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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她是谁?
电话一直在吵。
我试图用枕头闷死它,但是不顶用。最后气急败坏地接起:“你好——哪位?!”
“尹烟,请你吃汽锅鸡来不来?最近买基金赚了点钱,想放高利贷,姐给你优先购买权,还不跪谢主子?”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气得要挂,那边一直讨饶。我知道她担心我投不出稿子混不下去,要帮我。不过现在事情都好了,之前一直瞒着她就是要一口气干个大的,“你跪谢我吧,刚订了大餐,快来蹭。”
“啊?”
“XX西餐厅,不来我一人都吃完。”
“……!”
我看了眼背包手机,确认自己真的在烂醉的情况下,成功回了家,嘴里还有股酒气。包还鼓鼓的,我记得沈念群的小保姆,她说要把手稿都借给我,里头塞满的估计都是那个。
一想到这事儿办成,败家都带劲。
见了面,邹小波还是老样子。我俩太熟了,大喇喇对坐吃得正酣,邹小波咬了口牛排:“最近看电视了没?”
“没空。”我嘴里都是意面,咕哝,“忙死了。”
邹小波难得没嘴贫,砸吧了一下:“真不考虑……”
“不用。”我敲她盘子,“你钱多没处败啊?”
“好吧。说说都在忙啥。”
“准备材料啊。你猜我要写谁。”
她呵了一声,目光有点复杂,看得我莫名其妙。
“干嘛?”
“准备好了?”
“好了。大体有了。”
她脸色有点古怪:“是……沈念群那个?”
我挑挑眉头:“准。赶快去买张彩票。”
“准备好了?”她竟然又问了一遍,声音急促尖锐,皱起眉,“昨天你还宅了一天!”
“我效率高啊,今天一上午就搞定了。她年纪大了,也拿不出一天跟我耗啊——”见邹小波脸变白了,我很奇怪:“怎么?”
她皱眉片刻,掏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插上耳机,示意我去听。我戴上。
“海宁的听众朋友们早上好,欢迎收听FMXX点X。这里是百年所思栏目。在开始今天正式的节目之前,先来说一则讣告。著名梵文学家沈念群女士,于今日凌晨两点,在市人民医院逝世。享年九十四岁。大家可能不太了解这位老人,她生于1921年,也就是民国十年,是老一辈的学问家,学贯中西,但著作较少,学界深感惋惜……”
——沈念群女士,于今日凌晨两点,逝世。
——我七点出门,八点到小区,八点十五分登堂入室。
——之后,我采访沈念群,一小时零二十分钟,又和她的保姆聊了半个多小时。吃了她待客的枇杷果,喝了茶,还有酒。
当时见的她们,是谁?
一瞬间,我浑身上下毛孔都竖起来了,冷气嗖嗖直冒。
胃里食物都在翻腾,难受至极。
钢叉“当啷”砸到盘子沿。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可以很冷静。恢复镇定捡起叉子,把意面吃完,说回去看看稿子,就掉头回家了——邹小波可能也被震住,没拦我。
回到家我洗了把脸,深吸口气,拽开背包拉链。
果然都是满满的手稿。
沈念群的字非常漂亮,是那种跟老先生上过私塾苦练过书法才有的瘦劲小楷。我机械一般翻着,字符像蝌蚪,掠过眼,却没有入脑入心,完全静不下心来,去看内容。
可下一秒,我突然尖叫出声。
夹在文稿里的纸片都被抖了出去。
上面没有字,只有画——我不知道沈念群会画画,不是水墨,而是素描一样的写实类人体刻画。恍惚想起,她在西南联大读完书,就去了德国,留德数载,学习梵文、研究佛教。
纸上面画着两个人。都是女性,赤裸着身躯,曲线柔婉而魅惑。头发极长,披散而落。交颈抱拥,紧如一体。亲昵的姿势好似二人都坐在彼此怀中,贴合得不能更深。
明明眉眼画得模糊,我却总觉得有双眼睛,细细长长,末梢有点上挑,附在这张脆薄的黄纸上,又轻易地透过了它,似笑非笑地,看穿了我。
看穿了我这个偷窥香艳的,画外人。
冷气像死人的手,从脚趾一路往上爬。我腿肚子直打颤。这次,怕搓手也暖和不起来了。
——你想懂吗。
懒漫的问,又鬼气森森绕回耳边。
这双眼睛的主人,盯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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