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儿（小修版）

　　韦依的长假结束在学校里都将近放寒假的时候，在家赖了半个学期，最后的期末事宜终于因为那个年轻讲师的身孕又落回了韦依头上。
　　这时许度已经基本恢复了。
　　韦依也没多少需要挂虑，却开始想着历年的期末复习和考题发愁，她是从学生一路走过来的，现在又回到了荼毒学生的时刻，教研组拟定的考题永远不会很简单，韦依所做的只是尽力把自己所知的看似枯燥又乏味的内容精简，理出条理，再让他们记住。每当韦依愁眉不展的时候，许度往往也将自己凝神翻着的书推在一边，钻过来笑道，“这段我好像看过。是……”韦依便恼着推开了，“就是前天让你找的那个，知道你记性好。”
　　明明是现代社会，两个人却原始得在每一段缠绵又古老的文字中找着简单的快乐。
　　这样简单的快乐延续了很久，直到学校临放假的前一天。
　　许度说，“今年。我们在哪里过年？”
　　韦依扬在手中的模拟卷停在了半空，很快说，“我陪你。”
　　往年，往年的往年，她没有一次陪他守岁的，这次终于不假思索的做了决定。
　　许度似乎笑了下，点了头微微转向了她看不到的方向，韦依趴在了他的背后，他的呼吸似乎停了片刻，“也好。”
　　韦依想他大概真是眉开眼笑得都羞于去面对她。
　　韦依转到了许度面前耍赖，仰面枕在了他的腿上，许度的眼睛很安静，低头看着她，笑道，“本来是说，我们是不是该备点年礼去父母那边。”
　　韦依颓丧了片刻，“我可以回去看。我再回来，真的不想每年都让你一个人呆着。这么久了答应你的事一件都没做到。”
　　许度想了想，“我的意思是，把他们接过来或者我们去那边。都在一起。”许度的语速很快，没让韦依有顾虑的时间，“这几天我可以去那边一趟和他们提提看。看他们是希望在哪边？”
　　“过两天和你一起回去。”
　　“也行。”许度站起来笑道，“反正都一样。再丑的女婿也得去见丈人是不是？”
　　许度并不是一个擅长开玩笑的人，他的大多数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现在这个也是。
　　韦依没笑出来。
　　许度迎了过来，她顺势搂紧了他，摩挲着他仍旧笔挺的后背。
　　许度说，“我去对他们来说无非是一个外人，有的话反而容易说出来。也许反而更容易一点。”
　　韦依心知他是在宽慰她，没有拂逆他的心意，许久之后才嘟囔道，“随你。”
　　许度也学她那样嘟囔道，“本来就该随我。”
　　“什么时候？快的话，我去接你。”
　　“明天。”
　　“猴急。”
　　饶是并不算满意，第二天韦依还是将他拿捏不定的几件衣服仔细比较敲定。
　　“我爸喜欢稳重的，穿着不能花哨，正式点没关系。我妈不喜欢太笨的，穿着也不能太古板了。”韦依边说边熨着许度衬衣上的折痕，他颈上那个暗红的印记却不知道怎么才能遮掩起来，韦依不禁叹了口气，“领子能高一点就好了。”
　　“别忙了。一动还是会皱。”许度想了想低声道，“就这样挺好的，你别太担心。”
　　韦依放开手笑道，“开车送你。”
　　“嗯。”许度直身在镜中看了看，“姐。别想太多。”
　　——
　　很久很久之后。
　　许度对韦依提起那天的时候还是能够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描述得清晰异常。
　　许度正站在门外最后一次默念着自己不算突兀的开场白时，他谨慎得有点内扣的肩上被一只厚实的手掌拍了拍。
　　许度回了头，是被打发出去丢垃圾刚凯旋的老头子。
　　一贯记性良好的许度就这样忘了台词，只低声喊了，“叔叔。”
　　“进来吧。”老头子拉开门，比他想象中友好一点，“坐。”
　　许度在沙发上挨了一点，正襟危坐着，面对着虎视眈眈的老太太倒是没了刚才的慌神，“阿姨，姐在南市订了一点年货，过会有人送来。您自己别太麻烦。”
　　“她会买个什么东西！”老太太要不是被拉着，还得多数落几句，就这样还埋怨了一会韦依女承父业只认价不认质量的荒唐，末了又将许度不经意时碰过的沙发扶手掸了掸，“你来做什么？”
　　这已经是极为明显的驱逐令了，许度假作不觉，仍旧和声说道，“没几天过年了。姐把那边的房间都收拾出来了。二老要是愿意，可以去一起过个年。或者回来？”
　　“跟她讲我们不走。让她也别回来。”老太太赌气不看着许度了，一边拎着块抹布到处擦一边远远的道。
　　“你阿姨就这种人。”老头子倒是能够沉得住气，“今天来应该不止做传话筒吧？你想说什么我们知道。你们没有为人父母。父母都难做。”
　　许度想了想低声说，“我知道，你们也很为难。你们只希望姐能够过得好，能够开开心心的。你们不希望她去承受别人的非议。所以你们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许度的开始真的太不友好也太直白了，所以老头子有点很不满意的皱了皱眉。
　　许度仍旧固执的说，“叔叔。这是姐选的，我不可能让她去后悔自己做的选择。所以我不会放弃。”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许度不由低声说，“你们讨厌我没关系。过年就当哄她开心，去住一两天或者只一起吃个饭，让她开心了就行了。到时候我可以多回避一点。”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话题的偏转让许度一下愣住了，随即马上回应道，“昨天复诊说状态很好。这段时间感觉也恢复得很理想。”
　　“平时生活上呢？别人帮的多不多？”
　　“不，不多。”许度的脸还是莫名红了，“我从小就这样。该会的都会。生活上都没问题。”
　　老头子不置可否的应了。
　　许度又谨慎的补充道，“原来就能打理。房子再大点也没关系，无非是多花点时间和精力。我目前收入还算可观，前几年也陆陆续续和别人做过一点投资，已经开始有收益了。课外教育方面的，现在家长都对这个看得重，目前获利可能不多，就是稳妥。也定期做系统体检，身体状况不错，就算有问题也能早发现。就算是正常人也可能会有意外，这是没法保证的不是么？”
　　不知怎么的，许度一股脑把自己背过的台词一下倒了出来，倒显得太急迫了。
　　老太太闻言咬着老头子的耳朵问，“心眼儿这么实不会出什么事吧？小伙子是不错，有手就好了。”
　　老太太也不是会说悄悄话的人，嗓门大得就差门外的人也能听清了。
　　许度莫名眨了眨眼睛看着老太太笑了，“阿姨。欠着，用别的补上行么？”
　　许度眉眼温和，这时笑意真诚，就连对面坐着的老头子也是一脸:我看戏看你怎么接下去编排人家的意思。
　　老太太嘟嘟囔囔又背了身，“能拿什么补。”
　　许度双唇微微抿着，不多时从裤腿上的一处口袋夹出一张门卡和一串钥匙，没交给谁，只是轻轻地按在了茶几上，“姐说这串钥匙放家里。叔叔要是愿意去那边看看也方便。”
　　至始至终，许度不是一个花哨，善于言辞又懂得如何袒露心迹的人，他信心满满在心里预演过的剧本与现下几乎完全偏离。
　　老两口与他面面相觑，没多久门铃响了。
　　老太太炸着嗓子吼了一句，“谁呀？！”
　　“妈。是我。钥匙落下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去开门。”
　　老头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开门呀！”老太太看看许度。
　　这下他意识到老太太说不定是在指示自己，他谨慎的看着他们的脸色虚站了起来，眼见没有什么不对才缓缓站直了往门那走。
　　比家中略高的门把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倒是能够让他本来就不那么雅观的动作更难看一点。
　　许度开了门，韦依没料到是他，附在耳畔轻声问，“怎么回事？”
　　许度有点颓丧，“我也不知道。”
　　“他们怎么说。”
　　“我说完了。他们还没说什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