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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别
月至中天,段铭渊抬头看了看月色,有点犹豫要不要叫醒身边的阿蘅。这大半个月以来他们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眼下好不容易不需要两个人轮岗了,阿蘅蜷着身子靠在他肩侧睡得正香。想了想如果他不叫阿蘅自己过去之后的后果,他还是轻轻推了推阿蘅的肩膀:“阿蘅?醒醒,时间差不多了。”
阿蘅睁眼的时候眼神还有些怔忪,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要走了吗?”
段铭渊点头:“嗯,这个点过去,应该赶得上他们巡逻的人换岗,我们可以溜进去。”
阿蘅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夜色渐深,狼牙营地里的灯光渐次暗了下去,柳眉夕依然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城墙下巡逻的兵士得了冯丹的命令,没有上去打扰,反而刻意地避开了那一片区域。
阿蘅和段铭渊施展轻功,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远远能看到玉门关的城墙了。
“你看,那是什么?”阿蘅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城墙,“有人站在城墙上,是他们巡逻的人吗?”
段铭渊也停下,凝神望过去,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只有一个人,有些奇怪,如果是站岗巡逻的,不应该只有一个人。”
阿蘅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我们快些过去看看。”
城墙外的阴影里,萧衍和东方芷仍然静静地伏在黑暗里。东方芷偏头看了看身边人冷峻的神色,那双墨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愤怒和不甘,手紧紧压在腰侧的佩剑上,却迟迟没有动。
在心底默不出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手掌翻转,眨眼间三枚银针已经夹在她指间,微微瞥了萧衍一眼,她手指一动,三枚银针激射而出,直直扑向柳眉夕头上的要穴。
下一刻,柳眉夕的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你做什么?!”萧衍猛地转头,声音里压抑着惊怒。
“你下不了手吧。”东方芷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你知道她和阿蘅的关系,所以你下不了手,但是你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我来帮你做。”
“……”萧衍看着她,一时竟哑口无言,几秒之后才开口:“我们走吧,过不了多久她的尸体就会被发现。”说罢转身,施展轻功朝不远处的孔雀海奔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阿蘅和段铭渊已经奔到了城墙近前,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身影从城墙上坠下。
下意识的动作,阿蘅上前一步想要接人,段铭渊先她一步,上前把人稳稳地接到了怀里,看清那人的脸之后,转头看向阿蘅,脸上神色复杂。
阿蘅心底不祥的预感越发深重,她没有走上前,声音有些颤抖:“是谁?”
段铭渊没有吭声。
阿蘅走上前一步,明亮的月光下,柳眉夕双眼紧闭躺在段铭渊怀里,脸上神情还带着几分痛悔,右边太阳穴处赫然插着三枚锋利的银针。
阿蘅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几乎扑上去,双手胡乱地在柳眉夕鼻子下摸索,直到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没有了呼吸,她脚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谁……是谁做的……”
段铭渊小心翼翼地把柳眉夕的尸体放到了地上,从她太阳穴处把银针抽了出来,捻在指尖看了看,眉头蹙得越发紧,没有说话。
另一头,阿蘅冷静了一些之后,目光凝在了段铭渊指尖的银针上。
仔细分辨了几秒,她眼神变了:“太素九针。”声音极轻,却笃定。
“世人只道太素九针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却忽略了------它也是杀人的利器。”段铭渊眼色暗沉,把银针收进了袖口。
“东方芷……”阿蘅喃喃,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空茫:“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萧衍已经把她救出来了,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一起……一起杀了柳姐姐么……还是说,这荒漠里,还另有万花谷的人……”
段铭渊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寅时了,不久就要天亮,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阿蘅,我们得走了。”他轻声开口。
阿蘅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费力地想要抱起柳眉夕:“柳姐姐,我们带你回家。”
段铭渊按住了她的手,没用力,但是这个动作里的意思不容置疑。
“阿蘅,我们不能带她走。”
阿蘅猛地抬头,眼睛通红:“为什么!难道要让她一个人躺在这里吗?”
段铭渊语气平静:“我们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退路了,如果我们带走她,那么一个时辰之后狼牙军就会发现她失踪,进而怀疑楼兰部投诚的诚意,那么柳眉夕之前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他的声音不大,阿蘅却觉得如遭雷击。良久,她原本已经抱起柳眉夕上半身的手颓然垂下,声音哽咽:“那么我们就留她在这里吗?任凭那些狼牙军糟蹋她的尸体……就让她在这里,最后也不能回家、甚至不能见鞑子哥一面吗?”
段铭渊没有说话,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阿蘅慢慢把头抵在他肩头,一只手揪紧了他的衣襟,话音里有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和东方芷?为什么啊------”
段铭渊闭上眼,把阿蘅攥紧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与她十指交缠,低低开口:“没事了阿蘅,没事了,以后都忘了他,你不欠他什么,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
快刀鞑子这几天都没干活,整日坐在客栈一角喝闷酒,金香玉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了翠花把他喝的酒记在账上,成倍往他工钱里扣。
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依稀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挡在他面前。
“你……你谁啊?”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眼睛都没有睁大一点。
阿蘅咬紧了嘴唇,将手里的东西“啪”地拍在了酒桌上。
快刀鞑子被吓了一跳,眼神清明了几分,待他眼神终于聚焦到面前的物事上,整个人猛地一震,手一扬就想抓住面前阿蘅的脖子,一旁的段铭渊眼疾手快挡在阿蘅身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把匕首怎么会在你那里?小夕呢?”快刀鞑子盯着阿蘅,眼神狠厉,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还被段铭渊制着。
阿蘅从未见到他这个样子,被惊了一跳之后心底的哀痛慢慢浮上来,声音变得有些低哑:“这是柳姐姐……最后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快刀鞑子手在桌上一撑,敏捷地跳了起来,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宿醉几天的人。
段铭渊皱了皱眉,把阿蘅往后再挡了挡,沉声道:“柳眉夕死了。”
快刀鞑子怔了一秒,紧接着拳头就挥了上来:“你少胡说八道!小夕怎么可能会死!”
段铭渊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的手,拎着人的领口就走出了客栈,阿蘅从未见过他这样阴沉的脸色,胆战心惊地跟在两人身后。
只见段铭渊一路把人拎到了月牙泉边,二话不说就把快刀鞑子一头按进了水里。
阿蘅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拦住:“你做什么?“
段铭渊声音也有些阴沉:“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不清醒清醒他会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浸了三四次,感觉到手底挣扎的力度大了,段铭渊才松开手。
“你他妈……你他妈干什么?!”快刀鞑子撸了一把头上的水,直起身对着段铭渊怒目而视。
“现在清醒了?”段铭渊抱臂站在一边。
快刀鞑子眯起眼睛,好像这才看到一旁的阿蘅,惊讶道:“阿蘅?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蘅慢慢走上前,声音有些苦涩:“鞑子哥,你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快刀鞑子满不在乎地拧了一把上衣,水珠淅淅沥沥地滴下来:“无非是楼兰部内讧,柳……她带人归顺了狼牙军。”
阿蘅沉默了几秒,将手里的匕首递了上去:“那这个呢,你还记得吗?”
快刀鞑子瞳孔猛地一缩:“小夕的匕首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看着他接过去,阿蘅缓缓缩回手,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求助一般看向了段铭渊。
“柳眉夕死了。”段铭渊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他妈咒谁死呢!”快刀鞑子一步上前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说,在你醉生梦死的时候,柳眉夕死了,就在玉门关的狼牙军大营。”段铭渊脸色平静,就任他这么抓着。
“你……你……不……”快刀鞑子感觉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下意识地看向阿蘅。
阿蘅闭了闭眼睛:“是真的,鞑子哥,我们昨晚……亲眼见到的。对不起,我们没能把柳姐姐的尸体……带回来,只能把她最后留下的东西带给你。就当做……留个念想吧。”
“怎么……怎么可能……”快刀鞑子手一松,整个人跪在了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手里的匕首。
“柳帮主不会白死,狼牙军也不会一直这么猖狂下去。今天我们来告诉你这件事,如果你依旧选择继续醉生梦死下去,那么我们也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你还想为柳帮主做点什么,那我们等着你。”段铭渊说完,揽住阿蘅的肩轻声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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