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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娟儿可能真的也是第一次进这房间,说着话注意力已经被屋里的装潢摆设吸引,他们也不去管她,东转转西瞧瞧,等洗完了脚,娟儿还在钢琴那偶尔叮咚一下,摁着琴键玩。陆弼林说:“看来要尽快再找个人。”
董小山笑着说:“不用啦,她们就蛮好。”又说,“你吃饭吧,陈姨忙呢,做出来没人吃不好。”
陆弼林替她擦着乳霜,久久揉捏着。说:“待会我叫了上来吃,你兴许见了也有胃口了。”董小山不搭言,陆弼林再一看,人已经睡了。
这一觉足够踏实,连梦也没一个,再睁开眼到了傍晚时分,秋日天短,都有些擦黑了。感觉到呼吸在身后,她一翻身,猫样的滚进怀里,不时偷偷看他一眼。他闷声地笑出来,问道:“睡饱了没有?睡不饱一会哭一会撒脾气,当着小孩子,你羞不羞?”
她立即知道是指哪个小孩子,向他胸口上咬了一口,说:“你不许说嚜。”复郑重道:“还小呢,不能说。”
他答应说:“好。”向下寻到口唇,接了吻,见她有些气促,便分开来,笑说,“已经有一点样子了。”
她见屋顶上一时红彤彤的,有很热烈的光影在摇动。“是什么?”
“咱们来得巧,他们这儿马上要办秋祭会,那是会场上点的火把。十月十五正式开始,一直到十月底,一直点着。你记得咱们上来看见的那间土庙没有,就在前头的空地上。”
起来之后还能从二楼的窗口上,远远地看见那一片火海。街巷里游龙涌动,也全部汇集到了远处。娟儿在院子里看见她,一蹦老高,问:“董姐姐你问先生吃不吃庙里的黑馒头,我给你们带两个回来?”
她正对此地的事物新鲜又好奇,想这黑馒头是什么,回头询问地看着陆弼林。陈姨突地从厨房里追出来,抄起一个笤帚疙瘩就把娟儿往外撵,人跑的没影了,陈姨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说:“这孩子没正形,心地不坏。”
晚上总算能坐下,好好吃顿饭。饮菜都照顾她的口味,不过才能吃多少,又怕剩的多,陈姨看了不开心,拼命地往陆弼林碗里夹菜。没多会娟儿踩着风火轮似的回来了,外衣卷的老高,一撒手,咚咚咚三个黑不溜秋的热馒头滚落在餐桌上。
“先说好一人一个啊,药馒头,想多要也没了!”娟儿顺手拿起一个就吃。陈姨替她把衣裳落下来,一边说:“这是庙里师傅烤的斋食,祛病消灾,嗐,说是这么说,年年有。”
董小山这会儿倒是胆壮,也有样学样地拿起一个,陆弼林大为吃惊。娟儿吃的满嘴黑渣,孜孜地瞧着他们。陆弼林皱着眉头,愣是把老大滚圆一个馒头剥的桃核一般小了,只剩里头一个白芯儿,取了小块先尝,等董小山再要的时候,他才放心给了。
娟儿还说:“你那不就是平常吃的馒头,跟我这个味儿太不一样啦!”
陈姨立刻瞪她:“吃着也占不住嘴,你董姊姊不一样,别再吃坏了事儿。”
原本董小山已经违逆陆弼林,拿了桌上仅剩的一个,再听陈姨这么说,可怜巴巴地望着陆弼林,陆弼林朝她做了一个口型——“听话”,也只能如此了。他自然知道孕中胃口独特些,但以往那么挑剔的人,为一个黑馒头,也真是匪夷所思。
她虽下午睡得充足,总不免身上懒倦,饭罢坐在花厅里听娟儿讲秋祭会上的事,眼睛已有些发腥。陆弼林接了一通电话回来,要领她上楼上去。偏还闹着刚才的脾气,只是不动。当地的厅堂又一向是敞开式的,有门也不关,夜里上了凉。他把西装脱下来,替她搭在肩膀上,好在不闹了,乖乖裹着。
晚上回去陆弼林就有些咳嗽,又怕过给她,只能叫陈姨收拾出书房,又搬了套被褥过去。她心中不落忍,又想照顾他,最终却只能小尾巴似的,走到哪跟到哪,远远看着。陈姨煮了散寒发热的汤水,他又加大药量,以期尽速见效。
在异地的第一个夜晚,她也知道犯了错,自己睡在床上,害怕,又一直想知道陆弼林那边怎么样,偷偷哭也不敢出声。满房间幢幢的火影,真是不敢了,抹着眼泪出来找他。没有走出几步,借着火光,见他就站在进门的地方,不知道立了多久了。
他蛮有戒心,戴了一副双层的口罩,一直没有摘,也看不清表情。两个人对面立着、愣着,她一下子也不哭了,踮起脚,向他额头上试着温度。还有一点热乎乎的,试完也不知道做什么,还是对着发愣。她说:“你是不是也想我了?我想你,咱们一起睡吧,好不好?”
难免有一点取宠的意思了。陆弼林打定了不能与她对话,呼吸近了也不好,只拉着手走到床边。她蛮知道,先钻进被窝,眼巴巴等着他。到了看他上床的那一头去了,总算两相无事。
半夜又热得醒来,看董小山就坐在一边。先说点些艾香,对她身子不益,只熬了一大锅的醋,满房间熏着。董小山按之前关星河教她的办法,问陈姨要了颗核桃,替他在手心脚心里滚轧摩挲,身上也不知盖了几层被,密不透风,淋淋地捂了一身汗。
前阵子他们还没出来的时候,他就一向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又有几头的事牵着,难为眼下有个喘息的机会,竟一下躺倒了。她都知道。旁的事也不管不顾了,夜里几次擦汗,本有陈姨,但她在一旁干看着,提溜着心,非亲力亲为了才踏实。
陈姨又怕她这边再出什么事,劝了多少次:“姑奶奶,你不能光为这大的,不管肚里小的!”她是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听不进去。
第二天睁开眼,日头都照的雪亮了,只不见人。犹记得她夜里忧容,又怕事后不好。到窗前把窗子一开,看见她跟娟儿一起坐在院子里。正巧陈姨上了楼,拎的热水,跟待会要吃的药。
陈姨见他对窗吹风,急脚上来:“怎么话说的,这才落了热。”往外一看,笑道:“人嘛,一直好得很!”拾掇着床铺说,“先生你夜里湿透了几条被褥,我屋里还好有新棉花,底下正攒新的呐,一准到晚就能睡上。”
董小山一早上上下下跑了几个来回了,只怕他几时醒来要茶要水的。陈姨好歹替她找了点事做,才安稳下来。这会听见动静,抬头与他遥遥对视,精神蛮好,手里替娟儿绷着布面儿,只能眼看着他笑。
待会上来了,拉住手对面一坐,贴额试一试。“全好了,你想要什么吃的呀?”
一朝都是他往常问她的话,听来也可笑,仔细瞧着,全须全尾,眉眼里也大有神气。他松了口,把人抱了在身上,问她:“我们现在情况这样不好,你会不会觉得辛苦?”
她没有回答,但摇着头,心里难免有一些计较,说:“就算是小漱久了也知道黏着我了,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吃苦?何况你跟我在一起觉不觉得苦啊?”
他听了也不禁而笑,难得能用一句调皮话讲出来,宽他的心。
乡下的生活琐碎、平常,陈姨一家也都是心热的人,慢慢对董小山已不分彼此。乡里乡亲大概也知道住了户外人进来,但顶多小孩子们进来跟娟儿闹闹调皮,大人走过跟陈姨打打招呼,见了生人,他们比董小山还拘谨,匆匆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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