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度过

　　唱驾声刚落，皇上一踏入延禧宫众人跪了一地行礼，并齐声道：“恭贺圣上喜获麟儿。”
　　宫人们自是开心，主子平安产子日后有了依靠，皇上还说了人人有赏。妃嫔们无不羡慕，心里怎想无未可知，这面上却也都是笑意洋洋。
　　“皇上来的正巧，容妃母子均安。刚刚自产房移入左殿修养。”皇后上来通报，侧开身子示意皇上进去探望。
　　心中有再多疑问，再炽热的怒火，此情此景也只能暂时克制，先行探望。只是他未发觉，在这喜气洋洋之下，自己的怒气淡了几分。更未注意，身后的柔妃一直勉力维持笑意，却眼底有霜。
　　靠坐在床边，眼中是一张脸色疲累，却眼瞳明亮的笑颜。身边的小人只在出生时哭了几声，此刻正在安睡。看来是个体贴母亲，省心的孩子。
　　“爱妃，辛苦了！”皇帝拉着容妃的手，柔声安慰。
　　“只要能为皇上诞下麟儿，何谈辛苦。”柔妃满是掩不住初为人母的幸福喜悦，“而且皇后姐姐内外安排，臣妾的产程顺畅，并未吃什么苦头。想来我们的孩儿，是个体贴孝顺的。”
　　顺畅？！不是摔倒致早产吗？！看容妃除了疲累些并无异常。皇帝按下满腹的疑问，状是随意问道，“你是几时发动的，朕快午时才收到的消息，立刻就赶来了。不怪朕来的迟些了吧。”
　　“卯时才大动的，当时臣妾身子沉心气闷。床上躺不住，便在延禧宫的小径上散步，突然就破水了。臣妾赶忙就回来准备生产了。怕早早送信耽误皇上政务，所以只是通报了皇后娘娘。”容妃说明了前后。
　　“你是个懂事守规矩的，好生歇息养好身体。朕明日再来看你。”皇帝安勉了容妃。出得殿门，道“小李子，赏。”
　　宫人妃嫔齐声谢恩。
　　“让容妃好好休息，心意到了，便都散了吧”皇后道，“皇上还有政事吧，这里都已安排妥当，先回南书房吧。”
　　“你与朕同行。”皇帝甩下这句话，便大步向前。
　　“苒儿先回去吧，母后去去就来。”皇后想先把我送回中宫，事到临头我自是不愿，也不答话，闷头追上皇帝的步撵就要往里钻。李公公赶紧把我拉出来，苏姑姑吓得脸煞白，都看不见是怎么窜上来的，从李公公手中接过我，用力搂抱着三两并步把我放回皇后的步撵中。
　　闲人看来，就是小孩子闹脾气了。
　　“你这孩子，倔的要死。母后能应付的。”进了步撵上了路，皇后嗔怒道，“如今容妃母子平安，柔妃能奈我何？！”
　　我并不说话，只是张开手心。是个纸团，刚才李公公拉我时塞到我手上。打开一看，只有一个字“茶”。把纸团嚼烂咽下去。
　　母后道“不出所料。”然后便不再多言，只是紧紧拉着我的手。
　　到地方了，原来是群芳殿。皇帝一把拽着母后的手，大步入了正殿。因为只有妃位才能为居主殿。所以这群芳殿只是卿嫔，妍嫔分居东西侧殿。
　　众人见帝后此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隐身才好。更不会留意他人。我立即闪身进了产房，苏姑姑已经清过场，房内只有卿嫔一人。
　　“我知道你这胎天生不足，已停了月余。我也知道她是怎么对你保证的。但是现在，御医说你的血是止不住了，命自然也就不保。”我的时间紧迫，身上已是针扎似的躁气，面上却不能显露。
　　自落胎后，换了几位御医望诊。但凡一人能救治，也就不必拖人下水分责了。卿嫔知道这意味什么。而且提前清场，她已一人待了这许久，病体沉痛，无人问津，想必前前后后已经想了很多，很清楚了。
　　“刚才有御医给我施针，止住了血。”卿嫔目似空洞，望着帐顶。
　　“只是暂时的，而且你伤了根本。”我背手便要迈步往外走，“你不做有不做的法子，做的好，除了保住性命，还可以指给你一个孩儿。”
　　“一言为定！”身后的回话伴着浓重的血腥气，冰住我一身的燥意。柔妃啊柔妃，愿你自求多福。
　　此刻正殿无人，皇上怒道“卿嫔的胎都六月有余，为何会保不住？！”
　　“皇上也不要太伤心了，您正值壮年，子嗣繁茂在后面呢。况且，容妃刚诞下麟儿，母子均安是喜事。”皇后耐心安慰。
　　皇帝闻言皱眉，直截了当道“你将朕赐给你的（新雨）加了落胎的药物送给卿嫔，以致她小产血崩，一尸两命！！”
　　皇后闻言，柳眉倒竖将要发作。终是低首红了眼眶，停了半响，抬头道“臣妾愿与卿嫔对质。”
　　“对质？她血流不止，此刻怕小命难保。这就是你要的？一尸两命死无对证？！”
　　“叫孙文进来”皇后对殿外高声道。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宫人送信之时，皇上前来查看，我立即吩咐孙文来为卿嫔救治。”目不斜视，皇后面色淡淡的交代一声，向孙文道“起来回话，现在卿嫔情况如何。”
　　“回禀皇后娘娘，卿嫔的龙胎……天生有损，保不住的。大人的确血流不止，臣只得用金针封住血脉，暂时保住了。人也清醒，不过，还得看今日用药后，明日取针之时血是不是确能止住。那时才能说性命无忧。”孙文斟酌着说明。
　　“一派胡言，难道那茶中没有问题？我看你是欺君罔上，谁给你的胆量！”皇帝闻言暴怒，一脚踹倒了孙文。拉着皇后便往侧殿去。
　　进了产房，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卿嫔面色如纸，正默默垂泪。
　　“皇上……”一开口，这眼泪更是不要钱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你看这茶盅之中，是不是朕赐给你的（新雨）？！你知道朕是以什么样的心意赐给你一人的吗？！你不是要对质吗？！说啊！”
　　皇帝的手仿佛要捏碎皇后的手腕，皇后却不挣扎，默默忍受，面上带丝嘲讽的笑容，眼底一片冰凉。
　　“是冉公主代皇后娘娘送来的回礼，臣妾无福消受，才刚泡上还未饮用，便腹痛如刀，未能保住孩儿。皇上……”卿嫔哭哭啼啼诉说伤心。
　　皇帝闻言愕然。后又皱眉。看向皇后，只见微红的眼睛，带着一片清明的眼神。
　　皇后淡然一笑，抽出手腕，沉声道，“卿嫔也不要太过伤怀，保重自己要紧，眼下是要多饮汤方补充血气，以过眼下之难关。本宫已命孙文今夜于偏殿值守。你自己也要打起精神来，过了明日才有以后。”侧身向皇帝一福，“皇上好生安慰，本宫先告退了。”
　　回到凤仪宫，我给母后奉上清茶。然后坐在母后脚下的毛毯上，轻轻将头靠在母后膝上，双手环抱。想给她些暖意。
　　“容妃母子均安，卿嫔日后是友非敌。此事我们已全都摘了干净。父皇若是不查也就罢了，若是查问，也自会有人回话。坏人的日子不好过了。”我仰头看她，“何必伤心。”
　　母后低头看我一脸懵懂，叹道，“到底还是孩子......好孩子，这次的事办的很好。与容妃通了气，向卿嫔说明利害得失，把握人心。都给柔妃拆了个利落干净，很好，真的很好。”一滴莹泪落在我的脸上，“是母后不好，忘了苒儿的话。应该只在乎我的孩儿，其他的都是虚无！”
　　闻言，我只能更加抱紧母后，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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