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传说番外篇武当清远

　　我是武当掌教真人，林清远。他们喜欢称我为“一代天骄玉树林”。
　　其实，这个是我祖父林奇伟的外号，不过，很多武林中的老人都说我长得很像祖父当年，所以连这个外号也继承了。
　　可惜的是，我却没有学到祖父威震天下的世情刀法。很多人以为，我出身于玉树琼林之府，身为林家后代，自然武功绝伦。其实他们错得离谱。祖父的刀法，别说我，我的父母也都不会。
　　我的武功，其实是小时候每天在村口砍石头砍出来的。
　　那时我就叫做小石头，也不知道谁是我爹妈，是一个瞎眼老道养活了我，住在一个海边的小渔村。他说，我要见父母，就好好劈石头。什么时候我能一刀劈断村口的铁阑巨石，我就可以见到爹妈了。
　　我其实从小心眼很实在，既然老道这么说了，我也就老老实实劈石头去。十四岁那年，我真的一刀把铁阑巨石劈为两段，高兴坏了，赶着去见老道。老道一听，居然流下眼泪，告诉我：“小石头，你可以去找你娘了。”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瞎眼老道就是我的父亲。其实他也只有三十来岁，却在江湖艰困中衰老的厉害。而我母亲，竟然是武英王世子林和文。严格说来，我称为祖父的那个人，其实是我的外祖父。他没有儿子，逼令母亲女扮男装一生。父亲胆敢勾引母亲生下了我，祖父大怒之下，废了父亲的武功，把他困在东海棋岛。父亲失去一切，却拼命留下了我。历尽艰苦，逃出棋岛，却在海难中瞎了眼睛。
　　祖父的武功应该是天下无敌吧？所以我那可怜的爹，只好让我每天劈石头，希望我或者能仗着年轻力壮，得到一些机会，夺回母亲。
　　我满怀希望赶到江南林府的时候，只看到一座空空的王府。
　　一世英雄的祖父，早已死于战场。而我的母亲，匆匆继承王爵，却在忧郁中缓缓枯竭而亡。如今的林家，只靠当年祖父为母亲收养的一个义子林清锋支撑门面。
　　我去见了这位名义上的哥哥，却实在找不到兄弟的感觉。离开林清锋，我大笑一场，去了武当山。
　　我爹是瞎眼老道，我则做了个武当门下扫地浇花的小道。也无所谓，浇花也很好啊。我本不要什么前途，至恨功名利禄，就是这些东西，害得我母亲早死，父亲盲目、英年白头。
　　也许是骨血中林家的强悍天赋作怪，我虽是扫地浇花，却对无意中看到的武当绝学一看就会。没过多久，掌教博正真人发现了我这个怪物，收我做了关门弟子。
　　一年之后，我成为武当门下首席大弟子，剑术内功均称第一。
　　也许，我真是有天赋。
　　学武、结交师兄弟、笼络人心、为武当处理江湖事物，对我来说，竟是说不出的得心应手。我的师父博正真人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你林家人不都是这样吗？”他和祖父是多年旧友，从他口中，我才知道我竟然生得特别像祖父的少年时代。
　　据师父说，想当年祖父不但武功绝伦，还是个绝世美男子，英姿夺目，所以才有“一代天骄玉树林”之说，很招惹了一些情孽纠缠，但终身未娶，也不知道他怎么多出一个孩儿。母亲出生之后，祖父居然像换了一个人，大胡子拉渣、不修边幅，成日价忙着为朝廷扫荡四方，竟成了一代名将。对他来说，马革裹尸恐怕反而是得其所哉了。
　　我难以想象当年祖父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师父博正的描述中，我慢慢不再仇恨这个人，反而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悠然神往。
　　想必，那是一个傲视绝伦的英雄。
　　然而，我和祖父毕竟是不同的。我对祖父一生的赫赫功业，竟然毫无羡慕之意。我尊敬他，但无意再作一个林奇伟。
　　宁可在武当山洒扫种花，宁静中也有趣味，只可惜武当众长老总不肯放我清静，大概是要把我充分的废物利用吧？江湖漂泊，总也难免。不过，话虽如此，遇到事情的时候，我却经常像换了一个人，充分发挥林家后人的机诈勇猛天赋，把对手收拾得丢盔卸甲、有苦难言。慢慢的，我浮名日盛。人们越来越喜欢把我和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讨论谁会是未来的武林主宰。
　　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是什么都不要的。
　　但我不能不渐渐记住了这个人——
　　孟天戈。
　　他们说，他是天南神龙，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
　　也许，我到底有点好奇的。无聊的时候，我开始在心头揣测孟天戈的样子。
　　有时我会想，他会不会也有点像我祖父，英姿夺目、武功绝伦。
　　很多人对我暗示，若要争锋武林，孟天戈就是我最大的劲敌。我一笑而已，但听着他们描述的那个孟天戈，我越发好奇，越来越多地，我盼望见他一次。
　　他似乎也有些担心我的威胁吧？竟然派姐姐出马，破坏我的先天罡气。
　　不是不愤怒的，其实，我真正生气的原因，也许是为了他的手段下做，令我失望。白白让我揣测了这么久。
　　那一天，在无忧谷，我见到了他。他真是夺目如阳光，可惜，手段令人不齿。
　　我毫不容情，与他恶斗一场。
　　那真是一场性命交关的惊天恶战。
　　我们都重伤，代价惨重。
　　然，我得到更多。
　　——我得到了一个秘密，一个我独享的甜蜜秘密。
　　原来，我这个骄傲绝美的最大敌人，竟然是个女孩子。
　　我几乎是立刻爱上了她。
　　天戈的身世，多多少少有些像我娘。也许，看着她的时候，我总可以有一些想象。从没见过的娘亲，世系武英王爵的林和文，也许就有些相似的模样吧？
　　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为娘瞎了双目，未老先衰，却从无一句多话。
　　也许，父亲心头自有他的快乐。
　　一旦爱上，永不言悔。
　　这一年，我明白了人心。总算知道，我的心头，也有人类的情感和软弱。但，我也是快乐的。
　　天戈眼中是天下，心头唯有江湖，她不肯为我停留。
　　但，有什么关系？
　　我总是看着她，心中梦中、情里意里，如风雪的漫天清寒。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情。
　　呵，天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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