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外比邻

　　没有比这把声音更让她熟悉的了，说话的是她前任男友肖鹏海。
　　想当年从念书持续到工作，两人各种远距离恋爱，只靠电话来维系，最艰难的时候熬过去了，挣扎着相聚同城的时候两个人却分开了，朋友们谁都没料到。凌犀一次苦笑着说：“输给和平年代了。”
　　凌犀突然想起那时候庆祝两人守得云开聚同城的一餐便是这家自助，那时候她还笑说是肖鹏海一个人吃了两人份；这一刻，他的手臂挽着的已经是别人。
　　肖鹏海的身边是个皮肤白的透明，有一对笑眼的小姑娘，紧紧的贴着他。
　　凌犀随口问：“你们吃完了？”
　　肖鹏海的女朋友未语先笑，肖鹏海也笑笑：“刚来，还饿着呢。”
　　凌犀：“那赶紧去吃吧，别饿着人家姑娘。”
　　肖鹏海应着跟盯着他的沈嘉禾和袁臻点了下头就坐到遥远的另一边了。沈嘉禾立刻开口问：“姐姐，那是你前男友吗？”
　　凌犀：“嗯。”
　　沈嘉禾：“你脸色不太好哎。”
　　凌犀：“我脸上至少涂了三层粉，脸色好不好看着都不会有差别的。”
　　沈嘉禾：“姐姐，你的情绪也不好了，你不会还在乎那个人吧。”
　　凌犀无力望天：“小妹妹，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早该把这些风花雪月看得透彻了，人生除了恋爱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沈嘉禾放下餐具郑重的说：“可是那也会不甘心啊！”

　　凌犀不禁停下叉子再想了想这个遥远的问题：有不甘心么？
　　每个人都说，看上去那么好，怎么会分开了。
　　肖鹏海大学念军校，自由简直是妄想，平日里打电话还要偷偷摸摸打点好队长才可以。最思念的时候凌犀甚至蹲在肖鹏海学校的院墙外，隔着这一砖厚的距离泪流满面。之后两个人都使劲的为了相聚而努力。可肖鹏海的父母听说凌犀以后很不满意，觉得设计这样空洞的学科不稳定也不正经，就是不同意肖鹏海分配回云中市。另一边凌犀的父母听说女儿喜欢的人要从军一辈子，也面露难色，觉得婚姻上女儿太吃亏，生活可能要长时间两地分隔不说，一旦生出变故想分开都要看对方脸色。两个人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逆流而上。
　　肖鹏海毕业时一纸申请要求分配去四川参加震后重建，并且知道分配文件下来之后才告诉家里。肖家父母惊愕之下赶紧四处托关系把儿子落回地方。这一步肖鹏海要的是双赢。首先，他知道父母的势力范围最大就在云中，他闹腾的太过严重，时间紧迫之下也只能把他的工作安排回云中；另一步，其实他不怕真的分配去地震灾区，因为他知道凌犀会跟着他一起，无论哪里。可惜肖鹏海算错了这样闹的后果。肖家父母更是厌恶起了凌犀，因为没有她的时候自己的儿子说不出的乖巧听话，二十几年没有这样鲁莽不知好歹过，都是女朋友教唆的错。
　　之后两年里凌犀的事业没有什么突破，做助手帮杂志做小工，还要挤时间忙自己的设计，偶尔能跟肖鹏海约会吃饭，两人见面的频率甚至还要低于之前两地分隔，是很难再探望肖家父母了。肖家父母一面对儿子宽宏大度的爱护，表示支持他的选择，一面数落着凌犀的冷淡。肖鹏海一次演习中无法请假，肖母捧着心口说疼，凌犀连请了几天的假陪着看遍了云中市的几个大医院都没看出毛病，凌犀妈妈托了好几位熟人，凌犀连中学同学大学学医的都不放过，最后同学跟她说：“教授问你婆婆是不是太在意自己身体了。”凌犀不敢去想是不是。赶上昏天黑地的准备个大型的服装秀，请不下假，灵犀说：“阿姨我可以安排好同学去接待您，但是您自己打车去医院可以么？我这里真的走不开。”肖妈妈摔了电话去跟肖鹏海哭诉：“你看，我们都接受她了，她却端着架子不肯迁就我们了。我这是病着呢呀。”肖鹏海本来就对毕业分配算计过父母一事心存愧疚，这时候更是站在了父母亲一边：“凌犀，你可以顾不上我，但是怎么可以这样冷落我妈妈。”
　　这场秀折腾下来凌犀疲惫到了忘记自己已经很疲惫，五天四夜连轴转过后肖鹏海再次打电话来说：“晚上来家吃饭，你带菜来自己做，算是给老人家陪个不是吧，我知道你可能是无心的。”凌犀关了手机回家睡觉。
　　几个月之后凌犀突然接到肖妈妈电话说有事要商量。晚上去了肖家才发现只有她和肖父肖母三个人，水都没喝肖妈就入了正题，说已经贷款给肖鹏海买了房子，但是老人家贷款年限短些月供很多，所以不要让肖鹏海一个人负担这样打，要凌犀这个月起一起来还月供，凌犀回到家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于此同时凌犀妈也没闲着，煽风点火的措辞犀利的数落，凌犀一下子觉得好累。
　　她打给肖鹏海，肖鹏海只说：“房子是给我们的呀，是突然了点，可是也是为我们好啊。”
　　凌犀说：“这不是商量，这是霸权。”
　　琐碎的矛盾像蝗虫般扑面，逐渐演变成一场双方都不退让的战争，直至两人和平分手。
　　凌犀无故高烧不退，偶然起床喝水时听到母亲在厨房跟一位小姨讲电话说：“哼，病也要分开，不然我不会罢休的，我看不上的人她就不能嫁！”凌犀僵在原地冷汗淋漓。
　　然后凌犀便搬出来独自生活，看着她暴瘦十几斤连父亲都忍不住责备不停折腾的凌犀妈：“给女儿些安生的日子过吧！”凌犀只是淡淡微笑。
　　看上去那么好，原来都是假的，如蝼蚁蛀空的朽木，根本经不起一点点的震颤。
　　一声尖锐的叉子划过餐盘的声音把凌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是袁臻叉走了她盘子里最后一块食物，嚼的津津有味，眼神却透着刻薄的不满。
　　凌犀笑了一下，回答沈嘉禾：“没有不甘心！也没有遗憾。”年轻总有些事情想起来会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何况别人。
　　沈嘉禾撇撇嘴。
　　连袁臻都诧异这个回答。
　　凌犀不理他们：“我去拿些吃的。”说完起身，她盘子里最后一块蔬菜刚刚进了袁臻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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