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狐传

作者:袖小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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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遇


      话说另一边,聂行风离了家就马不停蹄的赶路。桃源村地处偏远,走出去几天都只碰到几个小村和山里零星的猎户,行风一心想着早日考中功名完成爷爷的夙愿,也不觉得辛苦,很快就到了余临。余临镇虽不大,却是运河上重要的交通枢纽,加之顺河向下游半日便可到临州,街上人流来往如织,也颇热闹。临州为入京必经之途,行风径自走上码头,问过卸货的工人,原来往临州的船一日清晨午间各一趟,清晨的船已走,午间的船尚需等上半个时辰。
      行风到码头边的一个小茶肆坐下,要了一碗茶两个烧饼,一边吃一边等船来。对面的桌子坐了一个年轻公子,向小二要了一碗茶,又问往临州的船几时来,言辞颇为文雅。行风想莫不是碰上了同样进京赶考的举子,或可同路一段,便多看了一眼。那青年宽袍长袖,长发只简单地用发带扎成一束,衣着并不起眼,穿在他身上却隐隐透着仙风道骨。青年端起茶呷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慢慢喝完,站起身正要走,被卖茶的老头拉住:“公子,你还没给茶钱呢。”
      青年似乎有点吃惊,拱了拱手,说:“我出行匆忙,身上未带银钱,不如我给你一道祈安福,必能保佑你身体康泰,生意兴隆。”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道符来。
      老头不依,拉住青年袖子道:“公子,别啊!小店小本经营,少两个茶钱就要赔本。小老儿也没什么大念想,就求个糊口,您那神符小老儿消受不起啊。”
      要说故意吃霸王餐,若是大鱼大肉也就罢了,一碗茶不过几文钱而已。想必青年是真的为难,行风上前解围:“老人家,这位公子的茶钱就算我一起吧。”又对公子拱了拱手:“在下聂行风,也欲前往临州,船还有些时候才来,公子不如先坐下,一同稍事等待。”说着叫老头为青年再拿来一碗茶,还要再要几个烧饼,青年却拒绝了,一拨衣摆,在行风对面落座。
      青年自称姓南宫,单名一个炎字,学艺多年,此番出师,想要云游四方。行风暗暗纳罕,是哪里的师门,徒弟出行连个茶钱也不给,但见青年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也不便再问,便聊起其他。青年神情虽然冷淡,对天人命理却颇有见地,许多看法与行风不谋而合,两人相谈颇为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开船的时间。

      行风本就不宽裕,、只能买最末等的票,南宫炎就更不用说,还是行风为他付的船资。为表答谢,他交给行风一张道符,说缝在衣领内,日后必有用到之处。行风对鬼神仙佛之说将信将疑,但为表礼貌还是收下了。船老大只给买末等票的乘客在船尾隔开一小块地方,连个座位也没有。挤满了穿着粗布衣服的穷苦人,或站或蹲,有几个货郎模样的人衣上还打满了补丁。两人上了船,找个角落站定。
      船不时就要开,隐约听到有人喊“等等”,接着便见一个人匆忙冲上船,想是跑了一路差点误了船,一进仓就扶着门直喘气。船工看了眼他手里的票,指指前方的坐席:“找地方坐下,要开船了。”那人没理会,在船舱环视了一圈,径自穿过坐席区,往后面的末等席走来。
      待人走近了两人才看清,来人是个少年,身量不高,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一张小脸水灵灵,上身穿着棉布短衣,显得挺精神,只是下身的蓝裤子样式颇为怪异,身上还背了个和他身形很不相称的大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行风想许是自己看错了,似乎少年在看到自己后就像发现了目标一样一径地挤过来,嘴里还嘟囔着:“好险好险,差点就晚了,幸好在董事长身上放了鸡皮埃斯……贪杯误事啊贪杯误事……”
      果然,少年挤到聂行风身边站定,一拱手说:“阁下是聂行风聂公子吧,在下有封信要给你。”对方居然认识自己,行风很是惊讶,但见对方拿出个信封,上面的“行风启”的确是爷爷的笔记,也顾不得其他,先拆开信读了起来。信并不长,几句话交代了爷爷现在身体已经见好,家中一切安顺,要他安心求取功名。见爷爷笔力刚劲有力,行风知道信中所言非虚,立时放心了一大半。信中还夹了一张纸,打开一看是睿庭的笔迹,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把一页纸写得满满当当,扫了一眼无甚大事便随手折了起来塞进怀里。
      放好信,行风向少年一行礼道:“多谢小公子千里传信,行风感激不尽。想必公子也是同乡,在下之前竟未闻公子大名,实乃憾事。”少年见行风脸色稍缓,口气也随意起来:“哎呀,不用那么客气啦!文绉绉的好不习惯。我叫萧子琇,叫我子琇就可以了。”他眨眨眼,又继续道:“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认识你,其实我在桃源村住过一段时间,我见过你但你大概没注意。”两人又寒暄几句,行风把炎介绍给子琇。子琇眼睛一亮,低声说了句 “帅哥”,殷勤地伸出手来。炎却只是轻轻颔首示意。子琇一撇嘴,似乎对对方的冷淡很不满。
      说话间船已经开动了,子琇忽然想起了什么,挤出人群去了前舱,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遗憾地说:“座位不够了,只能呆在这里了。”说着把背上的包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了上去。
      船离开码头驶上宽阔的河面,风和日丽,船走的平稳,乘客们也轻松地聊起天。行风、炎和子琇三人也攀谈起来。子琇很是健谈,小小年纪却见识颇广,似乎天南地北的趣闻无所不知,说得高兴了还举起手比比划划,行风两人听着看着也放松起来,不时还朗声大笑,一忽儿就过去大半个时辰。炎见他谈吐不俗,举手投足却像个孩子,忍不住说:“子琇小公子,小小年纪,可别把书上看来的当自己的经历吹嘘。”其实他本意是觉对方有趣,想出言逗弄,无奈讲话不中听。子琇嘟嘟嘴说:“别瞧不起人,我说的大部分都是亲身经历。再说我已经十八了,也不算小。”炎眼里满是戏谑:“十八岁才长这么高,看来娶妻不易啊……”这一句似乎戳中了死穴,子琇哼了一声居然撇开头不理他了。
      行风正想说两句调节下气氛,船身却猛地一晃,停了下来。乘客们不知发生了何事,都纷纷挤到船边向外张望,船上顿时一片哗然。有个货郎看了一眼便回来了,一脸的懊恼:“哎呀!碰上河霸子了!”与他同行的几个货郎也是经常坐船往返的,一听他的话也一脸惊慌,几个人聚在一起掏出钱袋子似是开始凑钱。
      行风向外只看见了一艘黑帆大船堵住了客船的航路,不明所以,就拉住其中一个问:“敢问兄台,什么是‘河霸子’?”那人一拍大腿说:“就是河上的恶霸啊!专门开了船来收过路费,往年只收商船的,这半年连来往客船的都收!不给钱就要把人扔进河里的!唉!这一个月又白忙了……”说话间就见两个彪形大汉进了船舱,皮肤被晒得黝黑,面目凶恶,粗壮的上臂还纹着狰狞的虎纹,一看就知不好惹。
      一个壮汉吼了一声“都别吵”,闹哄哄的船舱顿时安静下来。两人环视一圈,顺着座椅间的空隙走来,依次接过乘客递上来的银钱首饰。船长和几个船工在门口等着,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两个河霸一路走到船尾,被行风问话的那个货郎哆哆嗦嗦的把钱递过去,走在前面的大汉掂了掂,似是嫌少,一个货郎赔笑道:“最近生意不太好……”大汉踹了一脚他装货的箱子,抽屉掉出来,里面的小玩意撒了一地,其中有个翠绿的簪子,样子还挺精致。大汉俯身捡了仔细端详起来。那货郎连忙说:“小的身上就这件东西好点,入得了爷的眼您就拿着、拿着。”大汉看了他一眼,像在说“还算识相”,总算是放过了他。其他的人也依次走上前,从怀里掏出银钱送到大汉手里。有几个给得太少,被大汉踹翻在地,立时不是鼻青脸肿就是磕破了头直流血。
      到了行风三人的角落,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颤抖着拿出几枚铜钱。大汉见了,冷笑一声:“就这么点?”那女人瑟缩着:“奴家真的没钱,这是最后的一点,本来是留着给孩子买几个馒头……”大汉不耐烦地皱眉,扭扭头看他的同伴,另一个河霸便走上前,拖着女人便往外走。收钱的大汉接着向行风伸出手。
      行风的眉头紧紧皱着,身上的钱勉强够他一个人的过路费,但这样一来到了临州就无法到客栈投宿。不交钱,想打也打不过。即便交出来,南宫公子又怎么办?明明是恶人,却除了屈服别无他法,他正暗自咬牙,却不知炎心里盘算着,杀了这一船的恶霸再消除众人的记忆是否会消耗太多法力。他正要出手,一个清脆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且慢!”
      出声的竟是子琇,他一步迈到大汉面前,指着被带走的女子说:“她的钱我出了!”接着指指聂行风:“还有他”,想了想又指指南宫炎:“和他”。
      大汉轻蔑的哼了一声,似是不信,子琇从包里掏出一物放在他手上,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十两的一整锭银子。大汉仔细看了看银锭,又咬了一下,确认不是假的,盯着子琇看了片刻,冲他的同伴喊了句黑话,另一个一松手,被他拉住的女人摔倒在地。
      两个船霸走了不久,船又重新开起来,那女人似乎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依然趴在地上,她的孩子跪在她身边呜呜的哭。周围的人有的同情有的冷淡,有个郎中模样的人走过去,蹲下身去查看女子的状况。
      聂行风舒了口气,向子琇道谢。南宫炎却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轻易露财,恐生事端。”这话本来是忠告,但是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而且人家刚刚还对你出手相帮,就未免显得太不识相。子琇假装没听到,自顾自挠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着行风说:“没什么啦,钱财乃身外之物,破财能消灾也是好事,哈哈哈……”

      船又行了两个时辰,就要靠港。子琇帮过的女人已经缓了过来,搂着孩子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下船前子琇走过去问:“妇人,你还好吧。”女人胆怯地望了子琇一眼,小声道了句谢。“那就好”子琇正要走,却被拉住了衣角,那女人跪下道:“奴家相公出门三年未归,留下的钱都花完了,我一个妇人养不了家,这次到临州投奔亲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眼看给孩子买饭吃的钱都没有了,公子您行行好,帮帮奴家吧!”女人这做法有点得寸进尺,子琇嘴角抽了抽,但看那五六岁的孩子瘦的皮包骨,到底还是不忍,又掏出几块碎银塞进女人手里,转身走了。
      聂行风和南宫炎看着他,都摇摇头,炎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行风想的却是“孤儿寡母,无以为生,靠人救济终不是长久之计”。两人各自想着,向前走了一段发觉子琇没跟上来,回头看才发现子琇站在原地,拿了一块板子的东西不知在干什么,那东西乍一看像块切菜板,只是小了许多,不知什么材料做成,外表甚是平滑,子琇一根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嘴里还自言自语:“船费六十文,买路费十两……”过了一会儿举起来看一眼,像是检查了一下,把那东西收进包里,赶上两人,笑嘻嘻地说:“快走快走,我饿了,我们吃东坡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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