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

　　破碎的音阶。
　　男人平静地坐在一架破旧的钢琴前，弹奏着只有他才明白的音乐。神情自若的仿佛耳边不是刺耳的声音，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音乐。
　　他并没有学过钢琴，但是他听过他的爱人弹过。他的爱人最喜欢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坐在钢琴旁弹琴，而他就坐在他身边听他弹。不时在他的爱人回头期待地看着他时露出温柔的笑。
　　但那样的下午不是常有的，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爱人弹过了。
　　他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他没办法陪着他的爱人，只能让他的爱人一直等他。
　　结果这一等就是三年。
　　这三年他一再的害怕，害怕他的爱人是不是不爱他了？害怕他的爱人是不是爱上别的更优秀的人了？害怕他的爱人是不是早就忘了他？
　　——这些怀疑在他见到他的爱人时通通消失了。
　　那天，他回到家，看见他的爱人坐在钢琴边向他微笑，他的爱人说，你回来了啊。
　　不等他说些什么，他的爱人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的爱人说，这三年我每天都在等你呢，真的是好想你啊。
　　他的爱人说，不要说话，坐下来听我弹一曲吧。
　　他照做了。他安静地坐下来听他的爱人弹琴。
　　《致爱丽丝》。
　　贝多芬写给他的爱人的曲子。是作为爱她的象征的。
　　那么他的爱人呢？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呢？
　　是高兴他们的重逢吗？
　　那时的他这么妄自下了断语。
　　曲子并不长，很快就结束了。在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空气里时，他的爱人突兀地笑了起来，好像真的要死了呢。他的爱人转过头说。对不起啊。还有，我爱你。
　　他的爱人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猛地冲上去扶住他的爱人。
　　他叫着他的爱人的名字，但他的爱人却说不出话来。
　　那时他才想起之前他一直忽略的事：在见面时他的爱人苍白到透明的面容，弹琴时难以查觉微微颤抖。
　　——他的爱人快要死了啊，他却一点都没注意到。

　　后来，他的爱人平静地躺在鲜花中，漫天的鲜花令他的爱人的面容更加柔和。纯洁的百合铺满了整个灵堂。
　　——仿佛连死亡都是一种幸福。
　　后来的后来，他只能坐在他的爱人为他弹奏最后一首曲子时用的钢琴旁，用它回忆着他的爱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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