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愿许你一世情深……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祚阮铃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许你一世情深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7624   总书评数:7 当前被收藏数:29 文章积分:1,043,63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古言短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95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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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一世情深

作者: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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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你一世情深


      许你一世情深
      楔子
      雪下得越发紧了,放眼望去天地间尽是素色,将所有的污秽和血腥掩埋于地底。
      男子身披狐皮毡子立在雪地里,遗世独立。他面前的梅树只是生了花骨朵而已,尚未绽放,他却看得入神,眉眼里慢慢溢满了一丝恍惚的笑意。
      “等这株红梅开了,咱们便可来这里赏梅饮酒,岂不妙趣?”他还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绽放开了,像是一朵芙蓉初绽,清丽无双。
      “殿下,还请快回宫内,若是冻坏了身子,老奴便是死罪。”说话的是他宫内的太监总管李德全。
      他似没听到一般,转过头怔怔问道,“你说这株红梅什么时候才会开?”
      李德全不知如何答言,只深深叹了口气,太子在府内禁足已达三月,偏生他还是一派淡然的样子,再这么下去,只怕这天是要变了。
      “圣旨到!”尖细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庭院。
      闻声,李德全的脸色即刻灰了灰,却瞧见自家太子兀自笑了一声,“这废太子的旨意终是来了。”

      一
      八月初八,东宫太子李祚迎娶六品参知政事阮尚之女阮铃兰为良娣,虽只是纳一位良娣,但礼数却是极周全的,三书六礼,十里红妆。
      是夜,夜凉如水。
      坐于洞房之中的女子掀开龙凤盖头,入眼便是铺天盖地的红,床头那对龙凤喜烛静静燃烧,隐隐可以听见前院传来的喧闹之声。
      她从袖间拿出私藏的小刀,缓缓低头,看着那刀口割入自己雪白的腕间,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即使在此刻,她的眸色依旧是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娘娘!”随着侍女的一声尖叫,她满意地闭上了眼。
      醒来时,不出意料地躺在李祚的怀里,腕上的伤口虽已上了药,但还是隐隐作疼。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世人有言,太子李祚俊美非常,如今一看,果真是鬓若刀裁,眉目如画,只是此刻他的面色却是苍白如纸,唇线亦紧紧地抿着。
      李祚见她醒来,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眸子登时迸发出流转的神采,“铃兰,你是要吓死孤么?”
      她垂了眸,低声道,“臣妾死罪。”
      “你何罪之有?”
      她走下地来,跪倒在他脚下,“臣妾愚钝,毕生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奈何太子妃嫔众多,与其日后失宠于太子,椎心泣血而死,倒不如现在……”
      他已执了她的手,语气温柔如棉,“卿焉知孤非你之良人?”
      她抬眸,一双眼眸已是莹莹带泪,“君王之爱哪有一心的?”
      “我只许你一世情深。”他没有再自称孤,而是自称我,夫妻之间唯有你我而已。
      她终是展颜一笑,埋首于他膝间,唇角缓缓牵起一个微微的弧度。那刀割入的程度,少一分则浅,多一分则深,如此这般引得他心疼爱怜才恰到好处,这便是驭夫之术。
      六月六,花灯节。
      整个临安城被上万盏花灯装点地流光溢彩,李祚从他亲舅定远大将军赵远府内出来,抬头见一轮明月高挂,方才沉重的心情略略松了松,带着随从信步走在街市上。
      “小姐,慢些。”
      一个女子从他身边跑过,他抬眸去看,只见她一袭素衣,只用一根素纱绑了发尾,行走跳跃间,那轻纱从发间飘落,飘扬在空中,竟似展翅的羽蝶。他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触手一片柔滑,鼻尖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
      她停住脚步,蓦然回首,那双眸子竟比那花灯还要明亮几分,“这位公子,可否将我的发带还我?”
      他微微回过神,双手将发带奉上。
      她伸手拿回,转身即走,只留下一句,“多谢。”
      他看着她的背影终是不甘,“敢问姑娘芳名?”
      她回头,冲他狡黠一笑,“我作什么要告诉你?”
      她不告诉他,只因她知道,他有无数种办法知晓她是谁。
      果然,三日之后,东宫的聘书就送到了阮府之内,阮尚闻之,喜不自胜,又岂有不应之礼?婚期便定了下来。
      提亲那日,是李祚亲自去的,阮尚自是小心赔笑,李祚呆了片刻便觉无趣,寻了个由头往后花园去了。一入后园,便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竟宛若三月的流莺一般。他循声去看,却见一个素衣少女坐在秋千上,发丝如水,衣袂飞扬,竟似一只翩翩粉蝶,脸上尽是明媚如春的笑意。
      她一转头瞧见了他,吓得松了手,惊叫一声落了下来。
      他稳稳接住她,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好似一团软玉,心内不由得微微一动。
      她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对上他灼灼的目光,秀眉微蹙,“又是你。”
      他莞尔一笑,“难为姑娘还记得我。”
      她哼了一声转过脸去,面上却悄悄红了,轻骂了声,“登徒子!”
      李祚第一次觉得,原来骂人的话也可以说得这么好听。

      二
      太子纳侧妃,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是李祚虽已有几位良娣、孺人,但都是皇帝赏下来的,姿色虽各个不差,他却没有特别上心的,不过雨露均沾罢了。这回,他这般亲自为自己选妃,却是头一遭。因此阖宫上下,朝廷内外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日一早,李祚进宫向皇帝请安,在宫门下了马车,就见从旁走过两个人来,一个相貌颇为英武,身长五尺,正是李祚异母的兄长,如今颇得当今圣上喜爱的梁王李延。一旁的是五皇子齐王李昌,他与梁王一样同是萧皇后的嫡子,年岁大约在十八岁左右,长得颇为清秀,只是一双吊梢眼让这张脸多了分诡吝。
      三人见过礼之后,李延就笑道,“恭喜三弟新娶了一位夫人。”
      李祚闻言只淡淡道,“这是什么事情也值得拿来一说。”
      “哦?”李延一愣,随即笑了笑,“只是听说二弟这位夫人生得倾国倾城,不知是否有机会一见呢。”
      李延这话说得大为荒唐,莫说现在阮铃兰已经是太子良娣,就算她只是六品参知政事之女,也不是他李延说见就能见的。
      果然李祚即刻变色,“二哥这话说岔了罢?”
      李昌见状忙站起身,陪笑道,“三哥,二哥也是无心,二哥万莫放在心上。”
      李昌这话表面是在劝说,但其实愈发挑起李祚心中不快,但他很快压下心头百转千回的心思,动了动嘴角勉强笑了笑,“女子终究只是身外之物罢了,孤怎会因了一个女子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呢。”
      于是这般,三人又言笑晏晏起来,倒是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离中秋还剩几日的时候,中书省就收到了一份联名弹章,直指定远将军赵远贻误战事,擅自专权,貌似忠良,实包祸心。
      这些年萧皇后专宠后宫,皇帝年老昏聩,专听萧皇后之言,早起废太子之心,只是碍于多年来太子仁德,加之李祚的亲舅军权在握而迟迟不敢擅动。
      太子府,书房。
      “如今怕是要先拿母舅下手了。”李祚神色沉静,握着茶盏的指尖却是泛白,“父皇若是要废我,一道旨意下来便是了,如何要牵连母舅!”
      “殿下,这话万不可说!定远将军在朝中威信颇高,一时流言又岂能动摇半分?只是日后殿下当临渊履冰,不可随意轻信半人。微臣斗胆,听闻殿下新纳一侧妃,想必殿下对她定是爱幸得紧……”说话的是太子的得力谋臣,王昌年。
      李祚淡淡地打断他,“够了,我知你的意思。”
      王昌年还待再讲,李祚已挥了挥手,“我乏了,你退下吧。”
      “是。”王昌年从书房内走出之时,隐隐觉得门外的空气中留有一丝清香,倒像是女子用来熏衣的香味,心内惊疑不已。
      中秋佳节,太子府在后园设宴,几位皇子和朝臣皆在其座,李祚坐定之后放眼望去,却没见着铃兰,便问道,“阮良娣呢?”
      “娘娘说今日为大家准备了节目,现在在下边准备着呢。”侍女垂首道。
      “好,那便等着她罢。”李祚道。
      中央的台子上有几位舞姬正在跳舞,丝竹之声萦绕于耳,席间一片燕语莺声,气氛倒也融洽。过了不多会儿,铃兰终是来了。她今日特特穿了一件红色的舞衣,束着高高的髻,点着梅花妆,当真是倾城之色。
      “阮妹妹今儿这装扮倒似天上的嫦娥下凡呢。”说话的是谢良娣,她进府三年了,也算得上是李祚身边的老人了。
      铃兰站在舞台之上,冲着李祚的方向福了福,“今日良辰佳节,妾身陋质,特奉上一支胡旋舞,权当为众位助兴。”
      敢在大庭广众献舞,说自己陋质显然是过谦了,铃兰的那支舞虽称不上后无来者,但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单是那单脚三十六旋转这个动作在整个大楚国便再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然而,李祚的眸色却渐渐冷了下去。
      李延哈哈一笑,冲右手边的李祚道,“弟妹之舞真称得上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啊。”
      李昌也附和道,“正是,正是。”
      李祚却只是勉强一笑,“二哥五弟言过了。”
      是夜,李祚第一次没在铃兰房中歇息,而是去了谢良娣院内。

      三
      第二日,李祚进得阮铃兰的院子,如往常一般与她说话,却见她神色冷冷的,似有不豫之色,便赔笑道,“这又是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呢。”
      她并不看他,眼眶却悄悄红了,“殿下怕是厌了铃兰,早知如此,铃兰也好早离了殿下,也省得殿下心烦。”
      李祚略一思忖,笑了起来,“你可是在怪孤昨夜歇在谢良娣那儿?她是府里的老人了,昨日中秋,孤只是去看看她罢了。”
      如此这般说了许多好话,铃兰的面色才慢慢回缓,最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在他耳边娇声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的,难为你还肯这样哄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即使是拈酸吃醋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会惹得男子不快,少一分则显得自己不够重视。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望入她的心底去,但转瞬间眉宇间便尽是温柔,“你的眉毛太淡了,孤来帮你画眉可好?”
      他拈了眉笔,研了黛墨,却闻到空气中隐隐的一股香味,“铃兰,你这画眉的墨倒是有好大的一股香味呢。”她神情一紧,略略笑道,“这是崔州所产的香墨。”
      他并不答话,只一笔一笔细细地给她画上去。她闭着眼睛,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到自己脸上,仿佛春日的飘絮一般。
      “好了,你睁开眼吧。”
      他原来画得一手这样好的眉,不浓不淡,恰到好处。铃兰原本就是顶尖的美人,画了眉,比原先竟还要美上几分。
      耳边却听他道,“铃兰,你的夫君帮你画眉,你可觉得喜欢?”
      那“夫君”二字一出口,却让她的心生生一顿,也忘了此时应该略带娇羞的道,“喜欢。”
      他却轻叹了口气,轻柔地将她两颊的发丝绕至耳后,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你我是夫妻,无论怎么样,我总是向着你的。”
      他抽身离开,一转身,神情却是冷峻如霜。
      铃兰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眉墨的麝香之气尤在眉端缠绕,像是水蛇一般一点点地钻入心底,将自己从里到外地啃噬干净。
      这麝香,自己自小就开始服用了,到如今这身子,怕早不能生育了。
      这日下了朝,李祚坐在车内,眉心微蹙,在一旁的李德全心知他在为朝堂之事忧心,便开口道,“殿下,今日奴才倒听闻一件趣事。”
      “何事?”
      “殿下今日可瞧见了御史大人?”
      “今日倒是没瞧见,他发生了何事?”
      李德全见他似乎有些兴致才继续道,“今日奴才见他胡子只剩了半茬,像是被人拿剪子绞了去的,便开口问他缘故。”
      “哦?”李祚欠了欠身子道,“他如何说?”
      “原是他得罪了他的夫人张氏,他的悍妻一时生气便拿剪子把他胡子剪了。”李德全讲完便去瞧太子脸色,却见他神情越发阴郁,背脊忍不住一寒。
      此刻李祚却是在想,倘若有一日她能如此待我,即便是此刻死了,也是甘愿的。
      转眼已入冬,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凉了,这一日竟下起了这年的第一场雪。
      屋内的四角皆摆着一个大火炉,将整个屋子烘得如春日一般暖烘烘的。饶是这样,李祚还是怕她冷了,唤了她的侍女给她拿了小暖炉偎在手里。
      “这天还不到冷的时候,你就这般,若是真冷起来,我岂不是要呆在炕上起不来了?”铃兰斜倚在矮榻上笑道。
      李祚此刻正拿着朱笔批改公文,听她这样说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你体质偏寒,自然更该加倍护养。”
      铃兰掀开珠帘,瞧了瞧外面道,“外间可是下起了小雪呢,咱们不如出去走走,呆在这屋子里也怪闷的。”他自然点头称好。
      两人一路行来,她立在一株未开的红梅前,转身对他笑道,“来年等这株红梅开了,咱们便可来这里赏梅饮酒,岂不妙趣?”
      他温然道,“铃兰喜欢红梅?”
      “寒宵同作罗浮梦,绝胜轻烟在庙堂。”她轻轻吟道,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失言,陡然间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却好似浑不在意,轻轻一笑,“你嫁了孤算不算是入了庙堂了?”
      她轻垂下眼睑,将眼底的慌乱尽数遮掩起来,“能嫁给殿下,是妾身三世修来的福气。”
      他执了她的手,反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自然。”
      他忽的将她拥入怀中,双臂如铁钳一般环住她纤细的腰身,面上依旧是一贯温柔的笑意,“既是你说的,孤便相信。但孤却还是想听铃兰唤孤一声夫君。”
      她蓦然抬眸,直视着他的眼,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里尽是满满的情意,一时看得竟有些微微发怔,心跳如擂鼓一般。
      “夫君……”
      她唤出这句,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这“夫君”二字何其沉重,她要不起,也不敢要。

      四
      上一阵,定远将军赵远被弹劾的之事终是平息了下来,但过不了几天,立马就有人上折子弹劾太子在处置中书左丞张淮安一案中任意自专,淆乱国法。上这道折子的人不是旁人,却是他一直颇为信任的礼部侍郎张启。一时间,李祚只觉得心内气血翻滚,蓦地想起一句诗来,“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之心险于山。”
      呵,原来,最薄凉的果真不过人心。
      这事闹得颇大,张启言之凿凿,但并未提出什么重大的证据,因此皇帝也只是将这案子交由宗政寺彻查。李祚心底却想,皇帝之所以如此,只怕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这日下了朝,李祚恍惚回府,走进院内,铃兰如往日一般将热茶奉与他。他随意地伸手去接,不小心碰着她的手,只听得她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她将手收进袖笼里之前,他已瞧见她指尖上分明是一小块红褐色的血痂!那伤口分明是用银针扎进去形成的。十指连心,这种刑罚虽是残忍,但面上却无大的伤口,因此在宫内使用得频繁,他自小耳濡目染,又岂会不识?
      他的语气骤然冰冷,“伸出手来。”
      她背后陡然间渗出冷汗,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说什么?”
      他抬手,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白玉瓷盏登时碎了一地,“阮铃兰,你真当孤是傻子么?”
      她跪下,垂了头,语气里已带了哭音,“殿下说的话铃兰不懂。”
      他抬起她的下颚,俯视着她,慢慢道,“阮铃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深的心机。你说谎的时候,手不冷吗?心不跳吗?背上不会出汗吗?这次张启的事是你泄露的罢?你还真是对孤情深意重,给孤留了一手,没有搜罗证据交给你主子一次治孤于死地!”一番话说下来,他已气得面色青白,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她望着他,只觉他的目光像是冰刀一般,刮在心上又疼又冷,“殿下冤枉臣妾了。”
      “冤枉?”他冷哼一声,“在孤娶你之前早已将你的身份查了个一清二楚,难为你主子辛苦,挑得这样一个玲珑乖巧的人送到孤身边。”
      当初,他在花灯节上初遇她,心内便觉蹊跷,派人去查,果然发现她原不是阮尚的家养女儿,而是五年前从外面抱进来的外生女儿。他去提亲不过是将计就计,只是想瞧瞧她是谁派来的,想耍什么诡计而已。却没曾想,在阮府后花园的那次邂逅,让他深陷其中,到如今是想舍也舍不下了。
      大婚当晚,他明知她在做戏,心底却想,那伤口那样深,流了那样多的血,定是疼的。他明明知晓那香气是麝香却装作不知,只因为他贪心地想要留她在身边,只因他知道,他与她之间怕是时日无多。
      她在他面前跳那样美的舞,他心底却在想,这倾城的舞姿岂是一朝一夕练成的,她小时候怕是吃了许多苦罢?
      今日,他见她受了那样的折磨,他心内痛不可当,这才揭穿她,只为了她不再受制于人,受这皮肉之苦。
      “到底是谁叫你来的?”他冷声问道。
      话说到此处,铃兰方知躲不过,深深伏到地上,语气却反而平静下来,“是梁王。”
      梁王?这答案倒不在意料之外,却也不可尽信。
      “孤以为你还要抵赖,为何这次这么痛快就说了?”
      她的声音越发冷寂,仿若一片死灰,“臣妾知道这次瞒不过去了。”
      沉吟半晌,他终是松了手,却见她下颚处红肿一片,心微微一疼,语气缓了下来,“孤只问你,与孤在一起这样久,你可有片刻是真心对孤?”
      听他这样问,铃兰只觉万事已哀,真不真心又能如何,便垂首不答,只是狠狠地咬着下唇。如阮铃兰那般的女子,心必然是冷的,常年浸泡在仇恨和苦痛里,骤然间得到了这世上最真切的爱怜,心内恐也以为是做戏罢了。
      他深叹了口气,转身道,“罢了,我也不愿逼你。只是今日我若休了你,恐怕你在梁王那里也讨不着好处,你还是乖乖呆在这府内。只是有一点,从今往后,你便不要出现在孤的跟前了。”
      铃兰,如此一来,你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了,只是,孤这样对你,你可会怨孤?
      五
      不出几天,众人皆知,东宫一向最得宠的阮良娣因言语不敬触怒太子,现已失了宠。同时,朝堂之上可谓风云诡谲,张淮安一案这日终是有个结果,无非是太子私罪张氏一门,擅自专权预政之类的罪名罢了。
      皇帝也无什么大的动作,只淡淡吩咐杖太子四十,权作警戒。
      这日下了朝,齐王李昌坐上车辇王府中去时,他身旁的内侍冯奇正道,“今日太子可算是吃了一记,也枉他得意了这么些年。”
      李昌慵懒地倚在榻上,听他这般说,轻轻一哂,“话别说的这么早,太子还没那么容易倒下。倒是梁王自以为自己这招使得好,现在看来是占尽了风头了,殊不知月满则亏,水满则盈。不定什么时候,吃亏的就是他了。”
      冯启正陪笑道,“殿下说的正是,只是听闻阮侧妃那边……”
      他摇摇头道,“我的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那丫头的七寸,捏在我的手上,便是太子的七寸捏在我的手上。”
      “殿下英明。”冯启正忙道。
      “太子那人心地终究慈软了些,原本他占尽优势,只可惜他就是做不出这逼宫篡位的事来,也枉他的亲舅替他谋划了这许多年,倒白白错过了大好时机。”
      “太子不过是个愚人罢了。”
      李昌闻言更是轻蔑一笑,“所谓无毒不丈夫,太子终难成大事。任他们斗去,咱们只用瞧戏就好,反正最后也是咱们得了渔翁之利。”
      待得李祚回到府中,一时忙乱,太子府内隐隐可闻女子哭声。太医见他两股之上,皆是青紫杖痕,皮开肉绽,竟寻不到半寸完好肌肤,心底不由一凉,面上却只道,“只是皮肉伤罢了,将养些日子便好了。”
      消息传到内院的时候,铃兰正对着铜镜戴着一只翡翠玉钗,手一抖,那玉钗便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他若死了,她便随他而去。
      这时,她在顾不得什么,起身就往外走。
      “娘娘,太子殿下吩咐过了,不许你走出这院子半步。”她的侍婢拦住她道。
      她登时大怒,扬手打了她一巴掌,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我的路?”
      铃兰到李祚的院内时,只听得风雨潇潇之声,院内寂静一片,不由得越发心慌,撩开帘子一瞧,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竟是半分活气也没有了。他此时幽幽转醒,见了她,讷讷道,“我这不是做梦罢?”
      她眼中还含着泪,听他这样说,心内免不了又痛又急,一时哽住了,想出声已是不能。
      他见她那般模样,兀自笑了笑,“就算你此刻只是做戏,孤也愿相信。”
      这几十年,在他面前做戏的人那样多,一个个演得又那样好,倘若他不欺骗自己相信一二,恐怕早因这人心的薄凉孤寂而死。
      她的嘴唇翕动几下,终是道,“我不是梁王的人……”
      他止住了她的话头,“我知道。”
      她蓦然睁大了双眼瞧着他,他却笑了一笑道,“齐王既然敢把你送来,自然就猜得到孤会知晓你的身份。只不过,他在打一个赌罢了。”
      “赌什么?”
      见她睁着双明澈的大眼睛望着他,他忍不住低笑一声,“平日见你那样聪明,怎么如今倒笨了起来?自然是赌孤慧眼识珠,明知你是奸细,也舍不得放开你。”
      听闻这话,铃兰只觉心内响过一道闷雷,恍恍惚惚却想起过去这几十年的日子来。她是个孤儿,自五岁起被人收养,琴棋书画、歌舞琵琶乃至风情卖笑之事都学了个遍。虽也是锦衣玉食地养着,但却无一人这般全心对她。
      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铃兰,孤今日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这话说得露骨,铃兰的脸禁不住一红,眼角眉梢都透出万般的风情来。他见她那般模样,印象中倒是第一次见,不由得畅快一笑,只觉身上的痛楚一丝都没了。

      六
      日子慢慢滑过,一转眼又是春季。
      这段时期,众人皆知,东宫阮氏已得太子专宠!前些日子,谢良娣的侍婢不过是看不惯她平日作为,出言讽刺了她几句,她不知怎的知道了,竟让人将那侍婢杖责三十,赶出府去。太子知晓了,也不过淡淡道一句,“你瞧着办就好。”至此之后,整个东宫无人敢直撄其锋芒。
      铃兰近日见李祚每次下朝回来面色不豫,心知朝中怕是又出了大事,因此对李祚越发温柔。这日,他却执了她的手问道,“假若有一天孤不是太子了,你待如何?”
      这话出口,铃兰的脸色即刻大变,却仍勉强笑道,“殿下玩笑了。”
      他神色却无一分玩笑之意,“若真有这一天呢?”
      她凝神看他半晌,终是道,“假若真有这天,我便陪你一起死。”
      相处了近一年,他知道,她这般说了,就会这般做。
      不久之后,北胡使臣送了位美貌的胡姬与皇帝,皇帝转手就赐给了太子,纳为六品孺人。那胡姬确实是美的,肌肤如雪,发丝如缎,腰肢如柳,特别是那双蓝色的眼眸,一颦一笑尽是勾人的风情。
      李祚自得了那胡姬之后便整整三月不曾踏足铃兰房内,东宫诸位妃嫔都有些幸灾乐祸。男子就是如此,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
      然而,铃兰却并不如她们所想那般日日以泪洗面,或者怨怼愁容,反倒一派淡然平静的样子,仿若诸事皆不入她的眼一般。
      只是,她们不知,有些人表面上越是淡然,心内越是五内催伤。
      三月十日这天,太医诊断出那胡姬怀有身孕。虽则母亲地位低微,但终究是他的第一个孩儿,因此整个太子府内一片喜庆之色。
      这一日晚间,铃兰终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那时已喝得微醺了,眸色里尽是一片水色,手里正环着那位千娇百媚的胡姬,见她来了,微欠了欠身子,“呦,铃兰也来了?过来,陪孤喝一杯。”
      她脚下并不动,只冷冷地对那胡姬道,“你退下,我有话与殿下说。”
      那胡姬又岂是这般好打发的,当即道,“姐姐,殿下还没发话呢,妹妹怎敢擅自离开。”
      铃兰心内又气又怒,多年来的忍耐让她面上看上去却平静地吓人,她只将眼光慢慢地移向李祚,似是在等他的话。
      他看了她半晌,终是微垂了眼皮,语气轻佻地对那胡姬道,“媚儿先下去,孤待会儿来找你。”
      “我只问你,你可否还记得你我大婚之日你对我许下的誓言?”铃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望着他,轻咬着下唇,像是在强忍着眼中喷涌而出的泪水。
      “哦?”他似乎想了想,“当日孤对你说了什么,孤想不起来了。”
      她急切地握住他的袖口,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卑微地道,“你说你愿许我一世情深,你还记得么?”
      他笑,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拿开,“铃兰,这样的话不过是戏言而已,算不得真。”
      戏言?
      她眸中水光愈盛,过了半晌才再次发出声音,只是这回声音却是哑哑的,“你还说,你明知我是奸细,也舍不得放开我……”不等李祚回答,她自己摇了摇头,兀自笑了笑,“这话也是假的罢?”
      李祚的眼中划过一丝惊痛,只是铃兰却没有看见。
      她一步步往后退,声音哀戚无比,“也是我傻罢了……”
      她转身,飞快地往飞奔,跑到一半却又停住脚步,蓦然回首对他粲然一笑,颊上尤有泪痕,“对了,听说新孺人有孕了,恭喜。”
      那一瞬间,李祚忽的记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灯火阑珊处,她回眸一笑,眉眼间尽是璀璨的光。此刻,她面上虽是笑着,眼里的光却一点点熄灭,死寂一般。
      他坐在原处,静静地看着素衣的她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手上的指甲却嵌进了肉里,鲜血沿着指缝慢慢流下来,滴到地上。
      他知道,她是要离开自己了。他该高兴的,不是吗?一切都按照他料想的那样发展,他应该高兴的。
      他多想拦住她,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对她说,“不,我方才说的都是假的,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敢忘,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可是,他不能。
      照当今的情势来看,他这太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到时整个朝廷之内只怕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他不能连累她,他不忍心让她陪他一起死,于是便只能伤了她的心,送她离开。过不了三年五年,他便会忘了他这个负心人。
      又或许,她会恨他一辈子。
      即使是这样,也是好的,毕竟她还活着,可以嫁给别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尾声
      “殿下,您是选这三尺白绫还是这封喉的毒酒?”虽则,那太监还叫他殿下,但眉眼间却尽是不屑之色。
      “自缢而死,面目青白,舌伸数寸。死于毒酒,也免不了穿肠肚烂,口吐黑血,不若给我一把刀,岂不省事?”
      话音刚落,李祚便夺过身旁侍卫的配刀……
      弥留之际,他恍惚看见她的影子缓缓而来,依旧是一身素白的衣衫,美得仿若盛开的芙蓉。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映在雪地上,倒真像是开了满树的红梅一般。
      腊月十二,太子伏诛。第二日,皇帝就下旨昭告天下,改立五皇子李昌为太子,这一场夺嫡之争终是有了个结果。
      这年清明时分,王昌年的夫人来给他的夫君上坟。这一处坟地埋葬的都是罪臣,因此甚为荒凉,杂草丛生。远远地,她见一位绝美的素衣女子来至一处墓前。
      那墓,她是认得的,正是年前被处决的先太子李祚之墓,她的夫君王昌年正是因他才被牵连斩首的。
      太子一门不是被处斩了么,怎么还有人来祭拜他?她心内起了疑惑,凑近了几分,却听得那女子满目哀戚地道:
      “你要我活着,我便活着。只是李祚,你可知道,我活着却并不必死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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