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不需要人类

　　“凛，你为什么要杀他。”
　　谁，是谁在说话。
　　“告诉我啊，凛，他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
　　不，不要，不要吵架。

　　睁开眼，风吹过身体的感觉是那么熟悉，轻飘飘的柔和。
　　敞开的门扉，白虎困顿般的小憩在树下，雄鹰抛弃了山崖与天空，落栖在树梢。
　　嘴角习惯的勾起微笑，心却...
　　不，不要。
　　手用力的揪紧心房，无法呼吸。
　　害怕，好害怕，不要靠近不要！
　　忍不住的倒退两步，撞到了，茶碗碎地。
　　惊恐的望向前方的熟悉，身体瑟瑟的颤抖。
　　为什么。
　　扪心自问，那白虎柔软的毛发，小兽的睡颜看不出任何的攻击性，心底柔软，想起彼时……彼时？彼时什么，头，剧烈的疼痛。
　　鹰的眼依旧犀利，偶尔扫过周围予人以心惊，但这不是自己害怕的缘由。
　　因为他双眼在注视着白虎时是——那样的温润。
　　就算闭上眼，自己也可以清晰的在脑中倒映出他们的身影，那么，那么那么的熟悉。
　　放佛，
　　依稀间，
　　我们是相处多年的，
　　朋友。
　　跪坐在滴，我无神的仰望，心，因为那个词汇。猛烈的颤动。
　　凶兽没有察觉到屋内我的举动，一丝的疑虑落在心尖。但显然我已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
　　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在这座远离俗世凡尘的深山里。
　　我的家人呢，我的，朋友呢？
　　为什么我只有这间熟悉的木屋。
　　不敢发出声音，我在心底呐喊的自问。
　　沉重的喘息不过，脖子被扼住，我，遗忘了什么。
　　一声虎啸，惊醒了自我的沉沦，但听在耳边却像是人从睡梦中苏醒的呵欠声。
　　“走开，我没有原谅你。”
　　“不要让我见到你。”
　　“你以为我当真不会伤你。”
　　“滚。”
　　猛虎的咆哮在耳，轰隆隆的作鸣却又有一个声音伴随。像是二重鸣奏，一人，一虎，是那样的契合。
　　宛若，一体。
　　白虎呲牙咧嘴的对着树上的雄鹰，看在我眼里是那样可爱。
　　心底悄悄舒了口气，想笑。
　　一串晶莹却从脸上滑落。
　　我踉跄的起身，伸手想要去抚摸那只白虎的欲望压过了对猛禽的恐怖。
　　“为了他，你要我死吗。”沙哑的男音伴着鹰唳，心底有一个想法在滋长——自己听懂了野兽的语言。
　　是巧合吧，在我欲动作的时候，雄鹰掠过与我相视而对，那双眼，凌厉而寂寞。
　　像是被最爱的人抛弃的，寂寞。
　　鹰虎相博，孰为王者？
　　又一次的站定，我不敢靠前怕被殃及。
　　那实在算不上一场好戏，因为两只野兽的动作在我眼里是那么悲凉。
　　但哪怕一句的阻止也哽在喉间说不出。
　　两败俱伤，两王俱——死。
　　心好痛，痛的无法呼吸，可是心底又莫名的松了气。
　　是在，庆幸。
　　我为了什么而庆幸。有什么闪过，阴暗。
　　一点点的靠近，终于确定它们死的彻底。
　　想要抱一抱白虎的尸首，可雄鹰紧紧的贴着它，心虚的，即便面对死去的雄鹰我依然惊惧。
　　不敢上前。
　　到底，为什么这么怕它。
　　眼角被闯入的一抹白占据，那是——布料！
　　是衣服的一角！
　　走过去看看。
　　心底一个声音在叫嚣，但另一个声音出现，阻止，你会后悔的！他这样说。
　　白衣——胜雪，亦是，血。
　　看清的瞬间，黑铁的锁链从深渊的地狱将我禁锢，无力反抗。
　　也不能反抗。
　　我笑的泪流不止，后悔？不，我不后悔。
　　无论哪一件。
　　树后的人躺在地上，静静的像是熟睡，但胸口的空洞那么惊心，不，没有心。这是一具没有心的死尸——我的死尸！
　　想起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白虎，雄鹰……
　　我怕，因为是鹰让我体验了——死亡的恐怖。
　　但那是惩罚，对叛徒的惩罚，我合该的承受。
　　寂静的山林没有因为失去谁而黯然失色，哪怕……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的动物在一对虎鹰的守护下自然成长，没有人类的足迹，这里，是世外桃园。
　　然而。
　　迷途的旅人救了偶然受伤的白虎，白虎首次感受到动物以外的友善。
　　白虎变了，变得，不再是鹰的白虎，不再是这片山林的守护神。
　　它不再咬死闯入山林的人类，只是将旅人以外驱赶——因为鹰的强势。
　　但白虎也有自己的坚持。它，帮助旅人留下，寻了山里最美的地方让旅人建屋。
　　白虎的世界不再纯白，不再注视着鹰一个，不再眷恋着感恩着足下的土地，不再，在意其他。
　　山里的动物越来越少，包括鹰的家人，可是鹰眼底的悲伤透不进白虎被旅人迷惑的心。
　　它雀跃，它愉快，听着旅人的声音，玩着旅人从人类世界带来的奇珍。
　　白虎，深深的沉迷。
　　终于，在旅人将罪恶的手伸向白虎族人的时候，鹰放弃了。
　　它，杀死了旅人！

　　但故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等待我的是什么，刀山还是油锅。
　　黑白无常冷峻着面容。身上的锁链沉重的让我迈不开步伐。
　　看一眼，让我再看一眼就好。
　　纯真的白虎，敏感戒备的鹰。
　　注定的遇见，注定的伤害着。
　　忘川路上，唯有成片的曼珠。鲜红，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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