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良人惜

　　Part 7

　　*
　　灯影婆娑，流光艳影。
　　她着一袭白裙，从迷蒙中走来。
　　周围舞者随音乐翩翩起舞。
　　她对着话筒开口，却奇怪的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音乐戛然而止，发出“兹兹”的卡带声。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她开始咬嘴唇。她找不到李成修和沈沐。闭上眼睛，身边充斥着恼人的笑声。双手抚上脸颊，自己怎么哭了。
　　忽的聚光灯射向她，刺眼的白光使她一下子清醒。
　　甄惜从床上坐起，压了压胸口，还好是场梦。

　　**
　　“姐姐，今天你要上台，快起来！”
　　甄惜刚舒了几口气，便听见稚气的声音，甄梦媛蹦蹦哒哒地进来。甄惜揉了揉梦媛的头发，又掐了掐她的脸蛋，“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周末怎么不多睡会？”
　　“妈妈说你今天会穿漂亮裙子唱歌。爸爸妈妈都在楼下等着给你加油。”
　　甄惜又紧张又感动。

　　那时本不打算告诉家里，可那只活宝打着练歌的旗号，整个周末赖在自己家。先是跟自己侃了半天其他班的节目，又和妈妈一见如故般扯到晚上，把所有事都报备了一通。
　　当天晚上，甄母变兴高采烈带着甄惜去商场买裙子。

　　甄惜手指划过裙子下摆。很简单的款式，镂空的泡泡袖，腰际设计成收腰式，裙摆大大的，罩着一层细纱，愈加显得飘逸。
　　她第一次穿成这般正式。
　　刘蓝还特地将她的头发放散，发尾打了小卷。因为要求舞台效果，还化了淡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这样好看。
　　刘蓝替她整理完上下，打量了许久，满脸得意地对丈夫说：“不愧是我刘蓝生的女儿，真是好看。”甄惜听罢，幸福中带了心酸，难以描述。
　　“上次姑姑结婚都没姐姐好看。爸爸，媛媛说的对吗？”
　　爸爸眉心也染着笑。
　　“小惜和媛媛是最好看的！小惜，不要紧张。当观众全是萝卜就行！爸爸相信你！”
　　满屋幸福。

　　***
　　礼堂张灯结彩。

　　甄惜进门就四处寻找沈沐，找了许久也未果。李成修也不在。
　　她回想起自己的梦，手心开始冒冷汗。郑伦看见她眉头轻皱，拍了拍她的肩道：“很紧张吗？今天很漂亮，一定会成功的！”甄惜看见郑伦换上了船夫服，特意背了一顶草帽，好生逗人。
　　“看见沈沐了吗？”“没呢，人影没见。李成修好像也没来。”

　　节目一个个过去。甄惜只觉自己的心跳声愈加清晰。
　　去后台准备的时候，李成修、沈沐才出现。

　　沈沐一来便抱住甄惜：“小惜今天好可爱，真想亲一口！”
　　她松了一口气，又觉不好意思起来。抬眸，李成修微笑着看着她，“放松点。”
　　“你们去哪了？我刚刚都急死了。”
　　只见沈沐含笑看了眼李成修，抛了个媚眼给甄惜，并没给予回答，搞得甄惜一头雾水。

　　****

　　第十个节目。
　　109班《但愿人长久》。

　　甄惜在舞台暗处背身站着，听着下面的窃窃私语声，感觉全身都在发抖，她调整着呼吸，脑子里总觉得变得空白。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没有伴奏。观众只见舞台上站着一个身影。黑色的长发，白色的裙子，背景是夜风吹拂中的荷塘动画。那声音并不是最悦耳的那种，但独独给予人一种空空灵灵的飘渺感，与词的意境相得益彰。

　　音乐起。
　　区别于排练时公式化的奏乐，场上播出的声音悠远扬长，更彰显古朴风致。配着台上女生合唱的轻柔的声音，更给人身临古时的感觉。
　　是古筝。
　　女生罗袖轻舞，手腕灵动摇摆，旋转时扬起的裙摆在灯光映照下，像只只饱含生命力的蝴蝶，飘逸动人。
　　渔夫蹒跚而来，似被月光醺醉，弃桨望月，随音乐穿梭在罗裙之中。本带喜感的演绎方式，被当时的气氛渲染，亦觉得再合适不过。

　　甄惜转身唱第二部分。乐声变得流畅有韵，带着融融的感觉。像喜喝牛奶的人嗅到了醇香。
　　是钢琴。
　　她疑惑。转身后才发现，那少年侧对着观众，坐得挺直。双手熟练地游走在键盘上；一旁的少女坐在古筝前，侧头看着少年，眸中溢彩闪烁。

　　高潮时候，钢琴与古筝和鸣。飘渺却不飘忽，灵动却不轻浮，自然却不随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合声渐弱。伴舞的女生逐渐退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着音调，只缓缓念出。转身，伴奏也轻到无声。

　　甄惜像是被抽离了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地下台。亦是没有心思去听观众席久久不断的呐喊与掌声。
　　“你还好吧，走路小心点。”
　　忽的传来熟悉的声音。甄惜脑海里冒出舞台伴奏席上和谐的一幕，也因没力气回头去看，便随口应了一句“没事”就离开了。

　　*****

　　第一名 109班
　　又是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

　　后头沈沐一时兴奋难抑，蹦着拥住了一边的李成修。待甄惜换好鞋子拿着东西从准备室出来，眼里跳入的便是这般场景。
　　她沉默了一会，定了定神，唤了一声“小沐！”
　　两人这才回神反应过来。
　　沈沐极快地收回手，尴尬地退了好几步，脸上开始烧。气氛微妙得甚是不自然。甄惜第一次看到女孩的脸颊染上红晕，一时道不出何般滋味。

　　“什么时候决定要弹古筝？刚才真惊艳到我了！”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和成修早就讨论过，决定要闪到你们的双眼啊！”
　　第一次听到她叫他成修。只觉胸腔有只自卑的小鬼揪着自己，提醒着快离开。“班导那里的视频我先拿走了，家里媛媛等着看呢。”
　　没等回答，就径直走出去了。留下两人愈加尴尬。

　　******

　　之后很多那晚的照片都洗了出来。
　　甄惜只随意拣了两张自己的照片给家里。

　　没人发现李成修偷偷地藏起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灯光柔和，长发飘飘的女孩握着话筒，睫毛低垂遮住了大半眼眸，想是抓拍。但却格外吸引人。裙摆被吹鼓舞动，背景渺茫的显得那人儿更似仙。

　　很多年之后，李成修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她。无意中翻到这张相片。
　　耳畔似乎会飘来那清泠的声音。
　　他觉得他在流泪。
　　泪水化开的晕，他看着当时的自己稚嫩的字迹：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