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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手终失
茫然被一股钻心的刺痛取代,延陵无痛得倒吸一口寒气,颈间艳若红莲的鲜血喷涌而出,一瞬便浸染了自己与面前人的衣衫!
西缄攸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坨尚带温热的肉块,上面布满了肉筋与鲜血……
延陵无总算明白了,果然自作孽是不可活。
在她昏厥过去那一刻,她心想,大概这就是天不遂她愿吧……
西缄攸甩手扔开了那块血肉,任其在身周噼啪作响的烈火中燃烧殆尽,然后上前一步接住了倒下的身子。那苍白失色的面容不知为何勾起她心底一阵惜痛,但很快,那处鲜血淋漓的伤口便像染料一般,将她的眼也染成了怒红!
杀意突袭,一道黑色的身影破空而来!
西缄攸抱着人一个错身便躲了过去!
孑飒双手成爪速度奇快便要来抢人,西缄攸腾空跃起半丈,飞起一脚力道聚集于足尖,竟生生将孑飒踢了出去!而她自己也是顺着那惯力,从身边的烈火中退身而出,在空中转了个身,稳稳落地!
那一处,也在她离开的瞬间被吞没在了火舌之中……
西缄攸落地的同时,三道身影也同时闪现在她面前!
孑家三人皆面情肃然,毫不敢懈怠!孑飒算是领教到了西缄攸的本事,这个凡人,竟拥有堪比神灵的能为,难怪舞阳上回会被她逼得走投无路!
现下延陵无在她手中,他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不远处的一众宫人见到自家皇上归来,心下总算安定不少。但见她手中抱着个白衣之人,而白衣已然大半染血!一头青丝倾泻,西缄攸抱住延陵无的姿势极巧,一张面容尽数隐在她颈间,除却她自己,谁都瞧不见去。
延陵无非同往昔,生力极弱,一旦损伤便是致命!若常人受这一击,顶多流血片刻,可她不同,颈间的血窟窿宛如一口泉眼,血根本止不住!两方对峙之间,血液浸透胸襟衣袖,从落在身侧的左手袖口一串串溅落在地,泼了水的青砖地上渐渐蓄起一滩血水,看得人心惊!
孑舞阳第一个沉不住气!怒目圆睁,满脸紧张,恨不得立时冲上去抢人!
“你快点放开无无!你会害死她的!”
西缄攸怎会不知自己襟前湿濡,温热的血液顺着衣领淌了进来,像一汪小泉直达心口,汩汩而去……
她自诩早已察觉到延陵无的不同,但没想到竟还有这一茬!怎么变得像个凡人一般,竟如此不堪一击!
微微松开手臂,修长的脖颈向后一垂,那人面容便显现了出来。紧闭的眼睑,苍白胜纸的面色……西缄攸的脑中一下回赴到七年前御花园中延陵无濒死的情景,瞬间整个人都失去了神志!
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原是虚辰抱着西玦青过来了!
虚辰一眼便看到了延陵无令人心惊的脸色,怀中的青儿更是在看到自己母皇怀中之人时,就已震惊失语,只能呆愣愣看着这个多日前尚和自己温柔说话的人,现在却状如一具死尸般躺在自己母皇怀中……
西缄攸终于在虚辰一声焦急的“快传太医!”中回过神来!回头便看到西玦青吓呆了的神情!
怀中人的血依然不止,只是心跳却渐渐低弱了下去……
低头,视线落在那双已然失色的唇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在这之前,那上面的温度尚且能烫伤自己,而现在,除却冰冷还剩什么……
西缄攸霎时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恐惧!怀中之人原来早已没了当初的强硬狠绝!她没有那个心思来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这样,此刻的西缄攸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死!延陵无不能死!她是她的!她不可以死!!
“太医!太医在何处?!给朕速来!!……”
……
是夜,天都上下都在看着一出好戏,甚至不用多时便能传遍全天下……
西宫大火。永陵帝为一白衣人暴怒。宫中人人自危。
后宫大火已然是大事。而当今天子多年的冷漠狠辣在一昔骤变,杀身之罪的白衣惊现宫中更是引得皇帝暴怒……
这些,才更是吸引全天下人的目光。
绝浪殿中,所有的宫灯都被点燃,照得殿中有如白日。
皇帝正寝之内满满当当都是人,整个太医院都在这儿了,没人见识过这般阵仗,就是六年前皇上产下太女之时都没有这般过。
殿内虽然人多,但却无人敢出一声大气,皆是迅速安静地做着自己手头之事。可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内心之中人人都有如热锅蚂蚁。
偌大的龙床旁,太医院所有的精英都集聚于此,一个个头都埋得很低,悉悉索索地谈论着治伤方法,没一个人敢抬半眼去瞧床上之人的面孔。皇上说了,谁敢看便剜谁的眼。
除却一室忙碌的人,殿中唯一灰暗的角落里,站着黑青红三人。三人皆是面色凝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龙床之处。面前围了数层的侍卫们看着眼前三人的眼神,都吓得有些腿软。
西缄攸就跪坐在床畔,旁边站着虚辰,一样是不错一眼地盯着昏迷中的延陵无。
血已经不怎么流了,只有偶尔一些残余,不是因为终于止了血,而是因为她的血,就快流干了……
西玦青站在虚辰身前,却被虚辰伸手遮住了双眼。虚辰不敢让她看,也不敢让她知道,床上这个人便是给了她母皇江山的人;是那个舍弃自己一切所有,只为圆她母皇心愿的人;是那个给了她生身性命的亲娘……
而现在,是她的母皇,即将害死她的亲娘……
什么都不知道的西玦青,拼命想把虚辰覆在她眼前的手扒开,那是她的朋友!是那个看着冰冷却对自己极其温柔的人,那是她唯一的朋友!
不知过了多时,太医院掌院缓缓侧目,看向身边的其他几位太医,一番对视,众人齐齐跪着退后几步朝向西缄攸,“臣等拙劣,实在回天乏术,皇…皇上节哀!”,说完便纷纷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冷静的帝王没有任何反应,殿内不再有任何声音,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扔了手中之事纷纷跪地,唯恐迁怒!
静谧的殿内再没有一丝声响,静得仿佛能听清众人颤抖的声音。
西玦青终于掰开了虚辰的手,眼泪随着哭声迸发而出,一时打破了所有沉寂!
虚辰赶紧将西玦青抱入怀中,但无论如何哄劝都止不住她的哭声!她像是洞悉了一切般,在虚辰怀中嚎啕大哭,“无无!无无别死!我要无无活着!无无!……”
西缄攸依旧漠然,缓缓起身,开口冰冷,毫无温度。
“全部拉出去,斩。”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一时间殿内又沸腾起来,带着哭喊与求饶。
冷漠的帝王却是充耳不闻,任凭外间的侍卫进来拿人。所有的哭喊都与她无关,世界仿佛被隔绝,仿佛只剩下自己与眼前这个人。
她就快死了吗?她就快失去她了吗?
何时变得如此脆弱,自己的一击竟也能使她濒死?!从前的强大,仿佛随着当年割去的衣袍,一同消失了……
如果我说原谅你,你会再醒来吗?
“把她给我,凡人之力救不了她。”
黑色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又落在了身侧,随之是另外两人。一旁的侍卫纷纷冲上前,拔刀围住,严阵以待!
西缄攸缓缓回头,看向那种冷静而又年轻的面孔,不说话。
“你可以考虑,但再过半个时辰,她就真的没救了。”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但西缄攸听得出其中的剑拔弩张。
“如果她死了,我们就送你去陪她!”
平时温和委婉的孑肆在这一刻也变得狂躁,充满杀意的强硬语气引起了一旁侍卫长的怒喊,“大胆狂徒!拿下!”
浸了血的龙衣袖在空中微微一摆,原本上前的众侍卫立刻收刀退后。
西缄攸收回落在三人身上的视线,转回头看气息奄奄的延陵无……
也许,她真的还是舍不下她。
低眉,退后两步,让出了位置。
孑飒迅速上前抱起人,转身即走。
“慢着!”
三人脚步一顿,回头看西缄攸。
上前,抬手一把扯下浸透了艳血的白衣袖,沉闷的裂帛声,一如她此刻矛盾的心情。
烟雾突炸,瞬间消失在殿中的三人,只剩孑肆一句话语,弥留在西缄攸耳边。
“没有你,她就不必如此痛苦。”
……
那一夜,整个太医院上下还是被拖出宫去斩首了,尸体全部扔去乱葬岗,无人敢多言。
那一夜,虚王哄了太女大半宿,直到哭得筋疲力竭方止。
那一夜,皇帝站在西宫的废墟之前,手里攥着一块染血破布,看着某一处烧得发焦的屋瓦,站了整整一夜。
……
“没有我,你就不必如此痛苦。”
真是这样吗?难道错的是我吗?那我一直以来恨着的,又是什么?
延陵无,你不能死。
你欠我的还没有还。你要告诉我,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错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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