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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功名一朝落
一朝功名一朝落
(十六年后相府)
“扣扣扣”,绿衣少女双颊含羞,手捧云片酥,轻扣那扇虚掩的屋门。
“进来。”清脆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细听处还夹杂着些许雪的微寒,少女登时绯红了脸,轻轻地推门而入。不同于少女刻意地轻柔,那扇年老失修的木门极不协调地发出“吱呀”的沉闷响声,像个沧桑的百岁老人般蹒跚地艰难地从这一边儿挪到那一边儿,虽然不过一个步子距离,最后终于安全的不至于散架了的歇住了。
少女满怀期待地站在屋内,这个她偷偷张望过无数次屋子-破旧,却因为主人的悉心打扫而一尘不染,简陋,却因为主人的高洁志趣而浮动着淡痕梅香。虽是陋室,又何陋之有?
少女焦急又有些害羞地等待着,半晌也没有动作。安静,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让她觉得不安,仿佛不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就会立刻逃也似的远离。终于,她下定了某种决心。
“少......少爷......奴婢柳儿,给您送来了糕点......您......您尝尝。”柳儿结结巴巴地说完,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小脸烧得红红的,竟是不敢抬头。
“柳儿?可是“微风含柳翠烟中”的“柳”?好名儿。糕点?佐助这就谢谢姐姐了,不过,这里可没有什么少爷。”温和,有着文人特有的儒雅,却又隐着丝微怒的语气从榻上半卧之人轻启的唇中缓缓吐出,倒不觉有丝毫的矛盾。
柳儿没读过书,生平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解释自己的名儿,虽然听不大明白,但觉得从那好看的人口里吐出的句子,想来自己的名儿应该是挺雅致的。
好看?是的。虽然形容男人不太妥,但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柳儿娇羞地微抬起头,视线恰好与榻上之人碰个正着。清秀的脸膀,眉如黛,口似落红一点,肌还胜雪一分白,宽大的天青色外袍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但真正夺人心志的还是他那双墨黑的眸子,一望进去,清澈见底,又偏偏湮灭红尘俗事。
柳儿一时失了神,直到榻上之人一声轻咳方才清醒,清醒后便又为刚才的失神而低下了头。
“柳儿姐姐,我适才听见外面锣鼓震天好不热闹,请问发生了何事?”
听到自己心仪的人叫自己的名字,又亲切地和她说话,柳儿有些羞涩地说:“少......公子,柳儿前些日子上街采货,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张榜,柳儿也挤进去凑热闹,听见周围人议论说是本届科举发榜了。公子啊,说来也奇怪,今年的状元我听他们说是叫左什么的,竟然在中了状元后消失了,圣上爱才,派了多路人马四处寻找,终是没找到。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先封了那榜眼和探花。刚才的锣鼓声就是在接榜眼进宫受封。说起那榜眼......”柳儿难得有机会和心仪的人如此接近,话匣子一打开便没个喊停,直到她发现佐助闭目,或是沉思,或是疲惫,才转身将糕点搁在桌上,轻悄悄地离去了。
佐助在确定她走后方睁开眼,手指轻揉太阳穴,昨晚刮了一夜的风,窗户上的纸早已剥落,风就这么直洞洞地灌进来,他虽裹紧了棉被还是冻得牙齿打颤,今早便病了。在床上窝了一早上,体力大体恢复了,精神却还有些不济,方才硬撑着听柳儿一大段话,此刻就更显得身心皆疲。
沉默了会儿,他笑了,有些得意,又有些无力。“左什么的......当今圣上要是真能在茫茫人海找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才有趣得紧呐。”他环顾四周,除了几件必须的残破的家具外,只余空空的泛黄的开裂了的墙。这里是他住了十六年的地方,一个说不上家的地方,一个富丽堂皇的相府角落里多出来的不必要存在的存在了便格格不入生生破坏了美感的地方,就如同他自己是相府里多出来的不必要存在的存在了便格格不入生生破坏了美感的人一样。
十年寒窗,一朝功名,多少读书人一辈子为之奋斗的金榜题名他却弃之不甚惜。乔装出府,化名考试,不为将来可能的荣华尊贵,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作为相府里的异类,他埋怨过,恨过,直到他知道自己是宰相抱养来的而并非其所出时,他不再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然。淡然并非认命,虽然照顾了他十三年的麽麽不止一次地叮咛他要知足,平凡一生,但是他生而不认命。而现在,他高中状元,确已证明了他存在之价值。
他的手摸到挂在腰间的璧玉上,这是麽麽临死前给他挂上的,说是母亲的遗物,此玉通体碧绿,前后个篆刻“轻”,“衣”二字,也许是母亲的名字,虽然麽麽从没说过。他将玉放在掌心,温暖如同母爱。
一朝功名一朝落,他本无憾,他想自己以后也许真的应该如母亲临终所说平凡一生。
可是聪明的你总该知道,历史告诉我们,有些人生而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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