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第二十八章
　　绵延起伏的雪山竟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片又一片冰冷往秦渺的眼睛钻去，让秦渺睁不开眼睛。秦渺在石板路上跌跌撞撞的行走，忽的对身边的寒馨说道：“先前我们在凉州城遇见袁掌门，怎的却没发现他堂堂一派之主会孤身一人在凉州？”
　　寒馨睨了眼身边的秦渺道：“你对他倒上心。”
　　秦渺笑道：“你上了心的人，我都很在意。”
　　寒馨却笑出了声道：“我何曾跟你说过我对他上了心来！我的眼力，倒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差。”
　　秦渺心中长舒一口气道：“你的眼光自是不差的。”
　　寒馨听得此话，瞅了眼秦渺另道：“方才你为何瞧着念芷发呆？”
　　秦渺忙道：“我何曾发呆了，我却道你们的教主行事乖张的很。怎么？我瞧着像是个武林高手么？”
　　寒馨停下，扳正秦渺的身子，一眼不眨的仔细打量着秦渺，却看见秦渺那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黑如耀石的眸子里正印着自己的倒影，寒馨再待仔细瞧着秦渺的眼睛，却发现那清澈的眸子像是一股海里涌起的潮水慢慢的将自己浸湿，那颗一向如无波古井的心，逐渐变得湿润。而秦渺的那对清澈的眸子却忽的又像和煦春风将自己一寸寸吹暖烘干。寒馨感觉自己堕入了一个满是梅香的纯白世界，而在整个香气四溢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秦渺彼此对望。如此美妙，如此纯净，如斯清幽寂静。
　　寒馨感觉秦渺逐渐靠近自己，而秦渺嘴里呼出的热气轻拂过自己的唇瓣，寒馨心里倏地涌起一阵热意似是要吞没寒馨残存的理智。寒馨猛的推开秦渺，弯着腰对着雪地大口大口的呼气。
　　雪依旧很大，不一会儿，大雪便覆盖了秦渺来时的路。秦渺看着那个半弯着腰对着雪地发呆的人儿，秦渺平复内心的悸动，半晌才笑道：“怎么了？”
　　寒馨摇摇头道：“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寒馨抬头看了眼秦渺却道：“走罢。”
　　秦渺瞧出寒馨言语里的闪躲，遂抿嘴不语。
　　大雪将所有的路都覆上了一层洁白的地毯，念芷踩过雪地发出一声声咔哧咔哧的声音，还没待走近竹屋，却发现轮椅中的女人正在雪地里抬头看着天空。
　　“母亲，怎的坐在这大雪里。”
　　轮椅里的女人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仍旧看着正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天空，半晌道：“什么事？”
　　念芷躬身答道：“霍林今日送来了一封信。信里有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
　　“是的，母亲。那霍林写道：‘师父不日前写信与我，让我将藏宝图献给姑姑，万望姑姑切记往日情分，休引得虎狼之士入关，尽皆让达腊彝族欺侮了我国百姓。林幼时便听得师父常述姑姑风云往事，心生钦佩之意。改日定当亲自拜访，求见姑姑一面。’
　　念惜听了，却冷笑一声道：“好伶俐的小子。”俄而念惜又道：“你可见过名叫秦渺的女子？”
　　“见过了，母亲。”
　　“查。”
　　“是。母亲。”
　　念惜这时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眼眼前穿着妖冶的女儿，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念惜冷声道：“霍林的那张藏宝图不知真假，暂且按兵不动。也不知那顾徵老头在搞什么鬼。”
　　念芷点点头，躬身道：“那母亲好生休息，女儿不扰您了。”
　　念惜不再说话，摇着轮椅不过眨眼间便进了房门，比普通人还要迅捷许多。
　　念芷这才抬头看着念惜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
　　“馨儿，你带我去哪里啊！”秦渺被寒馨一直拉着往前走，却又发觉这明显不是回寒馨卧室的路，不由疑道。
　　寒馨道：“别说话，跟着我来就是了。”
　　大概行了百米，寒馨才放下紧拉着秦渺的手，笑道：“你看！一下大雪，这边就变得极美。”
　　秦渺顺着寒馨手指的方向，却看见在自己的前方，一户户人家点着一盏盏昏黄的光，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透出一丝丝家的温暖来。
　　寒馨道：“有没有觉得很温暖？”
　　秦渺笑道：“有”
　　寒馨道：“以后，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秦渺笑道：“好”
　　寒馨仍旧看着眼前一束束昏黄的光，却感觉秦渺握住了自己的手，寒馨露出一丝会意舒心的笑容紧紧回握住。
　　大雪终于停住了凶猛的势头，轻飘飘的雪稀疏的落在秦渺寒馨的氅帽上，晕开一滩水渍。秦渺忽的很想对寒馨说一句话，岁月静好，但愿与君共老。
　　只是秦渺，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翌日，天还没亮，寒馨便拉着秦渺来寻云在，却发现云在等人早已在院中等着。
　　云在笑道：“早，寒姑娘，早秦渺。”
　　秦渺见云绯清秀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着急不耐的神色便道：“绯儿不着急，我们待会儿便走。”秦渺扫了眼众人又道：“怎的不见袁公子？”
　　云在道：“今早我拍过袁祈书的房门，却看见空无一人，被褥更是整齐的很，不像是昨日在房中睡觉的样子。”
　　秦渺奇道：“此人好生奇怪！”
　　寒馨却面无表情道：“既如此，那便走吧。”
　　众人随着寒馨走出大宅，一直往东走去，直至看见村庄的最东面依旧是一面峭壁，峭壁上悬着简陋的栈道，那一块块早已变成黑色的木板稀疏的钉在铁链上，斜斜的往谷底延伸过去。
　　秦渺叹道：“这是谁修的？好有胆魄的能工巧匠！”
　　云在笑道：“秦渺，你半点功夫不会，要不我背着你下去吧。如此高，女孩子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胆寒。”
　　云绯也道：“秦渺姐姐，我哥说得对，还是让我哥背着你吧。”
　　寒馨睨了眼云在，又看向秦渺道：“你让云公子背着你吧。”
　　秦渺瞅着那松松垮垮的铁链，叹道：“我这半点功夫都不会的人，倒是真的成了你的负累。”
　　云在随即蹲下身笑道：“少说些客套的话，快上来吧。”
　　秦渺笑道：“好啦，云在。我自己下去。你牵着我的手，也就罢了。”
　　云在站起身，眉眼弯弯伸出手笑道：“美女有命，岂敢不从？”
　　秦渺瞪了云在一眼，对寒馨笑道：“馨儿，我们走吧。”
　　寒馨道：“准备好，就跟着我下去。”
　　秦渺牵着云在的手，往脚底下睨了眼，看着云绯的背影关切道：“绯儿，你可得小心些方是！”
　　云绯在寒馨身后走得小心翼翼，半晌才道：“秦渺姐姐，你自己小心！”话未说完，便听得秦渺啊的一声惊呼。
　　待得云绯往后瞧去，却看见秦渺脚下的那块木板因为年代已久，早已断成了两截。而秦渺半截身子早已悬在半空，幸得云在紧紧拉住秦渺的右手。云在使出八分内力，将秦渺猛地往上一提。秦渺啊的一声早已靠在了云在的怀里。秦渺此起彼伏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云在此刻也是惊魂未定，紧紧抱着秦渺，轻轻拍着秦渺的后背道：“不怕。不怕。”
　　站在最前面的寒馨瞧着先前惊险的一幕转危为安，此刻秦渺安然的靠在云在的怀里，却扎眼万分，如同心中扎了一根刺般的疼痛，不致命，却持久。
　　少顷秦渺推开云在，笑道：“云在，你又救了我一命。”
　　云绯此刻终于笑了出来，却道：“不如秦渺姐姐以身相许如何？”
　　秦渺嗔怪的扫了眼云绯，欲待说话，却听得寒馨说道：“赶紧赶路吧。”
　　如此战战兢兢跌跌撞撞如履薄冰般的走了近半柱香的时辰，秦渺双脚才触上了实地。秦渺抬眼四顾，却发现这谷底竟是一块方寸之地，四人在这方寸之地中明显有些拥挤。秦渺疑道：“这方寸之地怎会有雪沱部落？”
　　寒馨睨了眼秦渺却不说话，率先走至一道石壁边，眨眼间却消失不见。
　　秦渺惊道：“怎会！人呢？”
　　云在牵着秦渺往石壁走去，这才发现，这石壁中间却有一道石缝，正容一人走过。云在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浑然天成，鬼斧神工。”
　　云绯喜道：“想是穿了这石壁，便是雪沱了！我们快走！”
　　云绯走在前，云在跟在后，俄而走出石缝，众人却看见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棕榈树，树林前寒馨正神情冷峻的等着。
　　寒馨道：“前面是一片棕榈林，里面有些猛兽，你们小心些。”
　　秦渺愁眉苦脸道：“云在，又得烦请你保护我这没用的人了。”
　　云在笑道：“你本就不是这江湖里的人。我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今后有我护着你。你说出这些客套话，恁的伤人。”
　　云绯瞧着二人亲切，笑道：“你们倒也不顾着点其他人，就在那儿说出这些肉麻的话。让人看了，也不害臊！”
　　寒馨听得此话，面色更是冷峻。心里气道：“自己竟成了外人了！”寒馨冷哼一声道：“还不快跟我走。”
　　秦渺看着寒馨的神色不对，想要走至寒馨的身边宽慰几句，却又顾及着云在云绯，勉强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云在牵着秦渺的手，只觉了了此生最大的心愿，飘飘然升起一丝英雄意气，云在偷眼瞧着秦渺的侧脸，看见那温婉的女人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云在豪气干云的意气里又缠绕着一丝缱绻万分的柔情蜜意，只愿牵着这人的手，直至老矣，直至死去。云在此刻多想在秦渺的耳边道出自己款款深情，嗓子眼却瞬间变得又干又哑。
　　突地听得嗷的一声，一只吊睛斜纹白额虎突地从树林里窜了出来，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寒馨众人。
　　秦渺从未见过老虎，此刻见到，心中是又惊又怕。却听得云在柔声道：“不用怕，秦渺。”
　　还没待云在掏出腰间的软剑，却看见寒馨两手空空飞身与那白额虎斗了起来。云在连忙抽出腰间软剑，提脚跟上却听得寒馨冷声道：“呆在那儿别动！”
　　云在听得，只得提着剑护在云绯秦渺身前，只看到寒馨袖口忽的飞出两道白绫，那白绫似是有了生命般，翻转，飞腾，缠绕与那白额虎周旋。
　　那白额虎似是不耐这白绫对它的戏耍嗷的一声，便要冲过来。寒馨手腕一抖，将白绫对着白额虎的脑袋猛地砸去，嘭的一声，白额虎在空中飞身往后跌去。
　　半晌，那白额虎才挣扎的爬了起来，怯懦的看着众人。却听得寒馨冷声道：“畜生！还不快离开！”
　　那白额虎似是听懂了一般，嗷的一声，往树林里窜去。
　　云在瞧着，叹道：“它，竟好似有了灵性。”
　　寒馨收起白绫道：“方才让你呆在一边，是不想你伤了它。此处的动物皆有灵性。不似外界的那些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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