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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磐
水落饶有兴致地紧盯着自家妹子……的头发.
盯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捞起一把:\\\"原原,都三年了,你的头发怎么不长呢?\\\"
原葭朝面前的电脑倾身,顺势让自己的头发脱离水落掌握:\\\"姐,有这个空研究我的头发,还不如多去琢磨你的茶酒,耶路撒冷最近越来越不运动了.\\\"也越发的肥了.
水落前不久发了个雄心大愿,要改变母亲对酒的坏印象,打算将酒和母亲最喜欢的茶融合成一体,可到现在弄出来的全是失败品,还把那些失败品统统灌给耶路撒冷,搞得现在它快成酒鬼不说,成天醉醺醺的.
\\\"这个……我对茶没多少研究,岚她又不在,我一个人弄不出什么东西来.\\\"水落开始推卸责任.
不过她也没说错,木岚的确对茶有相当的了解,因此才被她们的母亲引为知音.茶酒的研制确实需要她的帮忙,偏不巧几天前她被她哪个警官父亲叫回家,所以这两天水落配出来的东西总是不尽人意.
\\\"哦?那你最近在干什么?\\\"原葭将注意力从游戏上分出一点给自家二姐.
水落的语气有些愤愤:\\\"还不是泠,她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残缺不全的方子,居然要我配\\\'蒙尼斯玛\\\',我都快烦死了!\\\"\\\'蒙尼斯玛\\\'是古埃及酿制的葡萄酒,工艺复杂早已失传,天晓得那个方子是怎么蹦出来的.
\\\"你可以不睬她.\\\"原葭很清楚水落只是说说罢了,她自己可是乐在其中.
水落看她在电脑上轻轻松松又过一关:\\\"这些对你来说只是小儿科,怎么,无聊?\\\"
原葭有些索然:\\\"聊胜于无.\\\"没事情做也只能打打游戏了.
水落忽然压低声音:\\\"程灵素.\\\"
\\\"嗯?\\\"原葭没反应过来.
\\\"泠的草稿箱最新的通关密语,她写了两篇爱情小说.\\\"水落神秘兮兮道.
爱情?
不是吧?白泠也才十三岁,爱情……写得出来吗?
\\\"我知道她才情极高,但她向来少写小说,何况这爱情……得有切身体悟才行吧?\\\"原葭忍不住道.
\\\"所以啊!那两篇只是压在她的草稿箱里没拿去投,觉得无聊,不如看看吧!\\\"水落站起身,\\\"我去哥的学校图书馆查点资料.\\\"
她说的学校,只是原莫折以前读的学校,如今他已至斯坦福大学求学.
原葭随手退出游戏:\\\"再配出失败品可别给耶路撒冷喝了.\\\"发展下去它每天无酒不欢就糟了.
\\\"总不能丢掉吧?\\\"水落已到门口.
\\\"那是你的事.\\\"原葭登上白泠的草稿箱.
室内重归宁静,她看到白泠所有的文章——看来这是她惟一的草稿箱.
据原葭所知,白泠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她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文学才华和对书籍的敏感,她的大脑也与众不同,脑容量开发了百分之五——这更是个惊人的数字.
不过……她一直都是写文化散文、游记散文和生活琐记及一些针砭时弊的文章,爱情小说……怕是处理不好,不然也不会不给人看了.
将她以前写的文章一篇篇点开,透过字里行间的才华横溢,遣词用句的从容老辣,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淡雅得不象话、似乎是从唐诗宋词中走来的身影.
原葭不觉笑了,这样的人说她会以文为生恐怕无人觉得意外,不过……恐怕也无人想得到她对风险投资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对Money更有种超乎寻常的狂热,实在是……奇特.
还有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剑术超群的俊逸的妹妹苏杭……
这些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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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咖啡屋里，原葭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
她是乘家中没人时偷溜出来的。
轻啜杯中温热的咖啡，让那香浓微苦的液体滑下咽喉，她静静思索水落那无意的话。
原原，都三年了，你的头发怎么不长呢？
不错，回家三年，她的头发仍然只及背部，分毫未长，发色不变。
头发是她的力量所在，换言之，这三年她的功力没有一丝进展。
若不是今天与自己时时相对的水落问破，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了。
女巫之王。
巫界本无领袖,但在古老典籍中记载了一个传说,传说中巫界有一大灾难,那时便会出现一位女巫之王,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既倒,在她之后,巫界就会重回无领袖状态.
她一直对此心有排斥.
为什么非她不可?她只想当一个普通人,有亲人、朋友,平静的度此一生.
忽而她心头一震,隐约感到危险,立时反射性想到:母亲发现自己了?微抬起头游目四顾,见周围一片正常,不觉纳闷:危险的感觉从何而来?
心中不安渐渐扩大,她起身结帐,在门口远远看了镇尾水家老宅一眼.这一看，她呆了呆.
宅子上空,有一团白色的黯淡光芒正在迅速散开.
那是……她不及细想,扬手结印念咒——先拦下来再说!
可是,咒语尚未念完,那团白芒已经消散,她胸中蓦地一痛,仿佛有一支利箭穿过心脏,并带走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妈妈……\\\"她无意识的呢喃,脸色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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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刚到家门口便看到向来冷静的小妹发狂般从进屋,心知不妙,忙紧随其后,很快发现原因——她们的母亲倒在地上.
丢下呆若木鸡的妹妹,水落在楞了一下后迅速上前准备急救,动作却在碰到水缇身体时顿住,许久她猛回头:\\\"你去哪了?\\\"
原葭仍然木立当场.水落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我没资格问你.\\\"一瞬间,她甚至不敢不头转过去棉队母亲的遗体.
原葭却有了反应,她丢下一句\\\"我不出现就不要火化!\\\"便疾步奔上楼.
水落一怔,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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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另一边.龙门总部.
\\\"大功告成!\\\"刚从临时工作室出来的人将两对玉玦扔向大厅内沙发上的明丽少女:\\\"明儿,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完成了,那几块玉石是我的罗!\\\"
那少女伸手,空中手指仿佛在曼妙舞蹈,霎时间四块玉玦已全部到了她手中,她边打开身边一个长长的锦盒边笑道:\\\"杭,你还怕我食言而肥吗?\\\"
俊秀飘逸的杭自顾自拿起桌上一块糕点:\\\"岂敢,我只是怕你忘了.\\\"
龙明玖将玉玦摆入锦盒:\\\"我这就命人把那几块破石头送去你家,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苏杭舒服地喝着热汤,也不去计较什么“破石头\\\",顺眼一瞟,见那锦盒里面一溜七对玉玦,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俱备,心中这才有了疑问:\\\"明儿,你让我帮你琢这么多玉玦干什么?\\\"
按说这问题早就该问,奈何苏杭一见那几块最小也有两尺见方的七彩玉石便什么都忘了，再听龙明玖说只要琢七对小小的玉玦剩下来的加上一块黑晶玉全都给她就更想不到还有啥不对.所以这个疑问才一直搁着.
龙明玖半真半假道:\\\"先囤积着,等你的名气如日中天时,这个就是你的早期作品,奇货可居呢!\\\"
骗鬼吧!就算她将来比米开朗琪罗还有名,这笔买卖还是不划算.
算了,反正玉石已经到手,管她想干嘛.
于是,苏杭一心一意地对付桌上的美食,龙明玖一遍一遍的抚摸玉玦,脸上浮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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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原原还没下来,她能成功吗?水落脑子里一片混乱,愧疚、焦虑、害怕、担心、悲痛、期待……这些情绪压得她几乎窒息,三天来不吃不喝不睡,她真怕自己会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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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别吃了,快走!\\\"龙明玖脸色凝重,抄起哪个锦盒便往外走.
\\\"怎么了?谁打来的?\\\"苏杭很不情愿的看看桌上还没吃完的食物.
\\\"小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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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样?\\\"龙明玖看着床上的水落问打电话给她的木岚.
\\\"被我敲昏了.\\\"
\\\"被……你敲昏了?\\\"苏杭思维开始混乱.
\\\"岚,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得稍慢的白泠接口.
木岚没有解释,直接拉开侧门.
…………
\\\"到底怎么回事?原原呢?\\\"发现另一房间躺着的水缇后,众人静默良久终于爆发.
\\\"是这样……然后我把她打昏,在通知了你们.\\\"
木岚说完，又是一片沉默.
\\\"哈,我们应该相信原原的巫术,对吧?\\\"苏杭勉强笑道.
\\\"嗯,我去弄点吃的,小落她肯定什么都没吃.\\\"
\\\"我也去.\\\"
\\\"我也去.\\\"
几人只觉一定要找些事情做,但在几乎毁了整个厨房后不得不停下来.
四人怔怔地在满目疮痍的厨房里坐了一会,木岚首先起身走向后院:\\\"我去放松.\\\"
不久后面响起一阵枪声.
白泠也跟着起身:\\\"我去缴她的械.\\\"不然警察很快就要被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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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醒来时,尚未睁眼便闻到满室茶香.
清新的蒙顶茶香里夹着丝丝缕缕的荷花香味,二者恰倒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却又分得清清楚楚.
如此高超的技艺,连母亲也未达到.
\\\"岚.\\\"她闭着眼睛唤道,\\\"原原出来了吗?\\\"
那是岚为极爱蒙顶茶与荷花的母亲特别配置的.
没有听到回答.楼上却传来一阵铮然琴声.
\\\"那……我睡了多久?\\\"她坐了起来,隔着红泥小火炉上冒出的蒸气,看向漫漫往紫砂壶中加茶叶的木岚.
木岚答非所问:\\\"龙舌兰酒和琴酒我已经帮你拿下来了.\\\"
水落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包括那些工具?\\\"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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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泠看看埋在一堆图纸里的苏杭,抬头遥听楼上琴房里龙明玖反复弹奏<汉宫秋月>,只能按住太阳穴摇头.不经意地瞥见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原本胖胖的身躯已经瘦了一大圈,明显这几天也没吃饱.见终于有人注意到它,便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
白泠蹲下身:\\\"耶路撒冷，还没饿死啊?你吃的什么?\\\"再看到一边的鲥鱼罐头,\\\"连你的生平最恨都吞了下去,看来真的忽视你了.\\\"于是抓起电话叫了七份外卖.不管怎样,饭还是得吃.
结果七份外卖最后都进了耶路撒冷的肚子,因为白泠自己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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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
苏杭一连画了五幅草图,再一边修改一边头也不回地报出她要的布料、颜色、花样、数量,白泠只得通知瑞士的龙门分堂口请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运来.
东西到后,看着苏杭剪刀也不用直接挥剑朝那隐绣繁复精致花纹的布料划去,再听楼上根本没停过的<汉宫秋月>,白泠感觉头越来越痛.
第六天.
水落和木岚的研究转移到楼上,苏杭在楼下缝制衣料.
那首<汉宫秋月>已不同于前两天的茫然中带凄苦,听来淡以神全,轻灵静雅,甚至还隐有一丝欢乐.
白泠心下幽幽一叹:明儿控制情绪的功力又上一层楼了,这<汉宫秋月>本是表现古代宫女哀怨悲愁的情绪及一种无可奈何、寂寥清冷的生命意境的曲子,她却把这曲子的风格都改变了.若是不知道的人听了肯定以为这里有什么喜事.
第七天.
水落和木岚的茶酒研究告一段落,苏杭那五件美伦美奂的白纱礼服也已制好.
第八天.
五人守在原葭房门口.
第九天.
房门打开,原葭扶墙而出.
\\\"怎样?\\\"
形容憔悴的少女苦苦一笑,笑容里一片空白.
众人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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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悲伤压抑的时间太长,站在灵堂上,几人都没有流泪,就连闻讯赶回来的原莫折也强压悲痛,这让帮忙料理丧事的卫灵、白容夫妇(白泠的父母,苏杭的养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好劝慰.
\\\"叩叩叩.\\\"
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捧着个盒子站在门口,卫灵迎了上去.
交谈几句,他回头道:\\\"小葭,过来一下.\\\"
原葭静静的过去,那年轻人礼貌的问:\\\"原葭小姐?\\\"得到肯定的回答便把盒子递上:\\\"请签收.\\\"
谁送她的东西?盒子里又是什么?原葭没有丝毫兴趣.
所以盒子放在桌上是木岚打开的.
而后她轻呼.
所有人的目光朝桌上集中——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猫?
木岚检起小猫旁的卡片,只瞄一眼,便低头递给原葭.
原葭感觉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女儿:
生日快乐!喜欢这份礼物吗?
爱你的妈妈
脑子里仿佛有一列火车隆隆开过,无休无止.怎么忘了,今天是10月31日?她慢慢抓紧胸口的衣服:空气, 空气呢?旁边悄无声息地伸来一只手,握住她拿着卡片的手.她微微侧头,看见龙明玖紧紧咬着下唇,眼眸寂寥.
泪水迅速模糊了原葭的视线,大滴大滴地落下,打湿了卡片.她轻轻拨开明玖的手,抱起那只雪白的小猫,低声道:\\\"失陪.\\\"转身一步一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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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事自不止葬礼一桩,无论如何悲痛,一些程序总无法避免,旁人也不好干涉,如,继承.
水缇一生未嫁,又无遗嘱,遗产便全部登记在他们兄妹三人名下.水家在当地本也是个望族,可在十二年前他们惟一的舅舅意外身亡,外公病重,不得已将早逐出门墙的母亲招回后,水家已开始没落.
尤其是他们的母亲于经商一窍不通,若非有几个好友及时帮忙,水家所有产业早被席卷一空了.现在所剩的也不过是几处房产罢了.
原莫折与两个妹妹商量后(虽然原葭一言不发), 将那些房产除世代居住的老宅外全交测量行估价,卖与了别人.待了几天便在卫灵夫妇离开后也上了飞机——他还有学业.
它们六人在老宅中又住一日,考虑水落、原葭的去向问题,但谁都没有说话,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后竟是原葭打破了沉默.
她抱着那只小猫这几天来首次开口:\\\"明儿,你说的那件事 ,我答应.\\\"
龙明玖怔了怔:\\\"你确定?\\\"
毫不迟疑地:\\\"我确定.\\\"
水落飞快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那天她终于打开房门出现时,脸色苍白,全身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倦.可与只不协调的是那头长及腰间的乌亮秀发.
其他人不觉有异,但水落相当清楚,九天前,那曾握于她手中的青丝,只及背部.
她隐约觉得,在房间里待了九天后,小妹似乎变了。
如凤凰涅磐.
龙明玖笑了:\\\"那就跟我一块回去吧!\\\"她的目光转向水落,\\\"原原和我走,小落你呢?\\\"
\\\"我去和泠做邻居.\\\"水落挺干脆地说.
木岚马上道:\\\"那我去你那儿住两天.\\\"
苏杭想了想:\\\"我回家一趟.\\\"
\\\"既然都决定了,走吧!\\\"白泠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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