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怀念

　　翟渊坐在迎亲的轿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自己的确是刚刚即位不久，但好歹也毕竟是龙族的少主吧？怎么连为自己讨个妃子，那些老不死的就要争论那么久？要争就干脆争他个头破血流吧？这样他还能看上一出好戏，谁知他们争到后来，竟尽弃前嫌联名上书要他与那凤族现任少主联姻。
　　这是哪跟哪出？
　　他知道这百年来龙族与凤族因种种缘由而一直争纷不断，但也没必要扯到他身上吧？为了底下那些人的纠纷而要把自己的幸福给赔上，那才是真真的不划算类。
　　但翟渊也明白自己身为龙族少主，是有必须要尽的义务的，所以他现在还乖乖坐在这里，尽管满是不耐。
　　又摇晃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才到达了栖凤山地界。山的周围是一个环形湖泊，轿子是无法过去的，而按礼法，也自然是不能使用法术的，于是便只能摆渡。
　　当呈檀这样禀告他的时候，翟渊呆愣着眨巴几下眼睛，然后问道：“你有准备船吗？”
　　“没有。所以请少主和属下搭摆渡舟过去。迎亲队伍就在这里等好了。”
　　虽然这样或许会有些失脸面，却也是现下唯一的法子了。翟渊倒也不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应了一声便走下了轿子。
　　湖边确实是有条小舟，老船夫坐在船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手里的草帽，看上去甚是淳朴。那船夫是面对着山的，再加上他们二人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以至于呈檀唤那船夫是甚至将其吓了一跳，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将草帽往头上一扔，笑着招呼：“客倌们摆渡？上来吧。”一边手也不停下，将系在桩子上的绳子解了下来。
　　小舟的速度不快，甚至有些慢，那老头只是悠闲地来回摆动着船桨，完全没有赶时间的意思。呈檀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他怕误了时辰，几次想开口让那船夫划卖力点，都被翟渊拦了下来。
　　“少主，这……”
　　翟渊朝他摆摆手，然后示意他噤声。
　　灵力果然很弱。
　　翟渊这样想着。
　　难道那帮老家伙说的是真的？曾经与龙族不相上下的凤族，真已没落到如此地步？那么这次联姻，应该也是他们在无奈之下做出的挣扎了？
　　翟渊有些不屑。他觉得凤族少主忒不厚道了，快死了还要拉个自己陪着。
　　当然其实这话完全没道理，只是纯粹的胡思乱想而已。
　　“客倌，从这里上岸，然后沿着这条路，便能上山了。”那老头热情地说道，“找不到的话也甭留太久，老头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找不到？”呈檀听着奇怪，问道：“找不到什么？”
　　他们有说他们是来找东西的么？
　　老头呵呵一笑：“你们也是听了什么传言，来找凤凰的吧？像你们这样的人，老头我看得多了。我在这里摆渡了三百多年，到现在为止，也就百多年前的一位公子曾经带下来过一个小孩，其他人都是白跑一趟啊。”
　　呈檀这才想起，一般人是很少知道他们神族的存在的，听了这老头的话，倒也不甚在意。
　　翟渊倒是来了兴趣，“带下来个小孩？”应该是凤族人吧？“长相如何？”
　　呈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家少主想必是关心这个问题很久了，能憋到现在才问，已经算是有进步了。
　　那老头嘿嘿一笑，道：“小孩子嘛，哪个不是精灵乖巧的？”
　　呈檀又翻了个白眼，暗道：他家少主就不是！

　　告别了船夫，又走了约一刻钟，翟渊眼尖地看见一个美人皱着眉头倚靠在一棵树下，立马上前调戏。
　　“美人，虽然这里不诗情也不画意，不过方便的话能不能告知在下你的名字？”
　　上官一愣，还没待他反应过来，翟渊已经被呈檀揪住了耳朵。
　　抱歉地朝上官一笑，呈檀道：“请问阁下知道……”他原本是看这人长相不似平凡人物，想他或许会知道凤族的居所，便开口想问，但走进了之后又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灵气，心下生了疑惑，是以话只说了一半。
　　上官看着两人，虽然言行举止是幼稚了点，但相貌装扮倒还是充满了贵气，一时之间不能判断到底是不是自己在等的人，眉头又皱了起来。忽然心生一计，道：“我是朝歌。”
　　凤族二少主？
　　翟渊听了，脸色一肃，沉声道：“什么意思？”
　　“呃？”什么叫……什么意思……
　　呈檀看上官不像是坏人，又道出了朝歌的名字，估摸着该是在试探，岂料他们家少主没听出来，现在还用一副想大家的姿态对着别人，赶忙出来打圆场。一把抓过翟渊搁到自己身后，笑道：“在下呈檀，”又指着身后的人，“这位便是我家少主，翟渊。”
　　被点到名，翟渊嬉皮笑脸地跳到上官面前，“刚才是开玩笑啦，别介意哈。”
　　他只是看到美人就情不自禁而已，绝对不是因为看上官傻傻的就起了欺负他的念头。
　　呈檀暗叹一口气，强撑着笑：“请阁下带路。”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道：“别耽误了时辰。”
　　“才不。”上官冷哼一声，指着翟渊，“我讨厌他。”
　　其实上官还是很记仇的……
　　话是这样说，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才不会冒着被训的危险来使性子。
　　上官如是想着，在三人尴尬地面对面约一分钟——至少他觉得是一分钟——之后，还是乖乖地转身，吐出两个字，“跟过来。”

　　朝歌看着沙漏一点点落下，终于耐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满房间乱转，喃喃道：“我怎么会让他去接人……我怎么会这么失策……我怎么能相信他……”
　　朝夕看了不禁失笑，“放心吧，上官虽然是滑头了点，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意思是你可以不用这么担心。
　　朝歌正想狡辩说我才不是在担心他哦，就有下人来禀告，说上官大人已经带了龙族少主及其侍从到了。
　　朝歌突然又开心不起来了，他转过头看了眼自家哥哥，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犯酸。
　　朝夕向他笑了笑，站了起来往门口走。
　　朝歌觉得自己该拉住他，却还是终究没伸出手。
　　跟着他走到大堂。
　　然后满脸黑线地接住扑过来的上官，听他控诉说龙族真不是人。
　　上官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也感觉不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人啊……于是改口：“龙族真不是龙……”
　　呈檀见自己主子看见来人之后连眼睛都直了，只得上前代其解释：“上官公子是误会了。少主他只是……”见着你长的好看便忍不住轻薄几句……
　　这话要他怎么说出口？！
　　“只是什么？”朝歌冷道。
　　他很不爽。
　　那个龙族少主竟然一进来就盯着哥哥看！
　　他把上官从身上掰下来，想冲过去给那人一个巴掌。
　　幸好当时上官死死拽住了他。
　　三年后的他如是想着。
　　上官拽住看上去已经着火的朝歌，转想朝夕道：“这二位便是龙族少主及其侍从。”
　　朝夕此刻正被翟渊盯得尴尬，听见上官说话便将眼神移去他那里，看见自己弟弟满脸杀机地怒视着翟渊，急忙过去抓他的手，暗吼：“朝歌！”
　　声音很小，但还没有小到能避过龙族的两位尊神。
　　呈檀有些冒冷汗，今天自己不是来娶亲的么……怎么现在搞得像是在演一场闹剧？
　　一切都是那个花痴主子的错！
　　于是他退后几步，站到翟渊边上，暗暗使了个眼色。
　　翟渊毕竟也是个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也知道现在大堂里因为自己而显得十分尴尬，干脆抱拳道：“失礼了。只是凤族少主果然是绝色，在下不禁看呆了而已……还望见谅。”
　　当然见谅，难道还跟你动手不成？
　　上官继续他鄙视龙族人的观点，代替不太方便开口的朝夕道：“少主言重。”
　　其实这话本是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说，但是现在朝歌还激动着，应该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他只好硬着头皮站到风口浪尖上。
　　当然事情也还没到他想象的那种严重地步。
　　龙族二人很高兴对方愿意踩着自己给的台阶走下来，也自然是不会再为难了。
　　呈檀见时辰已经差不多，重新走上前去道：“时辰就要到了，我们还是赶快吧。”
　　听他这样说，朝歌往外面张望了一眼，然后皱眉：“就来了你们两个？”
　　“都在山下等着，因为没有料到山的周围会有湖泊……”意思是这和他们无关，才不是他们想要这么没面子的，“摆渡船又只有一小艘，呈檀怕误了时辰，才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各位包涵。”
　　朝歌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上官转手给了他一拐子。然后朝着呈檀嬉皮笑脸：“那怎么办？总不见得要我们少……要朝夕自己走下去吧？”
　　要改口了，现在的凤族少主，是朝歌。
　　翟渊这时候走了上来，道：“这个简单。”竟直直走过去打横抱起朝夕，“这样不就可以了？”
　　这下大堂里所有人都满脸黑线。
　　呈檀突然觉得凤族人真是英明，这大堂里竟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否则自己还不是要丢脸丢到家……
　　呆愣了两分钟——又是上官的心算——之后，上官回复过来，拍着翟渊的肩膀，“龙凤呈祥。”然后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
　　翟渊自然领会他的意思，直接运起轻功一路奔下山去。
　　朝歌比呈檀反应快，抓起上官领子骂了句“你就让他这样走了？”又转身追了上去。呈檀抬腿也要追，被上官揪住袖管。
　　然后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颤颤转过身去，颤颤笑，颤颤问道：“上官公子怎么了？”
　　上官远觞笑得满脸灿烂，伸手道：“红包，谢谢。”
　　呈檀突然觉得自己掉到一个大坑里，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上官摆弄着早已没电的手机，陪着朝歌一起在窗前发呆。
　　“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朝歌突然来了一句。
　　“没有。这本来就不是你做的决定，与你无关。”
　　而且这也是凤族现在唯一的出路。
　　“就好象来了这里之后手机MP3一起变废铁，也与我无关。”虽然他是心痛得很。
　　朝歌转过头去看他手上的长方体小玩意，不置可否。
　　上官也知道自己这个比喻很不恰当，只能很傻地干笑，“不过你放心啦，朝夕比你聪明多了，他不会有事啦。”再说那个龙族少主好象很喜欢他。
　　“他是很聪明，但是太聪明了……反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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