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3
　　上中学的时候，我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漂亮灵气的小姑娘。有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轮廓，小巧的鼻子和嘴，小巧的下巴。但却没有因此而讨得众人的喜爱。我总是被讨厌。我总是被同龄的人鄙视的议论说，我是一个没有爸妈的小孩，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
　　他们常常会一大群人围着我，一个一个的逼问我的父母，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回答不出来，看着我伤心难过。到最后还给了我一个十分难听的外号，野孩子。他们总是喜欢一见着我，就扯开嗓子的大叫，野孩子来了……有时候我不理会就故意的叫上好几遍。
　　我喜欢在学校的门口，远远的看着来接孩子的家长，亲昵的拥抱和交谈，自然的接过书包，会在路边上买些玩具或者糖果。那些和我同龄的人，他们有些和我同班，有些是陌生的。我看见他们可以因为路边贩卖的雪糕扯着父母撒娇哭闹。因为成绩优异而得到父母的夸赞表扬。有时他们被高高的举起，去抓路边的树叶。我听见他们欢笑的声音，铜铃般清脆悠扬。
　　我总是跟在他们后面看，面无表情。心却像是空了一个大洞，劲风刮过，呼啦呼啦作响。
　　若是被那些同班或者认识的人看见，总是骄傲的朝着我吐舌头做鬼脸。他们会跑上来狠狠的将我推开，他们不允许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父母，仿佛害怕我会抢走般。
　　我从来不哭。这似乎总不能如他们的愿。他们喜欢看着别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并大肆的嘲笑。只是我从来不哭。
　　那时候，我已经学会很好的压抑情绪。我即使难过，却也并不表现得太过明显，但外婆总是能察觉些什么。但她从不因此而怜惜安慰我，反倒神情严肃语气强硬的对我说，你要独自学会面对和解决这样的事情。不能软弱退缩，不能任人欺负。
　　她严厉的神情令我害怕，我便直直的盯着外婆问，为什么我的爸妈不来接我？
　　起先，外婆总是神色淡然的敷衍我。一瞬间从神色严厉的状态转变到面无表情。她总是不经意的咳嗽两声，然后会找些借口，说父母很忙，没时间之类的。然后闪烁其词的说下个月就会来。

　　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变成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伤疤。永远存在着，无法忘记。
　　因着这个无法启齿的伤疤，我变得孤僻。我没有所谓的女性朋友。他们对我都避而远之。连可怜的同情也不肯给予我。那时候的体育课，我总是一个人孤单无措的站在树下，看着女孩子们欢快的跳皮筋，踢毽子。这些都是女生的爱好。她们梳着长长的辫子，在跳跃翻飞的瞬间，快乐的笑闹着。这些快乐却从来不属于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喜欢上音乐。只有音乐不用和任何人分享就可以让我得到快乐和安抚。也就是从那时候，我开始喜欢上王菲。学校午休完后有一段空闲的时间用来播放当下的流行音乐。大概是要与时俱进的意思。那个负责播放音乐的人总喜欢一遍一遍的重复王菲的那些空灵而忧伤的歌曲。我听见广播里那个干净的女声，忽然觉得世间变得安静，变得纯絮，没有任何的歧视，也没有任何的鄙夷。那是我一个人的小小世界。从广播开始，我爱上了听音乐。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青春里，音乐变成唯一的信仰。我开始拼命的攒钱。我把外婆留给我吃中饭的钱留下来，攒够了，就去音像店里买CD。各种各样的CD。
　　我喜欢常去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音像店。全木质风格，墙壁上全被歌词本覆盖，被拼接的十分漂亮。阳光会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从房间里唯一的窗口照射进来，其他大部分的时间，这里一片昏暗。
　　音像店的老板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终年穿暗色系的棉布衣服，喜欢在下巴处留下依稀的胡渣，看起来颓废而忧伤。如同他的音像店。但我却能感觉出他身上的干净气息。那是一种出自于性格和灵魂的干净，对于这个充满利益和诱惑的尘世来说，他的这种于世隔绝是如此干净。
　　没客人的时候，他会放上一些音乐。音乐的风格依据天气，如若是雨天，他大多是喜欢一些沙哑而忧伤的情歌。如若是晴天，他会听一些干净的钢琴曲。
　　他不常说话，这与其他商人不同。他总是安静的坐在木质的柜台上，有时会眯着眼睛抽一根烟，看着客人挑选风格各异的CD。他的木质柜台上有一盆绿色的仙人球，还有一株不知名字的植物，偶然会开出淡黄色的小花来。他常常摆弄这些植物，在客人结账的时候，他不说话，亦不看人，只是盯着植物，等待着客人交钱。
　　他是个性格古怪的音像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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