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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
我像祭品一样被捆绑在一棵木桩上不知道第几天了。
我疲惫不堪,又饿又累。
怪物们每天只喂给我一些水,并不给我食物。暴晒在太阳下,我的体力受到了严酷的考验。
昏昏醒醒,醒醒昏昏,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每次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又会在下一次更为煎熬的痛苦中醒来。半眯着茫然的双眼,我考虑着应该给自己一个痛快,干脆咬舌自尽算了,却发现连启动牙关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怪物们这样对待我是为了什么。
他们没把我当成猎物,我看到对面的空地上堆放着一具具动物的尸体,他们会每天固定两次从我身边经过去到那里进食……完全野蛮的生食,用爪子撕扯,用牙啃咬,有时甚至会发生抢食同一具猎物而争斗……我从一开始的惊惧恐慌,到现在屡见不鲜……
我很清楚的把自己和那堆猎物区分开来。有那么几天空地上是没有猎物的,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没有要杀死我的意思,更没有要吃了我的意思,我想,我是和那堆猎物不同的,至少我还享有活着的权利。
天知道我宁愿死了,一了百了,就不用每天都在计算着自己离死亡还有多近……
这一天下着毛毛雨,雨水洒在我晒伤的皮肤上,很痛。清晰的感知着所有的痛苦从肌肤表层直渗入骨髓深处,我多希望自己赶紧再一次昏迷过去,但我没有,脑袋昏昏沉沉的,想什么看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我想我病了,也许病死才是我最后的归属。
然后我听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妙的鸣响。
有如佛教法器法螺吹奏出的动听乐章,不断在我耳边回绕,仿佛要把我的灵魂抽离出凡俗的躯体,带入那个神圣而庄严的殿堂,让我疲惫的心灵能够栖息,受到滋养……
我终于能解脱了吗?老天终于舍得收了我了?
不过老天最近跟我开的玩笑太多了,我不是很信它。于是我强迫自己再三确认耳朵没有出毛病,我没有出现幻听……我甚至感觉被捆绑多日已经麻木无知觉的手脚都松懈了下来,就如同佛祖赐下一道无形的光,我的灵魂脱出形体,正冉冉而升。
真美好。
我放心了,任由眼前一圈一圈的黑暗将我吞没。
再一次睁开双眼我很迷茫。
略带着酸涩味道的树木清香,阴凉繁茂的树荫,还有几片闪着微光的树叶间,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我偏过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手指在视线中微微动了一下,很真实。我眨眨眼,让被眼屎模糊了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又动了次手指。很好,这跟我以往每一次醒来并没什么不同,我确认我不是一个灵体。
我呆呆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起码五分钟后才意识到,我原来还活着。
哦,原来我还活着……其实我没什么感觉,心里很平静。
我挺佩服自己的,除了以上这些,其实还有一件本该让我尖叫不已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视野里。
我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覆盖上了一层黄绿色的糜烂草泥,不管是手上,肩上,还是胸前,相信我全身都是。味道很不好闻,一醒来就闻到的那种酸涩的味道就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这种应该属于草药的烂泥在我伤痕累累的皮肤上发挥着作用,本以为是在树荫下所以凉爽,然后恍悟是这草药有着清凉的效果,再想到我严重晒伤的皮肤,这一定是一种起镇定作用的草药。
我试图坐起来,但失败了。因为用力扯动了身上其他角落里的肌肤,刺骨的痛传遍了我全身。我痛呼出声,不,干哑的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切的痛呼哀叫都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嘶嘶哑音。
我放弃,看这伤势,我这根本一动都不能动。
既然救了我,总归不会放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我安静的等着那个不管是谁,总之救了我的家伙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睡醒了一次,天已经黑了。夜风徐徐,我有些冷。光裸着暴露在空气中让我很不自在,我开始盯着上空的树叶,思考着靠自己扯几根下来遮羞的难度。我第一次知道衣物对于人类是多么重要。
一个银白的身影就这么突兀的闯入了我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居然很自然的就接受了。
是那只鬼兽。
我从一群怪物的手中,被转移到另一只怪物的手上,这在质上其实没什么改变,但我知道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呜——呜——呜——”
他发现我醒了,看起来挺高兴,向远方长鸣了一声,然后站住一小会,直到遥远的那一方传来几声微弱的“嗷嗷”狗叫。
那个声音让我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的尾巴上圈着一个西瓜大的椭圆形果物,一开始我以为是吃的,直到他举着它一点一点往我身上洒水,我才知道那原来是一种容器。
我更冷了。
我僵硬的瞄着身上的草泥像海绵一样迅速的把泼过来的水吸收得一干二净,已经干枯蒸发到只剩下薄薄一层的草泥神奇的膨胀起来,本来很温和的清凉感一下子暴增,我瞬间犹如被冰块活埋,很刺激,也很痛苦。
幸好只是一瞬间,咬咬牙就过去了。我看着膨胀的草泥慢慢消退了下去,堵在胸腔里的那口气这才吐了出来。
他开始喂我吃东西。
把食物丢进他自己嘴巴里咀嚼烂了后吐出来掰开我的嘴巴,塞进去。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酸又臭还带着满满的血腥味。他嚼得很烂,我的牙齿不用再加工东西已经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这实在太令我恶心了,精神上的强烈反感让我的胃抗议的抽搐了下,刚刚咽下去的东西反撑起来堵住了整个口腔。我不敢吐出来,深呼吸了一口,我憋着气一咕噜把它们又咽了下去,忍住满心的嫌恶,我命令自己忽略所有的味觉,然后迎接另一口食物的到来。
我很快就饱了,当我意识到自己再吃下去胃就要撑爆了时,我勇敢的闭紧了嘴唇,拒绝了鬼兽的又一次喂食。我以为他会生气,然后不理睬我的抗议,然后被食物撑破了胃的我就蹬直脚可以升天了。
但他没有,他把手缩了回去,把食物重新丢回了自己的嘴巴里,对我“呜呜”了几声类似呢喃的轻鸣,走开,自顾自吃去了。
我听到皮肉被撕扯开的那种闷响,以及唇齿啃咬肉类食物时那种“吧唧吧唧”的声音。
因为视角的问题,我看不到在我左上方位置的他带回来的是什么食物,凭经验判断,那绝对是生食。
我闭上眼忍受的咬紧牙根,许久才平静下来睁开眼睛。
这其实并没什么,我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刚刚其实也算间接跟他做了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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