笑着介绍道,“这蘅芜阁共有上下三层,坐北朝南,一楼是迎客接驾的正间,两侧是用做休息的暖阁,二层三层可做寝室。”
顾芷容点了点头,让初雪去收拾箱笼,扶着珠儿的手四处参观了一番,和颜悦色地问:“不知蘅芜阁掌事的是哪一位姑姑?”
“蘅芜阁是刚收拾出来的,尚没有姑姑接管,奴婢恰好就在这儿做事,手脚还算灵活,黄公公就派奴婢来迎接小主。”
“那就是没有了。”顾芷容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也就住上几月,也不知明年还有没有几乎来,我看实在没必要再麻烦别人,不如就麻烦你掌管一下蘅芜阁诸事。”
迎蓝并不显露出半分喜色,依旧淡淡的样子,恭敬行礼道:“小主不嫌弃奴婢粗笨,付以重任,奴婢定当竭力而为。”
做了掌事姑姑,就是有品级的宫女,即使是七品顺人,和没有品级的小宫女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她只是行宫的宫女,并非在紫奥城做事,但迎蓝的这种表现,还是让顾芷容满含兴味地打量了片刻,才让他们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除此之外,丽婕妤选了靠近华妃居所的慎德堂的一处院落住下,曹嫔则挑了临湖而居的烟雨斋,烟雨斋和蘅芜阁相距并不算远,顾芷容打听了一下,皇上正在水绿南熏殿召见朝臣,就不忙着去谢恩,留下初雪、迎蓝收拾箱笼,和珠儿去烟雨斋看了看。
曹嫔正坐在廊下欣赏院子里的芭蕉树,烟雨斋前有一汪齐腰深的小池塘,池中清澈见底,几位锦鲤甩动着水袖般的长尾巴,游来游去,塘边堆着形态秀丽的太湖石,几葱芭蕉从假石山边生长出来,大大的叶子相互交叠,遮挡出一隅清凉,果然别有意趣。
就取笑道:“妹妹真会挑地方,在紫奥城就是阳光和煦,在太平行宫就是烟雨蒙蒙。春兰秋菊,各有胜处,妹妹一人倒是尽享了。”
“和煦堂住久了,自然想换一个不一样的环境,也好散散心情。”曹嫔抿唇而笑,神色间有些凄婉,“独坐窗前听风雨,雨打芭蕉声声泣。这也是在和煦堂看不到的,最合心意的的景致。”
顾芷容不明所以,只能一时语凝,但曹嫔语气中的清冷她也感觉得出,作为一名有宠的宫嫔的立场,她是没有资格去劝慰的,略坐了坐,就起身离开。
旁晚临睡前,初雪伺候她脱了鞋袜,小声回禀道:“迎蓝姑姑本名姓夏,是在菊湖云影殿做一些活计。因着要翻修整理蘅芜楼,太平行宫又不如紫奥城随处都有许多宫人,人手不足,皇上也不愿惹人注意,黄公公这才从各处调了人去。”
顾芷容看她笑容奇怪,心知肚明她还有事没说,也不计较:“只有这些?那更之前呢?看她的年纪也不像是皇上登基后入宫的,之前她是在哪里伺候的?”
“小主何必笑话奴婢,正是在小主猜测的繁英阁,繁英阁闲置了好些年没人住,先帝在时,是九嫔之一的祝修仪的寝殿。”
“就是那个封宫六年的祝修仪?”顾芷容挑眉。
“正是。”初雪娓娓道,“先帝当年迎舒贵妃入宫,祝修仪率一宫宫嫔带头跪在仪元殿前哭谏,先帝勃然大怒,下旨封宫。听说那几年的承光宫简直如冷宫一样凄凉,只是宫中诸人名位还在。”
真是个傻女人。
顾芷容心想。如果祝修仪泉下有知,知道在未来,舒贵妃的儿子会给先帝亲自的继承人戴上绿帽,大概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舒贵妃明知玄清做出这种事而不加以制止,哪里对得起一直对她恩宠无限的先皇?
“年纪好像不对。”顾芷容在心中暗笑一番,又算了算时间。
“祝修仪原本也是念念跟来避暑的,在太平行宫就有自己的寝殿,自然留下能用的心腹看管。后来她被禁在宫中,繁英阁就被废弃了。夏迎蓝姑姑那时候还是个小宫女,拜了祝修仪身边的心腹姑姑做干娘,这才知道许多事。”
初雪将宫灯移到小杌子上:“也不知她在小主前透出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痕迹,当然是有所求,以静制动,等着看就是了。”
次日去风光霁月殿给皇后娘娘请安,在路上正巧遇见曹嫔,便相偕同去。说了一会儿话,皇后就跟悫妃道:“今日正好岐山王王妃和岐山王嫡子都要来,你就将予漓留下来,让他们堂兄弟好好见见面,也免得久不相见,以后生分了。”
悫妃神色有些憔悴,忙起身应是。顾芷容听说自那日予漓扔了皇后的玉佩,皇后又被华妃一通讥讽,好几日没有召见皇长子,就在悫妃心中不安的时候,这几日却又恢复常态,依旧常叫予漓去凤仪宫玩耍,只是太过热情周到了些,对着予漓时那一腔慈母之情,再冷酷的人看了也能心软成水,只是悫妃作为皇长子生母,心情未免有些微妙。
众妃嫔对皇上唯一子嗣的生母是既羡慕又嫉妒,此刻看了她这样姿态,脸上不免带上几分幸灾乐祸,华妃尤其明显,她笑着道:“听皇上说岐山王王妃会在行宫留宿,也不知会住几日。臣妾就想着,反正王妃每日是要来给娘娘请安的,悫妃住得实在是远了些,皇长子顶着日头跑来跑去也不相宜,不如就住在风光霁月殿,也全了皇后娘娘一片拳拳慈母之心。”
她看向皇后,“只是要辛苦皇后娘娘操心了。”
皇后“哦”了一声,笑容不改:“本宫身为嫡母,照顾皇上的子嗣是本分,又怎么会辛苦。只是皇上并没有说王妃会在太平行宫留宿,因此也没有是个院子出来,本宫看,还是等得到确切的消息再说吧!”
皇后和华妃的言语交锋,妃嫔们基于往年的经验之谈,一个个低眉顺眼看手上的护甲,完全不会擅自参合。很明显,胜利华妃是在炫耀皇上对她亲近,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而皇后则明明白白道,连给王妃的院子都没收拾,华妃是在胡言乱语。
华妃很有风度地撇过脸,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在皇后说散了之后,才愤愤而去。
顾芷容回到蘅芜阁,珠儿和迎蓝正拿采来的香草熏衣服,珠儿捧了一件夏裳献过来:“小主你闻闻,这个味道怎么样?”还用手扇了扇,让她闻闻味道。
“晚艳出荒篱,冷香著秋水。”顾芷容仔细嗅了嗅,“我算是知道冷香是怎么回事了,果真是比暖香更清爽宜人。”
正说着,玄凌身边的内侍来宣她去水绿南薰殿伴驾。顾芷容听了,忙去内室梳洗更衣,带着珠儿前去寻玄凌。
这几日玄凌的脾气并不怎么好,好在他并不是喜欢拿妃嫔宫人出气的,因此后宫中也不是人人自危,只是朝堂上不少大臣都因为一点小事被狠狠训斥,离宫前一日,顾芷容还亲眼看到户部侍郎,因为没有不假思索地报出粮价,而被斥责尸位素餐,骂的狗血淋头。
顾芷容身体康复后,绿头牌挂上敬事房,侍寝就已经排上了正轨。虽然后宫掖庭中依旧是华妃占大头,又有丽婕妤、曹嫔、韵嫔等争奇斗艳,更有冯淑仪、悫妃等时不时冒个头,但顾芷容侍寝的天数依然不容小觑。她又经常能伴驾在左右,和玄凌相处的时间就反而更多了。
虽然在御书房,顾芷容只是陪着批奏折,偶尔红袖添香,或者自顾自地研究老庄,但玄凌素日里并不怎么避着她,因此她对事情倒是知道一些。
说是岐山王玄洵原本在江南查案,通过大哥顾温容已经联系上不少当地的大户和名人隐士,人脉都已经建立起来,就等着拿证据,却遇到个醉酒的文人,言之凿凿道去岁科举有假,玄洵将他带回去仔细审问了才知道,这场江南科举舞弊案涉及了京中大官,这才无人敢说,那文人还提供了确切的线索。
若只是如此,那也好办,查清楚就是,京城再大的官员,难道还有皇帝大?
但最让玄凌难以接受的就在这里,不管是贪污案还是科举舞弊案,身后都有朱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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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姐姐我对不起你
看了很多资料,和香草有关的名字里就这个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