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千山

　　虽值早春，可是北燕地处北方严寒之地，地上的冰雪还未见完全消融，越走气候越加寒冷。终于在马不停蹄地跋涉了几日后，前面的苍茫的原野上，依稀可以看见尽头有一片孤城的影子。
　　进了城门，鸢尾便径直朝着王宫的方向而去，天祭和慕容瑄紧随其后。天祭沉了脸色，心里暗想，她们究竟要去哪里，又是什么人。慕容瑄一路上都几乎一言不发，鸢尾和她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和自己打闹。听之前她俩的对话，似是旧时相识，可是为何却又像仇敌般对对方视若罔闻。真是两个奇怪的女人。
　　走到城门一处，鸢尾跳下马，守城的侍卫拦住她的去路。天祭和慕容瑄也跳下马。只见鸢尾从容不迫地从腰间拿下一块金牌，天祭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只见那侍卫却收了手中的兵器，鸢尾朝天祭挥挥手，示意他俩跟着进来。
　　她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在北燕王城中来去自如。想必必是这北燕王室一族，可是看到她这身蓝黑色碎布衣衫，以及初次见她被人追着的窘迫样子，还有她那毒辣的招式手段，真的很难和这样雕梁画栋的宫殿中住着的那些女子联系起来。
　　一路思忖着，鸢尾却轻车熟路，走到大殿前，她忽然回头冲着身后的天祭说道：“你看好她在下面等我，听我的命令。”
　　天祭点点头，看着鸢尾就这样淡定地闯进了大殿。
　　大殿上坐着的身穿金纹月白缎衣，身形威武，浓眉墨瞳的便是北燕王高云，另一身着白色绸衫的清瘦男子双手抱剑交叉于胸前，然而眉目却隐然透着书卷的清气，颇为俊美。下面站着的两个年岁稍长，是高云的心腹冯跋冯弘兄弟二人。四人像是在说着什么事情，忽然见有人未经传召却闯入大殿，纷纷抬头。
　　“鸢儿……”那名白衣男子露出惊喜的神色，欣喜地笑着走下来，“你终于肯回来了。”
　　“回来？”鸢尾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这里和我有关系吗？”
　　那男子如鲠在喉，想说什么但又作罢。鸢尾没有理会他，只是冲着大殿上坐着的高云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高云口气轻慢。
　　“我要用一个人，来换我的自由。”鸢尾冷静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燕王而感到畏惧，“从今以后，不许再派人跟着我。”
　　“哼！”高云冷笑一声，“你手里的东西，怕是这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用来等量交换的。”
　　“足够。”鸢尾面无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高云有些好奇，“如果我不答应呢？”
　　“等见了这个人，燕王再下定论不迟。”说完，鸢尾冲着身后的天祭喊道，“带她出来。”
　　天祭抓着慕容瑄，将她从外面领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慕容瑄，高云从座上蓦然起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当年起兵斩杀慕容熙后，他就一直在找寻慕容瑄的下落，两年来一直徒劳无获。一个从小便生活在后燕王宫中不谙世事的弱小女子，独自一人流落民间，如何还能活得下去。但是直觉告诉他，她还活在世上，所以他一直没有放弃找到她的希望。此刻，她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慕容瑄此刻早已两行清泪：“子雨哥哥。”
　　忽然，鸢尾挡在了慕容瑄前面：“燕王如何抉择？”
　　高云对慕容瑄的情意，鸢尾如何不会知晓。他爱慕容瑄爱的那么深切，如果此此刻让他去死，只怕他也义无反顾。鸢尾和高云四目相对，她心里清楚，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接近。
　　“我答应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高云脱口而出。
　　“燕王果然重情义。”果然，这是鸢尾意料之中的结局，他为了慕容瑄宁愿放弃一切。想到他这些年为了躲避他的追踪，狼狈不堪，最终却抵不过慕容瑄的一句话，一个微笑，甚至仅仅只是一个眼神。突然，鸢尾又说道，“燕王曾说过，找到慕容瑄者会有重赏，不知……”
　　“赏！”说完，他便命宫人拿了赏金给了鸢尾。鸢尾毫不客气，将赏金统统收入囊中。
　　“那我们就两清了。”说完，他推了身边的天祭，一同转身离去。一瞬间的落寞，这一走从此他们的世界便再无交集。
　　“鸢儿……”那个白衣的俊秀男子却追了出来，他一把拉住了鸢尾的手腕。
　　鸢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看了鸢尾身旁的天祭一眼，转而又向着鸢尾说道：“一定要急着离开吗？”
　　“是！”干脆的回答，继而又缓了口吻说着，“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那男子微微一怔，点头说道，然后他松开了手。
　　天祭看出这几个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而鸢尾到底拿了他们什么呢？当时那些追杀她的人又是谁？他隐隐觉得，身边这个女子身上似乎隐藏了很多的秘密。
　　两人一同踏着雪朝着宫门外走去，天空有些晦涩。天祭问鸢尾：“去哪里？”
　　“回北魏。”鸢尾语气强硬，不由分说。
　　“嗯？去那边做什么？”
　　“笨蛋，当然是把你那块宝贝的玉赎回来啊。”
　　“还能赎回来吗？”
　　“我告诉过她，我只是将这块玉放这里保管，以后拿着钱来赎。她要是敢弄丢，我就拆了她的铺子。”
　　听到这些天祭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看着她的侧脸，像极了曾经在义父书房一副画中看到过的美丽女子。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其实你的心肠并不坏。”天祭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知道”鸢尾颇有些自嘲地微微一笑，“你是想说它也不好咯。”
　　天祭挠挠头，也附和着笑了出来。看着她眼带笑意，单纯无暇的样子，天祭在心里默默地想：“鸢尾……你究竟有怎样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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