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终成双

　　第二十三章

　　回去一趟，回来的时候，陆峻屿身上就带了伤。

　　是夜，月色昏沉，彷佛浓墨铺洒满了整个天际，连一丝星光也看不到。祁慕开着车子在路边缓慢的行驶着，他看见一家药店，在路边停下来，对身旁的陆峻屿嘱咐道，“你在这等着，我去买药，很快就回来。”

　　陆峻屿轻微的点点头，虽然已经疼的直不起背，但却还是在对着祁慕笑。

　　他这幅模样看的祁慕心中一酸，，“你这是何必呢。”

　　陆峻屿虽然脸色发白，但是笑意却是不减，“没事，你快去吧。”

　　看了他一眼，祁慕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下车去买药。

　　看着祁慕关上车门，陆峻屿这才发出一声低低的□□，长久的维持前倾的姿势，身子酸的几乎要僵硬，但是脊背上火辣的疼痛却让他不能直起身子，或者是换一个姿势。

　　挂着苦笑，他只得试图小幅度的挪动自己让身子放松下来。他真是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今天一天都应该很美好，他和祁慕回家，和父母在一起吃一顿极为温馨的团圆饭，席间，陆妈妈温柔的笑容下面有着忧色，她自是知道陆峻屿和祁慕之间出过问题，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她当时给自家儿子打电话时，儿子那灰心丧气近乎绝望的语气她却是怎么都忘不了。如今看两人和好如初，心中自是高兴，但同时也担忧这是小辈们为了哄他们放心刻意做出来的假象，言语之间不禁多就几分旁敲侧击。

　　照祁慕的意思，含糊其辞敷衍几句过去也就完了，左右他跟陆峻屿并没有真的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听在祁慕妈妈的耳朵里，这就又是另外一种意思，她自然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当即认定是祁慕又任性生事，开口训斥了几句，却被陆峻屿拦住话头。

　　“是我的错，我让小慕伤心了。”

　　此言一出，屋内瞬间寂静。

　　陆妈妈有点惊讶，又问了一遍，“峻屿，你干嘛了？”

　　陆峻屿垂着头，视线盯着地面，语气里带着歉意，却也很坚决，“我对不起小慕。”

　　活了大半辈子的家长们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暗含的意思。伴侣之间，要犯什么错才会用上我对不起你这种字眼。

　　“峻屿，你该不会是……做什么混账事了吧？”陆妈妈的声音有点抖。

　　陆峻屿不说话，看那表情，竟是默认。

　　沉寂过后，便是暴风雨，脾气本就火爆的陆爸爸当即让陆峻屿跪下，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拿着手里的拐杖狠狠朝陆峻屿背上抽去。

　　最开始知道儿子喜欢的是男人的时候，这个从部队下来的老干部也曾经有过震怒，怎么都不愿意接受，但是在知道对象是祁慕之后，他的火气却无处可发。不止是因为……他是老战友的儿子。

　　对于祁慕，陆爸爸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乖乖巧巧天真可爱的小男孩身上，即使后来看着俩孩子长大，这个感觉也没扭转过来，再加上祁慕确实比陆峻屿听话的多，印象自然比自家的顽劣孩子好了不止一倍。当下就认定是陆峻屿带坏了祁慕，越发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和老战友。

　　因此看着祁慕低眉敛目叫他陆叔叔恳求他同意的样子，拒绝的话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后来得知祁慕的父母都已默许，他更是再无法拒绝。

　　男人就男人吧，总归，知根知底。

　　陆爸爸除了震怒之外，还包含着对老朋友的愧疚。因此，下手几乎用了全力。

　　木质的拐杖打在皮肉上并没有多大声响，但是那两下却把跪着的陆峻屿生生打弯了半个腰。手撑着地，竟是怎么都直不起来。

　　之后的情形简直就是一片混乱。

　　只是对陆峻屿来说，真正让他觉得疼的不是不是他爸爸打他的两拐杖，也不是妈妈的责怪，是祁妈妈送他们出门时，最后看他那一眼。

　　说不上含着失望或者其他什么情绪，只是平平淡淡的一个眼神，却让陆峻屿想到当年祁妈妈答应他和祁慕的事情的时候，全然信任的目光。

　　心口发胀，悔意像是已经融进骨血，成了习惯，时不时的跑出来刺激他一下，提醒着他的一时头脑发昏失去的是什么。

　　正想着，祁慕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把一大袋子药放到车前。

　　“……小慕，你怎么买这么多？”

　　祁慕发动车子，“嗯，有内服的有外抹的。”

　　有点哭笑不得，但陆峻屿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祁慕这是心疼了。

　　他不说话，祁慕也没再开口，专心的开车。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买的未免过多，可是想到陆峻屿背上的红肿，他就犹豫了，想着这种药效果好，那种药疗效佳，忍不住就都拿了。

　　回到家，掀开陆峻屿的衣服，光是看着，祁慕都觉得疼。虽然回来前已经上过药了，但是那渗血痕的红肿着实让他心惊。

　　“陆峻屿，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娇弱，多涂点药就好了，其实也没多疼。”

　　抿住唇，祁慕语气止不住的上扬，“打死你算了！”

　　只是手底下的动作却截然相反。

　　“呵呵……”听着祁慕嘴硬，陆峻屿也没反驳什么，只是轻笑一声，却有着莫名促狭的味道。

　　祁慕越看越心疼，其实他知道陆峻屿这么做是为什么。他知道祁慕不舍得打他，换成自己父亲动手，也算帮祁慕出气，同时，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

　　知道疼么，疼了，以后才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同时，他也是变相的在跟家长表明，在他们的感情里，祁慕其实才是最宽容的那个。

　　不用想也知道，以后他压榨陆峻屿，谁也不会再觉得他任性不可理喻了。

　　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而祁慕之所以没有阻止陆峻屿，是想着也许这样能让对方心中的内疚减轻一点。

　　可是他没想到，陆爸爸下手，真狠。

　　照这趋势，再来几下，非把陆峻屿打废了不可。

　　抹完药，祁慕扶着陆峻屿洗漱，帮着他换衣服，然后让在床上趴好，这才开始给自己换衣服。

　　陆峻屿脸朝下，却努力侧过头看他，瞧见祁慕眼里怎么都掩不去的心疼，出言安慰，“小慕，我没事儿，不怎么疼，真的。”

　　祁慕没搭理他，直到整个儿收拾好，动作轻缓的在陆峻屿身边躺下。

　　陆峻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从揣测祁慕的心思，想换个姿势，动一下，脊背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忽然，祁慕的手从他腰间小心的绕过，“陆峻屿，你记不记得我爸送咱们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记得。”

　　这个在他印象中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今天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除了拦下陆爸爸的第三拐杖，就是在最后道别时说了一句，“既然是自己选的，就好好过。”

　　“陆峻屿，咱们好好过吧。”祁慕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也别折腾自己了，我都不怪你了。至于其他的，我们慢慢来，时间这么多，总会好的。”

　　不管是那些曾经破碎的信任，还是残留在心底的疤痕。总会好的。

　　他本想着等陆峻屿自己想开，他也就一直没多说过什么，可是似乎，这个人心里的内疚远比他想象的来的多。看他这样，祁慕又怎么可能不心疼，他那么爱他，甚至都见不得他一点不好，更遑论，用内疚去折磨他。

　　“小慕……”陆峻屿的声音有些发颤，祁慕的这几句话他自然听的懂，话里的诚恳和心疼也一点没漏了去。眼眶有点热，祁慕这简单的几句话，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救赎的含义。

　　“好，我们好好过日子。”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庄严的感觉。像是在宣誓一般重复了一遍，陆峻屿想要转个身去拥抱祁慕。

　　刚动了一下，背上的伤却瞬间拉动痛觉，让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脖子间有温温软软的触感，陆峻屿身上一僵，尽管看不见，但是感觉却在此刻忽然敏锐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祁慕的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温热的皮肤紧紧挨着，那感觉意外的让人满足。紧接着感觉到软软的唇，轻轻的磨蹭着皮肤，有点痒，也有——躁动。

　　但是他却不能动。这个认知让他有瞬间的难耐和懊悔，早知道，当时就用胳膊挡一下，不伤到背的话，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啪”，灯被关掉，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夜色里，祁慕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从背后抱着陆峻屿，“晚安。”

　　很快意识到祁慕的恶作剧，陆峻屿有无奈。他甚至能想象到祁慕这个时候的模样，一定笑的跟小狐狸一样，嘴角上勾，眼睛里满满的得意和笑意。

　　真可惜，这么黑，看不到。不过他也很享受被祁慕主动拥抱的感觉，伸手握住绕在腰间的手，他闭上眼睛。

　　晚安，我爱你。

　　是哪本书上说过，褪尽浮光，便是生活。

　　除去那些光环，爱情，也不过就是，我只想和你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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