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与光有染

　　Survive and thrive.
　　——2011.01.15 许知瑞

　　许知瑞整个晚自习都不在状态，下课铃一打，她反常地第一个冲出教室，白雪还以为她没从分数阴影里走出来。

　　她冲到西门口弯着腰喘息，西门是离她教学楼最远的一扇门。她到时佟博文已在门口等她了，手里没拿书包。

　　有一秒她心内闪过疑惑，他怎么下课这么早，自己几乎是一打下课铃就冲过来，难道他早退？可现下她全心都集中在“爸爸”，没了其他揣度。

　　佟博文招呼她坐上路边停的一辆车里，自己坐上了副驾。

　　路灯下漆黑的车厢里，佟博文翘了晚自习就跟他爸在车里商量，爷俩胡吹海侃了一番，把许知瑞之后的生活都一锤定音了，女主角毫不知情地在教室惴惴不安。

　　车里佟国华简短的跟许知瑞招呼了一下，一路无言，即便是血缘，十八年没有任何联系必然是生疏的。

　　许知瑞坐在车后座抱着书包，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仿佛站在了命运的拐角，前面是亮着灯的，不似之前的漆黑。

　　他们到茶室进了一个包间，佟国华简单地寒暄后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下，当然只限于他知道的那部分，许郁龄是如何打算又如何私自生下她的经过，他并不清楚。

　　许知瑞听后沉默，原来“超人爸爸”之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留个电话吧。”佟国华看许知瑞到现在都没说过话。

　　“我只有小灵通，号码是XX”，她报了一串数字。佟博文知道她的小灵通号码，他问费朗要到了，看着这么短的几个数字都以为这是她家里的号码，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小灵通。

　　佟国华依稀记得报纸上过小灵通，“不是都要取消了吗？”

　　“听说是要取消了，现在还没，还可以用。”许知瑞顿了顿，怕他误会许郁龄对自己不好，补了一句：“妈妈养我很辛苦的。”

　　佟博文从包里拿出了新款手机和一张塑封还没拆的电话卡递给她，对佟国华说了声：“回去记得给我报销。”

　　佟国华忙笑眯眯地点头，儿子也很贴心，自己都没有想到呢。

　　许知瑞几乎没有收过礼物，即便亲戚偶尔给她压岁钱，都会被许郁龄强行退回去，收了还给他们的孩子，还的时候还要多添一点，索性不要收。她不收礼物的习惯已经养成了。

　　她看了眼手机，虽然很心动但是更怕许郁龄，开口拒绝：“不用了吧，小灵通我用的也挺好的，而且妈妈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佟国华知道她不好意思，说着把手机往她书包里塞：“你拿着偷偷用，别给你妈知道就行。”

　　许知瑞看他的动作不好推辞，只得任他把东西塞进她的书包。

　　“我妈妈为什么不联系您啊？”许知瑞不解，“我回去要跟我妈妈说您找过我这事儿吗？”

　　“不要说，你妈拒绝跟我爸沟通，而且这么多年没联系过，说明她不想让我爸知道，你说了只会让她迁怒你，我看她脾气很不好的样子。”佟博文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眼她的脸。

　　她觉得他们肯定误会妈妈对自己不好，忙解释：“妈妈对我挺好的，她养我很辛苦。”即便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温柔母亲，也做到了无私和全心全意，虽然方式是她不喜甚至厌恶的，但她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指责。

　　但佟博文觉得：好个屁。

　　三人因着夜深又仓促，虽在茶室可面前的茶皆是半点没动，走时还飘着微升腾的蒸汽。

　　佟国华坚持一定要送许知瑞回家，可她惦记要拿自行车，想着明儿早上怎么上学。佟国华遂同她约了时间，明早在马路对面等她。

　　回到家许知瑞整个人都很亢奋，即便许郁龄严肃地问她为什么迟了近两小时才到家，她都很自然地用讨论数学题搪塞过去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说法真好，人兴奋的时候，大脑也转动得特别快。她没有立刻去洗澡，怕许郁龄翻她书包，只说还有几题没有捋清思路要再想想，便把门关了。

　　许郁龄听了倒是很满意，回房看电视了。

　　她竖着耳朵听到隔壁关了门，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突在书包右侧瞄到一角粉色。她拨开书拿出来发现是一卷钱，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睛发酸可心里好满好幸福，这一瞬她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人了，她好像有个爸爸了。

　　*
　　佟博文跟佟国华一致决定，许知瑞成绩有波动，又是高三关键时期，不要太频繁的找她，同许郁龄摊牌商量的事儿等高考结束再说。

　　又是一个周六下午他照例去秦雯那儿补课。

　　秦雯工作的育才英语培训班位于市中心商业区，周围有各种名品服饰店、咖啡厅、书吧以及KTV等。佟博文补完课照着丁和华给他发的短信内容找到要拿衣服的店，正准备进去刚巧碰见Matthew揽着一个学生妹上扶梯，亲昵地说着话做着表情，心想：呵，外教果然都一个样，秦雯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
　　许知瑞这段时间和佟国华联系频繁，她慢慢地开始从叔叔改口叫了爸爸，把佟国华高兴坏了，要不是许知瑞大了他都要把女儿抱起来转圈圈了。

　　许知瑞很贴心，给他讲了很多和妈妈的生活，他听后很心疼，搬了这么多次家，许郁龄又是那种典型的小市民性格，一定把女儿穷养了，还难得这么懂事，他都要欣慰哭了。

　　“超人爸爸”是许知瑞给佟国华的备注，她第一次知道一个大男人这么笨手笨脚地关心女儿是那么可笑又暖心，老让佟博文给她带各样东西，暖手袋、新款文具、小零食等，还会送晚饭给她，在坐满学生的肯德基吃着自带的饭菜。

　　可许知瑞怎么也不肯吃第二次，佟博文倒是吃得满不在乎，自己上了一年半的晚自习，他爸什么时候送过晚饭啊，能吃一顿是一顿。

　　白雪他们对于经常出现的佟博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绯闻绝缘体、学习机器许知瑞居然有天天送爱心的男生？

　　许知瑞统一回应：亲戚。一脸正色打退了众人的好奇。

　　她重新整理学习计划，尽量让自己的节奏不被两个频繁出现的男人打乱。虽然不断调整自己，可每天翘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的雀跃。后排的费朗看着佟博文这一天天的跑到一班，还打趣：“除了我，大家一定都觉得你是在追她。”

　　“滚。”

　　“田蜜年前要回来，到时候一起唱K？”

　　“行啊，到时候约。”

　　*
　　时间在指缝间悄然流逝，一个月的晚自习上的一班筋疲力尽，同学们都下了狠心，每晚回家前都会在班里鼓劲，这次期末大家一定要拼命啊。

　　“老子这几个礼拜的动漫都没有空看。”
　　“我的老婆波多野结衣已经独守空房一个月了！”
　　“我的欧巴已经更新了8集了，我却还在做数学题。”
　　……

　　许知瑞一贯没有业余生活，她又照着丁想列的书单买了几本习题册并做完了，以前觉得大家一天都只有24小时，丁想怎么能做这么多题，太可怕了。这个月她没有偷溜去书城看小说，发现时间还是很多的，看来时间真如海绵，挤挤就有了。

　　而期末出成绩的时候她也明白，丁想不仅仅只是题海游泳健将，他是真的天才，同样在题海里游泳，她就游不过他。但许知瑞这次的成绩也算回升了，费朗升至班级第四名，她屈居第五，丁想理所当然班级第一年级第二。

　　她看着排名表上他俩一上一下的名字，兀自欢喜。

　　听说田蜜去北京参加培训班，他学习时间一多成绩就坐火箭般上升，不似她那种忽上忽下的不稳定。费朗是稳步上升，已经年级前30了。

　　许知瑞为他骄傲，我喜欢的少年，可以是这样优秀的。

　　她还偷偷地看了他的英语试卷，有一点点进步，总体客观来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她偷笑，自己暗恋的男生英语不好都是萌点。

　　这次期末结束要开家长动员大会，基本就是抓高考强调寒假不能松懈。

　　许郁龄看着这成绩虽然没能再到年级第四，但同上次的滑铁卢比也算过得去。她出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佟国华来找徐秋白，两个人隔着18年的时光突然相见竟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

　　她并不想寒暄抬腿就走，佟国华拦住她：“哎哎，老同事见了面怎么都不打个招呼呢。”他想，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变，性格还是别扭得不行，幸好女儿温顺懂事，不然他都要后悔死。

　　许郁龄被他拦住去路，冷哼一声：“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佟国华很希望她可以自己把许知瑞的事讲明，可这个女的一个字都不打算提的样子，难怪这么多年也没来找过他，她就是准备把自己这八点档电视剧给继续演下去。

　　许郁龄心下奇怪，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没什么要说的，她随口说：“那行吧祝你儿子学习进步。”

　　佟国华看着她微发福的背影皱眉，对这个女人真是无话可说。

　　*
　　许知瑞见许郁龄去开家长会了，便偷溜到书城想看两个小时的小说再回去。之前她迷上了本穿越书，只看了上册，下册不知道出了没。

　　她走到小说区扫了一圈，果然下册出了，她激动地原地蹦了一下马上双腿盘在地上看了起来。书里爱恨情仇太纠葛，她看着看着便沉浸在剧情里无法自拔，拖拖拉拉不舍得走，又多逗留了两个小时看到外面天都黑了，飞速翻到结局赶紧回家。

　　一开门她就知道不好，藏在床头柜的手机和文具盒还有自己摘抄的小说经典句子在客厅饭桌上放着，许郁龄在房间里打电话，声音很大，她见许知瑞回来便挂断电话，一脸阴寒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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