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首无调的歌（献给夹缝中的80末90初一代）

　　预选是清唱，不需要报曲目，本来这个随参赛的人自己挑选就好，可毕竟是新官上任，孟小芸觉得，她这把小火还是有必要烧一烧意思一下的。她打电话问唐立岩，本想问问他的意见，不过唐立岩那厮一接电话就来了兴致，忙说把人叫去KTV聚一聚，顺便练练歌，还主动揽下订包房的任务。
　　不巧的是，节假日期间包厢通通爆满，唐立岩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了好几家都订不到包厢，思来想去他只好去挪自己的小靠山，他的表姐就在钱柜KTV混了个一官半职，事实证明，走后门比走前门靠谱，他表姐愣是从爆满的包房中给他挖出了一条漏网之鱼，是个豪华包。
　　可一个豪华包少说也能容二三十人，就他们几个人用，实在太浪费，唐立岩想了想就给林诗茵和孟小芸发短信，说订的是豪华包，多叫几个人，省得浪费。他自己也吆五喝六地拉了几个高一的好友凑数。
　　黎斯呆在家里，乖乖对抗着那些堆成山的作业、习题，电话铃声响得突然，黎斯冷不丁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来才慢吞吞地走到客厅接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黎斯忐忑，她极少接到陌生来电。
　　“喂阿姨，您好，请问黎斯在家吗？”
　　一把男声，听来有几分熟悉，黎斯怵然一怔，“唐立岩？”
　　“啊，是你啊，我居然没听出来。你下午有空吧？我订了包厢，孟小芸说，几个人聚一起挑一下曲目，顺便练练，反正放假有空。”
　　黎斯迟疑了片刻，“在哪呀？”
　　“钱柜。”
　　她不认识路呀！
　　“12点半，小区门口见。”
　　黎斯悬着的心落了地，“好。”
　　正要挂电话，听筒里又传来一串叫嚷。
　　“你有手机吧？号码给我，我不习惯打座机，嗯……不太方便。”
　　黎斯笑笑，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其实她挺想说打座机也没关系的，反正，她家里没家长，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可她终究没说。
　　虽是入秋，可正午时分还是热，太阳毒，唐立岩戴着鸭舌帽躲在树荫底下，远远看见来者，不由得怔然，黎斯穿着牛仔短裤和棉t恤，身影曼妙，她脑袋后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有节奏地晃动，模样清爽，他的嘴角不禁上扬，原来黎斯，也有这么明媚的一面。
　　公交车姗姗来迟，才刚上车站稳，林诗茵就来电话催促了，唐立岩只好让她先张罗。到了KTV，黎斯才推开包厢的门就呆住了，她本以为只有几个人的，可这宽阔的包房里现在坐着的人，少说也上了两位数！
　　她极少来KTV，过去只在班级聚会时参加过，那时候虽然人比现在多，但她都不与人交流，参加只是因为老师也出席。
　　不过这次，是什么状况？不是说就他们几个人吗？
　　林诗茵蹦蹦跳跳迎上来，“怎么才来呀？就差你们俩了！”
　　“等了半个小时公车，我有什么办法！他们没来要包房费吧？”
　　“没有，你找到什么人呀，蒋奕一开始要付钱的，可他们都说等你来。”
　　唐立岩点点头，这就是走后门的好处，他随手按下服务铃，很快就把包房费结了，又作势推着黎斯去沙发坐下。
　　于铭皓和庄严他们几个男生刚好一曲唱罢，咋咋呼呼凑过来，这几个都是唐立岩高一的好友，眼见他带着黎斯来，都好奇得不得了，“立岩，这是谁呀？”
　　黎斯有些不自在，低着头躲避那些炙热的目光。
　　唐立岩虚拢了拢她的肩，帮她挡掉来人，“我们8班的，滚滚滚，看你们那豺狼虎豹的样，也不怕吓到人！”
　　“哟，这就英雄救美了！”庄严嗤笑。
　　唐立岩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诗茵就带了两个女生，都是她高一那个班的同学，平时和她很要好，分科后去了政治班，这次听说是唐立岩喊的人，都二话不说赶来凑热闹。
　　唐立岩很快和她们打过招呼，又转头去找蒋奕，这一圈男男女女，半数以上是他们以前一班的，考虑到林诗茵和黎斯她们对这些人都不熟，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大家认识一下，蒋奕听罢笑着回应，“吆五喝六的任务还是交给你了，我不行。”
　　说吧，蒋奕扯了个麦给唐立岩递了过去。
　　孟小芸眼见蒋奕和唐立岩在说着什么，大咧咧凑过来质问唐立岩，“唐立岩，你这是假公济私啊，这还怎么选曲啊，分明是聚会！”
　　“保证你能交差，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唐立岩随手打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招呼大家静下来，轮着做个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黎斯安静坐在一隅，她本以为自己又再次隐形，却没料到在她走神之际就被人挖了出来。
　　林诗茵凑过来小声提醒她，“嘿，到你了！”
　　黎斯惘然，“到我什么？”
　　“黎斯，空调已经够冷的了，不用你帮忙降温，快点，自我介绍！”唐立岩说着把麦递了过来。
　　黎斯接手，有些迟钝地开口，“我叫黎斯。”
　　众人傻眼，就这样？没下文了？
　　蒋奕手边上刚好也有一个麦，眼见冷场，忙及时站出来圆场，“她是我们8班的学委。”
　　几个男生顿时哗然，“学委啊，了不起！”
　　“黎斯同学，你会唱歌吗？给我们来一首吧！”庄严起哄。
　　“盐罐，有你这么为难人的吗？”
　　“立岩，你这是摆明了护短啊，什么居心呀你……”于铭皓意味深长地瞥了黎斯一眼，疾手点了一首歌，又转头跟庄严使了个眼色。
　　“哇，孙燕姿的《隐形人》，黎同学，会唱吗？这歌很符合你的气质哦！”
　　“庄严，你皮痒了是不是？”唐立岩狠白了庄严一眼。
　　“是痒了，怎么着，你要给他挠呀？”于铭皓应和。
　　蒋和事老再次出马，“好了好了别闹了，别欺负女生啊！”
　　“诶，班长，你和立岩什么时候站一条战线上了？”
　　庄严坏笑着揶揄，林诗茵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挪动，心里有种意味不明的感觉。
　　正打闹着，一把孤冷清透的嗓音突兀地穿透了包房里所有的喧嚣，众人霎时间目瞪口呆。

　　无论你肯或不肯
　　我都选择等
　　等到你结束好久探险的旅程
　　要是没有寂寞陪衬
　　没有途中的灰尘
　　你怎会向往家门
　　你越是想要诚恳
　　其实越残忍
　　伪装不了你对我
　　漠视的眼神

　　黎斯的声音并不如孙燕姿那样低沉，可她那独特的、孤冷却恬静的气息，却和歌曲的曲调、情感十分吻合。于铭皓本来只是想恶作剧，可这下他也被黎斯的歌声给镇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黎斯，她站在角落边认真吟唱的样子，幽雅之间隐透疏离，宛若出水清莲，可远观，却难以靠近。

　　朋友都于心不忍
　　责备我愚蠢
　　但他们都回避我
　　执着的眼神
　　可知我对爱的虔诚
　　可知我迷信我们
　　可知我难得放任
　　多想化成隐形的人
　　掩饰我伤痕……

　　全场出奇默契地安静，都只为欣赏那一个人的声音，她本不耀眼，却一鸣惊人。
　　直到歌声隐退，孟小芸终于忍不住叫嚷起来，“黎斯，预选你就唱这首，就这首，唱得太棒了！”
　　“怎么上一届十佳歌手没你的影子啊？”于铭皓放任自己惊奇的目光聚焦于黎斯身上。
　　唐立岩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这届就有了！”
　　黎斯有些无所适从，或者说，是受宠若惊，以前她唱歌，场面清冷，没人留意，她认认真真唱完，然后离场，仿若空气。这是第一次，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安静地倾听她的歌声，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唱得还不赖。
　　莫子萱看着洋洋自得的唐立岩，女孩子特有的敏感蠢蠢作祟，她缩回沙发上拉着林诗茵凑近了问，“茵茵，唐立岩……是不是喜欢那个黎斯呀？”
　　林诗茵莫名滞了滞，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怀疑啊……她抬眼看着满场打闹的唐立岩，恍然失神。
　　见林诗茵没回答，莫子萱又扯了扯她的衣角，“你发什么呆呢？”
　　林诗茵回神讪笑，“没有，没，唐立岩，他对谁都那样，你想多了。”
　　她这么回答莫子萱，也这么回答自己，是她们想多了，她宁可听信蒋奕的话，相信唐立岩待谁都如此。只是，她自己呢？她对唐立岩，是不是已经有了点特别？
　　那个人，浑身欲光，走到哪儿都能轻易成为焦点，而林诗茵自认平凡落俗，对于耀眼的人，总免不了有仰慕的冲动。
　　记得高一的那次发言，唐立岩站在主席台上语出惊人，已是万众瞩目，而她穿着军装混迹于绿油油的人群之中，仿若秋毫之末。后来她频频听闻这个人的各种事迹，偶尔在楼道里和他擦肩而过，也会忍不住多留意两眼。
　　而今，距离拉近了，感觉变化了，一切，似乎只是水到渠成。
　　喧闹之间，方力申和邓丽欣对唱《好心好报》跃上了液晶荧幕，前奏响起，庄严挥着麦喊到，“班长，你的拿手曲目。”
　　蒋奕温和一笑，接过了麦克风，踩着节奏唱了起来。
　　“诶，今天副班不在，这歌……女生谁会？”庄严晃着另一支麦克风询问。
　　唐立岩拿过庄严手里的麦转向黎斯，“会不会？”
　　黎斯还没来得及摇头，林诗茵已经上前一步接过了唐立岩手里的麦克风，匀了匀气息便承上了蒋奕的调子，放声唱和。蒋奕回头冲她笑了笑，合作契合。
　　反而是孟小芸有些不淡定了，她想不到班长也是有两把刷子，之前十佳歌手找不到人报名，蒋奕居然没有挺身而出！听听他这粤语，咬字清楚，这嗓音里带着丝丝沙哑更是充满了磁性！
　　唐立岩看出了她的隐怒，坐到她旁边安抚她，这一代人，混KTV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尤其像蒋奕这种当了一路班长的人，手里捏着几首保留曲目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他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参加文娱节目而已。孟小芸经他这么安慰，心里才舒坦了几分。
　　紧随蒋奕之后，于铭皓领头唱起了《浮夸》，唐立岩随即要回林诗茵手里的麦克风，和他对拼了起来，两人吼得声嘶力竭。
　　黎斯正听得入神，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顿时心跳加速，忙溜出包房接了电话。
　　“斯斯啊，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姨妈质问。
　　“我，我出来了。”
　　“怎么有点吵，你在哪儿呢？”
　　“街上。”黎斯心虚。
　　“嗯，晚上过来吃饭吧，吴妈今天请假了，没法过去给你做饭。”
　　“我，我出去外面吃好了。”她并不想去姨妈家。
　　“不行，晚上过来。”
　　命令的口吻，她无从抵抗。
　　挂了电话转身正要回包房时，门却自己开了，出来的是蒋奕，他拉开门就正巧看见黎斯挂了电话，“家人催你回去了？”
　　黎斯尴尬，摇了摇头。
　　“他们这帮人都爱玩爱起哄，没恶意。”顿了顿，他又补充，“你别放在心上。”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黎斯不再那么冰冷孤立，可蒋奕始终觉得，她还没到能和大家闹到一起的程度，就这么被唐立岩拉到这里来，他猜她很不自在。
　　“我知道，没关系的。”黎斯笑了笑。
　　蒋奕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因为要去周礼君家，黎斯不敢久留，去晚了，周礼君又该多话了，她走的时候，唐立岩正跟庄严他们闹得起劲，她也没惊扰他们，只和林诗茵知会了一声，就匆匆离开。
　　后来唐立岩的电话追过来，她也只是三言两语，含糊带过。
　　于铭皓眯着眼睛看着唐立岩打电话，心有揣测，等他挂了电话，他也忍不住直言了，“你凡心大动了吧？我可没见你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过。”
　　“去，说什么呢！”唐立岩倒是一脸坦荡。
　　“说你呢，你对人家，太特别了点。”于铭皓意味悠长。
　　唐立岩笑开，“特别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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