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

　　衡文去睡觉后，我独自在桌边坐了一夜。

　　天微微亮时我到院子里站了一站，取冷水擦了一把脸，再遛了个圈儿，小厮和丫鬟们起床，出门瞧见我杵在院中，十分惶恐，又服侍我洗漱一遍，小丫鬟沏好茶我吃了两口，天大亮了，天枢和衡文起床。

　　我预先让小厮到街上去买了两笼小包子，早饭时摆上来，衡文与天枢的眼顿时亮了。

　　衡文伸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含糊地笑道：“好吃。”

　　天枢也夹了一个在盘中。衡文向我道：“是你让他们去买的罢，比昨天的好吃。”

　　我道：“你若爱吃明天早上再买。”衡文立刻很欢喜地笑。

　　天枢瞧了瞧桌上放的辣酱碟儿，试着夹着包子在酱里蘸了蘸，咬了一小口，悦然道：“原来还可以加调料。”

　　衡文立刻又夹了一个，依样学样地试了试，睁大眼：“唔，味儿又不同了些。”

　　我瞧着他二位禁不住想乐，忽然又想起琢磨一夜的事，心下再一沉。

　　整夜我多是想着自己，其实天枢更是……

　　衡文皱着眉头看我：“你哪里不舒服么？”

　　我僵硬道：“没有。”天枢夹着一个包子，也眨了眨眼看我。

　　早饭后，衡文道：“小包子很好吃，但是大的包子还是前天的好。”依然念念不忘黄三婆。

　　我于此事没有办法，一家的包子一个味儿。可惜黄三婆不卖包子。衡文念念地说了一说之后，也不再提了，跑去给狐狸喂食。

　　我在院中，晒晒太阳，天枢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卷书，在廊下看。衡文喂完狐狸，从小厅里出来，顺着回廊转到往后院。我在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黄三婆正倚在后门边，和厨娘聊天。衡文向她问了声好。

　　黄三婆大喜，颤着手道真是位懂事又没架子的少爷。

　　衡文笑嘻嘻地道：“您老过奖了，还当向您老道谢才是，晚辈吃过的包子都不如您老给的好吃，家父与兄长亦都十分喜欢。”

　　黄三婆欢喜地几乎说不出话，半晌后才颤巍巍地道：“少爷爱吃，老身这就回去再蒸些送过来。”

　　衡文道：“真的么？实在太感激了。”

　　我在一旁看得汗颜，不禁自责，说是照看，我竟连一屉让清君满意的包子都买不到。不知现在向黄三婆拜师，她老人家会不会收我。

　　我正准备过去，却有小厮来抱说有客人到访，是位老妇。

　　老妇？本仙君这几天，难道走老太太运？

　　我到厅内迎客，小厮引着老太太过来，我定睛一看，有些眼熟，依稀是集市上给衡文和天枢核桃花生吃的老太太。

　　老太太进厅，福一福身，报上家门：“老身吕胡氏，请宋公子安。”

　　我惶恐地让座，昨天只在集市上打个照面，今天将本仙君姓名打听清楚，一定有目的而来，一个安将我请得疑云大起。

　　吕胡氏在椅子上坐了，上下将厅中的陈设看了一遍，向我笑：“宋公子家中布置得真精致，刚刚搬过来，竟就收拾得这么好。”

　　我道：“哪里，都是他人的功劳，其实在下半分心都没费。”这句是实话。

　　老太太就着话尾接道：“公子真是过谦了。不知公子是哪里人氏？”

　　我只好诌道：“老家江浙。”

　　老太太道：“啊哟，江南可是好地方。不知公子此番到城内，打算长住还是短住？”

　　我含混道：“只看住不住得惯了，住得好便住久些。”

　　吕胡氏道：“其实这城虽不大，却算繁华，最要紧是安定。现下天下都不太平，东郡南郡那地方常年的打，听说最近朝廷还派兵与东郡一起攻打南郡，将南郡的几座城都灭了，南郡的那位什么大将军竟被自己的兵造反打死了。世道不稳，居则难安。能像我们这里这样安安稳稳好过日子的城天下也多少了。所以依老身的愚见，公子既然来了，房子也置办了，何不就住得长久些。”

　　我跟着点头：“您老说得及是。”

　　老太太兜了如此的一个圈，意在何处？

　　老太太端起几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润润喉，放下茶杯，一双老眼望着本仙君道：“老身唐突，请教公子尊齿几何？”

　　她问此做甚。本仙君飞升时二十有三，此时张嘴便欲答二十三，幸亏想起，院子里还有两位少年上君对外权被当做我儿子，便答道：“虚度近四十载了。”

　　吕胡氏摇头道：“太不像了，若不是老身见过员外的两位少爷，说您是二十出头的人，老身一准相信。”

　　废话，本仙君这张脸，本就是二十出头的脸！

　　吕胡氏掩口一笑：“员外正是年富力强时，未曾想过……再续一房？”

　　原来，老太太此番，是来替本仙君做媒的。

　　本仙君到凡间一住，立刻有姻缘上门，果然我永世孤鸾的命竟然可以改了？

　　老太太见我直着双眼不语，便接着说：“老身这里，现有一桩绝好的姻缘说与公子。城北有个布庄，门面不大，生意却好的很。这城里的大户人家穿的布料都是从他们家订的。布庄的冯掌柜有个女儿，今年一十七岁，虽不算富贵人家的女儿，嫁妆也颇丰厚，相貌人品正与公子匹配。并不是老身乱提，说起来，这位小姐与公子却已有了两回的缘份。”

　　本仙君听得屏风后一阵悉索，想是衡文和天枢正蹲在后面听。吕胡氏在此时接着道：“第一回的缘份，两位少爷身上穿的衣裳，正是冯家布庄做的。还有几件衣裳正在赶着。至于第二回的缘份，公子应该还记着呢。昨日在街上的胭脂铺前，那撞着您的姑娘，正是冯家小姐。这可不是天赐的姻缘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