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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獨酌(完)
2005 美國
晌午的陽光透過百葉窗,一束束照進潔白的病房內,把床單染得略顯金黃。
病榻上的人坐起身子,兩隻手肘因長期打點滴,佈滿了深紫色瘀青,但他仍捧隻粉紅手機,兩個拇指在按鍵上快速的移動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傷口絲毫不影響他流利的動作。
整間病房靜悄悄的,只聽得到手打按鍵的搭搭聲。
外頭傳來由遠而近的三五腳步聲,不久病房響起敲門聲。
「進來。」床上的人兒頭也不抬的答道。
推開門的是位約莫二十初頭的年輕女孩,身著一襲暗色套裝,頭頂盤著一個鬆鬆的髻兒,過於成熟的裝扮實在配不上年輕的臉蛋。她的後頭站了三個彪形大漢,各各身著黑衣,雙手交插於胸前,眼神充滿警戒的模樣。
「小花?」那女孩開口喚道。
小花一見到她,立刻闔上了手機蓋,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秀秀!」
秀秀先是點點頭,便轉身吩咐那幾個黑衣人「外邊等著。」黑衣人默默退出病房,並順勢將門帶上。
「當了霍家的主兒,保鑣倒是多了好幾個。」門一關上,小花笑著開口。
秀秀拉開床邊的椅子,坐下來道「依我霍秀秀的身手,根本不需要保鑣這物件,你明曉得他們全是我哥安插的眼線。」
見小花笑而不答,秀秀只是嘆了一口氣「小花……對不起,從巴乃回來後,一直拖到現在才來看你……」
「妳有妳自己的事得處理。再說,該是我向妳道歉,要不是當時在四姑娘山我給了錯誤的信息,霍老太也不會發生意外,妳也不需要為了對付妳那幾個哥哥,整天憂身傷神的。」
「不…」秀秀垂下眼簾,眼神黯淡的看著地板「奶奶的離開只是時間早晚,霍家今天會這樣分崩離析,跟你沒有關係的;這是我們家族內部的爭鬥。」
「妳一個人扛不起的。」
「怎麼會?我相信我可以。」她擺出一個微笑,眼睛直盯盯的望著小花。
小花一副波瀾不驚,表情淡定的回望秀秀,過了半晌,才微微耷下嘴角的弧度道「秀秀,妳不需要在我面前掩飾什麼。」
秀秀瞪大了眼,不過那驚訝也只是一閃即逝,她立刻站起來並勾起嘴角,「看來,什麼事也瞞不過小花哥哥的眼睛嘛!」語畢,還附帶一連串的笑聲。
「秀秀!」小花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秀秀終於停止笑聲,轉過身背對小花,面向窗外喃喃道「小花,我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樣的不成熟,過去,我一直深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作個當家……」
陽光透過百葉窗,又透過秀秀單薄的身影照進來。小花發現秀秀纖細的膀子開始顫抖起來。「但是,自從奶奶過世,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弱不禁風,穩住一個家族,不是光有口才跟練家子就辦得到的。我瞭解到對所有人,你得戴上面具,那面具底下的臉,只能給自己看到…….」
小花靜靜的聽著,這般感受,他又何曾擺脫過?從小跟在二爺身邊學唱戲,十六歲那年回到解家,這當家一作就是十年。他早就已經習慣戴面具生活的日子了。
但是,秀秀不同。
雖然同樣都是老九門,雖然他們的家族同樣複雜、同樣時時充滿鬥爭;但秀秀從小有霍老太在身邊護著,他解語花呢?從沒有人在身旁陪伴過他,如果二爺不是那麼早走,他或許還有個人能依靠。
秀秀轉過來,小花對上她的臉龐,才發現那白皙的臉蛋升起躁紅,以及兩道顯而易見的淚痕。
「這就是老九門。」小花無奈的聳肩。
秀秀緊握著拳頭,放鬆,又握緊。「可是,我不想在你面前隱藏自己啊!」秀秀明顯的顫抖起來。「從小到大,我們經歷了那麼多,我相信,我們所共度的,早已超越了友誼,不是嗎?」
小花透過眼前的碎髮,專注看著眼前的女孩,眼前的她卻只是側著頭,小聲的道「你呢?你怎麼想?」
小花的內心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秀秀是他的發小,他們是真正一起長大、一起承擔過事情的人,如果要找個能過一輩子的人,除了秀秀,絕無他人。
他想拉起秀秀的手腕,告訴她自己願意牽著她的手走完一輩子。
「秀秀……這輩子,我能信的或許也只有你。」沉靜了幾秒後,小花緩緩吐出了這幾個字「就像妳說的,就是一起經歷了太多,那份感情早就超越了友誼。」
秀秀眨了眨眼,眼底綻放笑意。
「但,妳覺得這就是愛嗎?」
就是因為對彼此太過熟悉,很多應該有的情愫,還未產生便成了另一種更深的東西了。
「什麼意思?」秀秀睜大了眼,氣氛瞬間冷了下去。
「秀秀,如果你有困難,我隨時願意伸出援手。但,這並不代表我能牽著妳手走完一生。」
他習慣了一個人解決自己遇到的問題,他在做這些事之前,已經默認了沒有任何的後援、任何的幫助。譬如在斗裡,他不會為自己的死亡怪罪任何人,也不會為別人的死亡怪罪自己。
從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他承諾,同樣的,他也無法給對方永遠的承諾。
「事實上,我從來沒有要組家庭的想法,因為我很清楚成為解家的人,會面對怎樣的命摺N也幌胱屓魏稳瞬缴衔业尼釅m。」
「你覺得我會信你這套說詞嗎?你要是不接受這感情,就直接開口啊!」
秀秀的淚水,像是斷了絲的珍珠,一顆一顆的滾落在胸前,浸濕了衣衫。
「這無關個人情感。解家跟霍家一旦聯姻,只是讓茍延殘揣的兩家勢力更加複雜而已。解家.......也差不多該淡出了。」
「為了把解家洗白,賠上自己的幸福……你就這麼甘願把後半生賣給解家嗎?」
「我已經把二十六年的光陰都賣給解家了,還會差那後半生嗎?」小花風輕雲淡的說。
「解語辰!」秀秀無可遏止的衝口而出。
小花愣了愣,打從他扛起解家的那一刻,解語辰這個名字早就連同單純美好的過去,鎖在記憶的底層,他幾乎快要把這個名字給遺忘了。
現在,解語花才是他的名字,他一輩子無法放下的重擔。
「還是叫我小花吧!」小花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笑怎麼看,怎麼苦澀。
「你……」秀秀似乎想說什麼,但馬上又被溢出的淚水給掩蓋過去。
就在此時,門板傳來一陣敲門聲,秀秀清清嗓子,她背過門,試著壓抑語氣中的哽咽道「進來。」
一個保鑣一手推開門,一手拿著手機。
「做什麼?不是叫你們外邊等著嗎?」
「對不起,小姐。是大少爺來電,堅持要妳現在聽。」
秀秀揮揮手「掛掉,有什麼事待會再談。」
「可是……」那保鑣面露難色。
小花見狀道「去接吧!秀秀。」
秀秀有些訝異的轉身看著小花。
「當家的可不能這樣隨便。」
秀秀的杏眼緊緊鎖在小花的臉龐上,後者只是輕輕一笑「回去吧!這裡不該是妳久留的地方。」
秀秀的眼神從失望轉為憂愁,更多的,是依戀、是留連。她走上前抓著小花的手腕,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她深深吐了一口氣,耷下眼簾、輕啟朱唇道「我知道了……」
望著秀秀走後闔上的那扇門,一股劇痛從胸腔上湧,那疼痛無關在巴乃所受的傷,而是來自心底深處更難以撫平的痛。
說不出口的痛,是很難癒合的。
夕陽照射在病榻的被單上,被單上,竟多了幾滴未乾的淚水。
2010北京
首都機場的航站大廈前,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青年男子,在候車亭前東張西望。
一輛銀色VOLVO緩緩駛近,在青年男子的面前停了下來,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那亮眼的粉紅襯衫便浮現在眼前。「久等了,小三爺。」
「小花!」吳邪熱情的揮揮手。
司機從駕駛座下來,替吳邪開了車門。
「原先那輛捷豹呢?」吳邪滑入車內,笑著問道。
「早就換了。」
「這不像你作風啊!解當家不是挺注重門面的嗎?」
「那是以前。」小花簡短的回道,雖然語氣帶著笑意,眼神卻飄向了遠方。
吳邪感到些許的不對勁,五年不見了,小花仍保持著一貫的幹練口吻,但不知怎地,吳邪就是覺得小花似乎比以往少了一份灑脫的神采。
或許這就是歲月對人的影響吧!他吳邪這五年不也改變了許多嗎?
不,其實早在踏進瓜子廟的那一刻,吳邪無時不刻都在劇烈改變著。
「怎麼不見王胖子跟你一起來?秀秀應該也有發帖子給他吧?」
「胖子他…….」吳邪的語氣不禁黯淡下去「自從雲彩死後,他就一直在巴乃待著。」
「這樣對他或許比較好。」半晌後,小花回道。
吳邪點點頭,才發覺坐在前方的小花看不到自己的動作,趕緊補了一句「是啊!說不定他老早就恢復了,發現留在雲南當大爺比在北京快活,哈哈!」
他硬是擠出幾聲乾笑,這五年來自己試著跟他聯絡,可是每次打過去,幾乎都是阿貴接的電話,跟胖子搭話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出來。
他娘的死胖子,吳邪剛開始以為不消一兩年,胖子就能走出來,但他似乎想錯了,即便心裡素質再好的人,也是有難以復原的時候。
「你呢?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我?反正三叔的幾個盤口都還在,餓不死的。」
兩人便開始聊一些道上的生意。吳邪瞥見後照鏡倒映出小花的臉蛋,後者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越來越有吳當家的樣子了。」
VOLVO在東方君悅的大門前停下,即便是傍晚時分,但飯店裡的富麗大燈透過大片大片的落地窗照出去,把整個車道照得金碧輝煌。吳邪跟小花步下轎車,並肩走進飯店大門。
「請問兩位爺有定位嗎?」一個筆挺的服務生走上前,一手置於胸前,一手搭在身後,標準四十五度鞠躬。
「我們是來參加霍小姐的婚禮。」
「霍小姐的婚禮嗎?在采荷廳,請跟我來。」
君悅酒店位於北京精華地段,一、二層主要用作餐廳,服務生領著兩人穿過豪華的大廳,酒店設計以金黃色為主調,放眼往四周看去,一盞法國水晶燈高懸在大廳正上方,頗有引人入勝之感;地板是用義大利的高級花崗打磨而成,表層還用霧面處理;用金箔裝飾的迴廊,由內及外無不彰顯皇室氣派;隨處可見的裝飾品,各各都是匠心獨具、金雕玉砌。
吳邪目瞪口呆,當眼角餘光放到小花身上,他看起來竟是一派輕鬆、自然大方的模樣。
有錢人果然不一樣,吳邪心想,要是哪天自己帳戶存款多幾個零,也能辦起這樣豪華的盛宴。
秀秀的婚禮在采荷廳舉辦,比起其他大廳,采荷廳更多增添了點中國園林的裝飾,順著服務生的引路,小花吳邪來到一個巨大的包廂門口,裡面是一個很大的空間,挑高的天花板,上面是數個燈飾,圓柱狀的木製燈罩作工精細,燈光透過鏤空的花紋,散發出暖和的氛圍,四周的廊柱都是雕花的銅綠色荷花。下面放了百來張大圓桌,有不少客人已經入座。
吳邪跟小花在入口處簽名時,有好幾人給小花打照面,喊上聲「花爺!」小花也熟稔的跟對方簡短致禮,畢竟小花在北京算是熟門熟路。
果然是名副其實的交際「花」,吳邪楞楞地站在一旁想。
一個身穿深藍西裝的男子走過來喊「小花!」小花一見到對方馬上伸手拍拍那人的肩胛,兩人的交情看似不錯。
「給你介紹,這位是二爺的徒弟、我的師兄,我們一起在戲班長大的。」小花拉過吳邪,三人面對面的相互介紹。
「什麼師兄,感覺都把人叫老了。」他朝吳邪伸手。「叫我方藍就行了。」
「我叫吳邪。」吳邪也伸手給對方一個熱情的招呼。
「吳邪?是杭州的吳家小爺?」
「你知道我?」吳邪有點詫異的看著對方,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被人認出來。
「看來吳家小爺的記性差了點,我們小時候常玩在一塊的,跟我、小花還有秀秀啊!」
吳邪尷尬的笑了半晌,我靠!這十幾年前的事大家都記得,就他一個人忘得一乾二淨?
方藍說完就把小花吳邪往裡請,三人隨意挑了張空圓桌坐定。方藍像是打開話匣子,一開口就說得沒完沒了。
「小花,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疑惑,我也不確定這時間點問得不得體。」
「有什麼問題就直說吧!」小花欠身端起桌上的碧螺香,替三人斟茶。
方藍壓低聲音,「上個月收到紅色炸彈,我以為是秀秀跟你的帖子呢…」
小花倒茶的手頓了頓,方藍沒有察覺似的繼續講下去「你跟秀秀從小感情就很好啊,為什麼……唉!怎麼今天的新郎官不是你呢?」方藍玩笑似的推了推小花的胳臂。
「秀秀跟我的感情就像兄妹一樣。」小花露出一副梨花帶笑的模樣,讓人望得不禁出神。
方藍傻楞的看著小花那宛如出水芙蓉般的恬淡微笑,感到一陣紅潮漫上臉頰,也不曉得自己是在害躁什麼,索性閉口不談了。
也罷,誰叫小花天生長了一副好皮相,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一雙劍眉下卻是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卻叫人不敢小覷。
秀秀要是真嫁了小花,老公比自己惹眼,多傷心?想到這,方藍暗自咋舌。
吳邪在一旁聽得仔細,方藍的問題恰好是一直盤據在他心頭的迷霧。
他一直認為秀秀跟小花是互相喜歡的,雖然不知道這種喜歡,是不是男女間普遍認定的。但即便不是,這樣的感情也足以讓他們攜手共度一輩子了。
可是,帖子上的新郎不是小花,在道上打聽竟沒人認識,這讓吳邪大感驚訝。霍家勢大財大,照常理對方也要是門當戶對才對,秀秀怎麼會嫁這麼一個沒錢沒名的人,難不成對方是翩翩美男子?吳邪斜瞄身旁的小花,不對不對!要找絕世美男子,身邊這個不就夠牛了嗎?
吳邪對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郎逐漸產生極大好奇心。
正當吳邪滿腦子YY的同時,燈光逐漸暗了下來,司儀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全部的人一同望向大門,只見秀秀一襲純白禮服,頭上挽了個別緻的髮飾,後頭的薄長紗迤邐至地,她一手捧個花束,另一手勾著新郎的胳臂,整個人光彩換發。
如雷的掌聲幾乎把結婚進行曲掩蓋過去,新郎新娘走過宴會廳,吳邪這才看清新郎的長相。
我操!這哪是什麼翩翩美男子,長相普通、身形中等,根本就像從路上隨便找個人套上西裝,樣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而且還戴了副粗框眼鏡,看起來就是整天坐辦公桌的文弱書生。不過自己似乎就是這副德性,也實在沒資格說別人。
秀秀這是不是昏頭了?想到這,吳邪趕緊低頭扒飯,人家的美事自己瞎攪和個啥?
一旁的小花從新人進場後,也沉默不言,只是自顧自的吃。
新人開始敬酒,吳邪的胃有點抽搐。原因在於巴乃回來後,她跟秀秀就再也沒有聯繫,秀秀一直對霍老太的事耿耿於懷,吳邪也知道自己當時的作法,任誰都無法接受。
所以上個月收到秀秀的帖子,他感到很驚訝。
秀秀舉起酒杯,朝吳邪小花這桌靠近,吳邪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面對秀秀。
「秀秀!」方藍率先扯起嗓門,一臉笑嘻嘻的端酒起身。「真是的,妳做事還真是一貫的迅速俐落啊!我們這群發小跟新郎官都還沒熟悉熟悉呢!」
那新郎舉起酒杯,笑道「大家以後有的是機會熟悉!」
吳邪看著秀秀,感覺臉上一陣熱,「秀秀,新婚快樂!」
「謝謝!吳邪……見到你,我很開心!」秀秀笑瞇了眼,吳邪感覺秀秀這話是發自內心的,也不自覺得點點頭,過去的誤解和悲傷,感覺都在此時一筆勾消了。
小花看著眼前的新人,秀秀也望向小花,一向水靈的大眼竟多了幾分黯淡,帶笑的嘴角緊抿起來。
小花依舊保持著幹練的姿態,酒杯高舉齊眉,以平穩的口吻道「新婚快樂!」
「謝謝!」秀秀語畢,一飲而盡。
筵席比想像中進行的還快,男方的親友來得少,加上秀秀想保持低調,婚禮並沒有見到什麼大人物,自然也免去繁瑣的交際應酬。
方藍在婚禮後把新人留下來喝酒,小花委婉拒絕方藍的邀請。
吳邪小花上了volvo前往吳邪下榻的飯店,一路無話。
直到飯店門口,小花才扭頭對後座的人說「明天中午我已經在樓外樓訂位了,中飯吃完再送你去機場…」
「小花!」
「嗯?」
「我想跟你聊聊…關於秀秀。」
「明天再說。」
「現在,可以嗎?」吳邪眼神堅定的看著小花。
小花盯著吳邪打量了半晌,最後輕嘆一聲「你的個性還是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他邊解開安全帶邊說「這飯店頂樓有個酒吧,我們在那聊。」最後,他向司機吩咐「在飯店外候著。」
小花說的酒吧,其實是個環狀觀景臺,從這裡可以眺望首都的夜景。雖然已是午夜時分,酒吧裡仍有許多人未散去。
「那新郎你熟嗎?」吳邪端起桌上的龍舌蘭,握在掌心晃啊晃。
「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小花搖頭「聽其他人說,那人是做電子商務,總管階級,家道背景很單純。」
吳邪一聽,差點把嘴裡的酒噴出來「霍家會容許秀秀嫁過去?我的意思是,嫁給這麼沒背景的人?」
「這是秀秀的選擇。或許她是刻意這麼做的,想以此對霍家進行抗衡,證明自己是不受家族控制的。至於她對那人有沒有感情,我不清楚。」
小花的語氣冷淡又平靜。
「小花,你跟秀秀到底怎麼了?你們兩人感覺就好像陌生人似的,敬酒時話少得可以,你們以前很熱絡的……」
小花啞然失笑「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呢?吳邪?」
吳邪沒有接話,只是轉頭看著小花的側臉。突然發現小花的皮膚很白,因為皮膚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份外鮮明,尤其是雙唇,幾乎像塗了胭脂般紅潤。但他相貌雖然美,卻絲毫沒有女氣。尤其是那雙眼睛,以往看起來總是聰明又驕傲。
可是,今天小花的眼神卻帶著一點淒然。
小花緩緩嚥下一口酒,眼眸因為酒吧裡的燈光,閃爍著似有若無的光點「其實,有時候對一個人說謊,是為了保護她。」
吳邪聽完心頭一震,五年前,有個人也對自己說過這句話。
「也許別人不想被你保護呢!」他沒有多想,講出跟五年前相同的答案。
今天你為他人做了犧牲,可是,被保護的人就一定好過嗎?
吳邪太瞭解這種感受了,當他看著那深藍衝鋒衣消失在長白山中,他的世界,也在一瞬間崩壞了,他拼命去追尋,可最後還是弄丟了,徒留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空虛與後悔。
從長白山回來後,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徘徊在世上,只是為了再次抓住某樣東西。很多時候,他從夢裡驚醒,從七星魯王宮、從西沙海底……更多時候,他會將目光放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對身著深藍外套的人總會多看兩眼。
「被保護的人不一定好受。」吳邪強調。
「你說的或許是對的。」半晌,小花才繼續低語「但是,有些事錯過了,就再也無法重來。」
吳邪噤語,只是與小花並肩望著玻璃窗外,來來往往的車潮,就像倏忽即逝的流星般,突然出現,又陡然消失在藏青色的夜幕中。
確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錯過了,就再也喚不回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吳邪才打破沉默道「我打算年底去尼泊爾一趟,淘一些可以陳列的樣品,要不要一起去?」
「你要我陪你去散心?」
「不,該散心的是你。」
「我?解家人可是標準的享樂主義者!還用得著去散心嗎?」
小花把杯裡的酒喝個精光,哼哈笑出聲來,濃純的龍舌酒進到口中,全化成苦澀。
(花間獨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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