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万塚

　　第二十三章风*瞳孔

　　暨冰平日里不是个起早贪黑的人，所以什么天未明就要起身伺候的事没发生。他睡到了天大亮，我也跟着前一秒出现。
　　依然如上次所见，一溜排的丫鬟侍从，他还真是明智啊，知道我名为“伺候”，其实一点“伺候”的工作都不会，为了不给自己添堵，果断的只让我负责挑选他要穿的衣吃的菜而已。
　　反正整个府邸都知道了我的事，再遮遮掩掩的就太矫情了，我索性便是大方。而所选完全符合他的心意，他未生气发脾气，一群下人都用特殊的目光感激我。

　　我随着他用完早饭去了书房，不管如何，书房比别的地方装修摆设的较为沉静。但也处处不凡，什么整块切片的羊脂白玉面的茶几啦，什么东珠西珠夜明珠的照明啦，或是星光琉璃盏，流光珊瑚……
　　我瞧着分外……无聊。

　　暨冰在书桌上认真的处理着事务，我心里嘀咕，这变态也有正经的时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的变态我全面了解了，当然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为什么非常清楚他真实心思？对，我是可以无时无刻的观察他，但是心思这东西是放在心里的，如果本人不表达出来，我怎么知道！
　　没错，暨冰喜欢让别人琢磨不透自己，可偏偏又希望别人了解自己，当别人不了解自己就会很失望，于是就要生气发脾气。
　　而且，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在黑夜中感叹，为什么没人了解自己呢？其实我只是想穿XX衣，吃XX味道的菜……也会说，明天真希望有人了解我想吃什么什么，穿什么什么风格云云。

　　现在我又多了一条不明白，如果他发现有人“了解”自己心思，他会是什么感情呢？
　　当然，如果答案很棘手，我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我对暨冰唯恐避之不及。

　　正当我胡思乱想，暨冰放下笔，端起茶碗喝了口，便是一顿。然后抬头瞄了我一眼后，似笑非笑的说，“你倒是很清楚我的喜好啊。”
　　你这是夸呢还是损呢？没有情报的提示，我根本看不懂人，“小人惶恐。”
　　“惶恐？呵，”他轻笑一声，恰到好处的提了下人们的心，“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喜好的？”
　　你自己说的呗！“小人只是胡乱猜的。”
　　“哦？”他那桃花眼斜睨了我一下，“次次都能猜对，你可真是奇人啊！”

　　这一斜睨，我如遭电击，浑身一触，似乎有什么光点从脑子中一闪而逝，带动了某种呼之欲出的狂热。
　　“小人只是努力感受少爷每日开始给人的感觉来挑选，恰巧挑选中了。”是什么？只要想到了，我就能得到一直想要的谜底。

　　“笃！”茶碗被不轻不重的放回了桌上，一如从前，众人无法清楚他是高兴还是生气都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你这说法倒是新鲜，”暨冰靠在椅背上，右手食指敲击着手把，一下一下规律的很，在安静的书房，声音明显的传达到了每个人心里。
　　“好，赏。”

　　他再一次似笑非笑的斜睨我一眼，我突然一阵轻松一阵激动——我终于明白了暨沉为什么被圈禁的原因。
　　眼睛。

　　暨沉的眼睛大部分是继承了其母，圆而正直，显得明亮，从父继承的一丝丝桃花眼不过是多增添了一些俊美风情。
　　他的容貌风情不及暨冰，但是也是难得一见的一表人才的俊美男子，可偏偏那眼珠——不会动！

　　这也就是我一直觉得怪异的地方，很明显的事，但因为暨沉的坦然被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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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别转头！”我兴奋的按住暨沉，然后慢慢往他身侧身后挪步，“看的到我吗？”
　　“……看的到。”
　　“这里还看的到吗？”
　　“……看的到。”
　　“耶？不可能啊！”我奇怪，“刚刚我试验了，如果我一直看前方，视力范围不可能覆盖到这里啊。”

　　一道光闪过我眼，我恍然大悟哇哇大叫，“混蛋！不要从镜子里看啊！从现实！现实！”
　　“……”暨沉无语，随后从善如流，“看不到。”

　　眼珠天生不会动，这是个多么新鲜的事啊，我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兴冲冲的过来，拉着暨沉就玩试验。铜镜在前，人不许扭动脖子，结果他的眼珠真的不能上下左右滑动，如同被钉在了一点上，要看就必须转头挪身。
　　“你这样实在是太棒了！”我激动的上蹿下跳。
　　他沉默的看着我的兴奋，然后说，“哪里棒了？”
　　“不用担心长成斗鸡眼，这还不棒？”
　　“……”

　　“若是可以，我宁可是斗鸡眼，也不愿……异于常人。”暨沉转身离开房间，又到时间领“牢饭”了。

　　“我才不会有你这种想法，”我看着他手中“猪食”一样的饭菜，接着便昂首傲娇的说，“既然生的这样，那么我活一日，便爱这异常一日。”
　　暨沉转头冷冷的看了我片刻，嘲笑浮现，“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等你像我一样，你再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暨沉便服你。”

　　我垂下眼——我怎么没资格，这天地间我最有资格这么说！
　　你不过是有双不能动的眼珠，你不过为此有个母亲为救你而死，你不过为此才被圈禁的活着……这又怎么样？这便痛了？恨了？怨了？
　　那我算什么？我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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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暨冰他娘盼着做正妻做夫人，因为她生了个当家儿子。可惜暨老爷一直没有这个心思，她恨恨的想，没关系，死老头对儿子百依百顺，只要儿子提出就一定没问题。
　　可惜，正赶上年少暨冰新当家整顿暨府规矩立威之时，便以一句“暨府规矩，妾侍无命令不可擅自离院，违者打死扔出府”给禁了足。
　　而暨冰懂事之后便固定住于主院，所以暨冰他娘想见儿子，只有差人通报，得到允许或是去见，或是等他来见。

　　不巧啊，每次差人，不是暨冰在应酬就是要外出，便这么多年来，这位本该得瑟横行于暨府的第四十八位妾侍赵美人，凄凉的就未再见过儿子一面。
　　赵美人不甘心呐，于是成日闹腾，先是嫌东嫌西哪儿哪儿不好。暨冰得知后无所谓的笑笑，只是让管家时刻替换上新玩意儿，反正暨府穷的就只剩钱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一律不成问题。
　　赵美人见此计无用，再施一计，打骂下人伤痕累累。得知此事时，暨冰正在床上翻云覆雨，嗓音性感吐气微喘的说了句，多安排些下人往那儿送，工钱加倍，上好伤药无限量供应。
　　重金之下一堆勇夫！一时间，赵美人那挺大的院落人满为患，众人排着队的让她打骂，直打的她纤纤玉臂健壮了，黄鹂鸟儿般的嗓音粗噶了。
　　赵美人彻底怒了，这儿子是摆明了不想见自己，那自己岂不是要老死在这里？想到满屋金银珠宝，不能花；满室的珍奇首饰锦华衣衫，穿了无人欣赏；然后自己慢慢白发苍苍，守着满院荣华富贵的死去……
　　她的人生就只为了看到用不到的荣华富贵？！那自己跟那看守库房的看门狗有什么区别！！！

　　于是，人命之事开始频繁传出。

　　暨冰挑眉，冷笑，于是赵美人的院落所有仆从撤出，换了一帮被毁容的死囚……
　　有的全身被火烧，烧的人不人鬼不鬼。有的面皮被削，满面肌肉，没有眼皮鼻子，眼珠突出鼻子黑洞洞……
　　但即使如此，这帮死囚依旧凶狠不改。即使各个都栓粗铁链，旁边有管教执鞭不会危及到赵美人，但是那凶狠更衬的那鬼脸恐怖的只要看一眼就要晕倒。
　　实在是太像地狱跑出的一批恶鬼。

　　赵美人自此沉寂。
　　—— 暨冰他娘的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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