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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渐落晓星沉
却说天申和元寿,这一晃便在园子里小住了月余,天申每日里和苏匀玩的是不亦乐乎,恨不能每时每刻都黏在苏匀身边。
只苦了心思沉重的元寿了,自打上回冒冒失失闯进屋撞见四爷抱着苏匀被四爷冷着脸训斥之后,元寿心里的阴影便就再也挥之不去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的内心世界里究竟是有多恐惧害怕,元寿自己也没有去衡量过,他只是每天都兢兢战战的,每天都在心里默默的期盼自己的亲生额娘派人来把他接回府中亦或是四爷派人把他送回去。每天一早都会跑到苏培盛那里询问他心中翘首企盼的好消息,得到的答复都让他失望透顶,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那边雍亲王府西院里的钮祜禄氏倒真是坐立难安了,倒不是因为母子连心,而是她迟迟不见元寿被送回自个儿身边,生怕那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儿子被苏匀抢了去。她知道苏匀是极得四爷宠爱,也知道她这辈子想要像苏匀那样得到四爷的宠爱也是难于登天。她唯一可以仰仗依靠的便是她的宝贝儿子元寿,所以她只要牢牢的守着元寿,任苏匀再怎么受宠,膝下无子都是苏匀这辈子再难平复的伤痛。
钮祜禄氏回禀了四福晋思念儿子想要把儿子接回来的意思,四福晋毕竟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当然知道母亲思念儿子的心情,于是也就准了。后来想着也有许久没见到四爷了,索性叫上耿氏一同前去圆明园。
身在圆明园的苏匀没有事先得到消息,并不知道四福晋带着钮祜禄氏和耿氏来接天申和元寿。这一日起身倒是很早,只是因着娘家母亲沈氏带着族中堂姐姐家的小女儿过园子里来了。
早先听闻沈氏曾说道自个儿小时候和这位堂姐姐走的很近,而这位堂姐姐一辈子过得不易,早年嫁到王侯之家做继室却只生了两个女儿,很不得夫家疼爱,终日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早登极乐。沈氏可怜她留下的这两个女儿,隔三差五会给这两个孩子送些衣物吃食。
那是苏匀第一次见到堂姐姐的小女儿,除了对这个面黄肌瘦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小姑娘心生怜悯之外,也并没与什么别的印象了。
小姑娘怯生生的靠在沈氏背后,一只手被沈氏拉着,另一只手死死的拽着沈氏的衣袖,好似一松开手就要被什么坏人给掳了去。
苏匀笑着去拿案几上早就准备好的糖果点心给小姑娘,她直摇头,不伸手去拿也不张口说话。苏匀知道她认生,与沈氏耳语一番便回了寝殿。
苏匀走了之后,方才还低着头不敢动弹的小姑娘快速抓起盘子里的点心三口两口都塞到了嘴里,沈氏倒了杯茶递给她,告诉她在这里等着她哪儿也别去,小姑娘顺从的点点头。
沈氏来到寝殿里,只见苏匀早就把发髻打散了,一头黑黑亮亮的秀发垂顺到腰间,正坐在床上一手叉腰一手抚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沈氏听不清楚,走近了才听到原来是在吟诗,沈氏有些哭笑不得,“知道的以为福晋坐胎生孩子,不知道的还当是雍亲王家的侧福晋要去殿试考状元呢。”
苏匀闻声抬起头来,拉着沈氏的手让她坐下。知道沈氏打趣她,却也没接话,只问道“那小丫头,可是姓刘来着?”
“是姓刘,说来也巧了,这丫头闺名也唤作云儿,天上飘着那白流云的云。这孩子的命也随了她那短命的娘了,早年她娘还在世的时候给她订了门亲,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不知怎的人家却退了亲,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说窝火不窝火?”沈氏说话间,眼中分明带着怒火,既气男方家里无缘无故毁亲,又恨这姑娘的亲爹忍气吞声。
“哎呦,这大清早的窝火个什么劲儿啊?”人未到,声已闻,就算苏匀平日里再怎么不和钮祜禄氏打交道,但是单单凭着这股子尖酸劲儿,苏匀就很是能确定来人必是钮祜禄氏不假。
早年在雍亲王府里作西席的时候,苏匀就曾领教过了钮祜禄氏的刻薄与尖酸,因此也早就对她心生厌烦了。更何况在府中,苏匀是侧福晋,而钮祜禄氏不过只是个格格而已,于情于理,苏匀都没有下床去迎接钮祜禄氏的道理,索性眼不见耳不闻,坐在床上等着观赏钮祜禄氏即将上台表演的好戏。
在门外,钮祜禄氏的这一嗓子让四福晋不甚满意,四福晋扭头看了她一眼,钮祜禄氏有些心虚,紧着往后退了两步,为四福晋让开了路。门没关,四福晋整了整发髻走了进来,“多日未曾见着妹妹,不知妹妹近来可好?”
苏匀这边正等着看钮祜禄氏的好戏了,怎会想到突然间变了个声音,这声音还是四福晋的。扭过身子朝门口望去,来的人不是四福晋又是哪个?在她身后还跟着钮祜禄氏、耿氏并一群服侍的丫鬟。感情这是来做什么?探望?有些正式了;贺喜?可她没有将怀孕之事告知她们啊。
苏匀松了沈氏的手,拖着沉甸甸的腹部走下床来。“不知道福晋今儿个过园子里来,这般失态,还望福晋不要放在心上,倒是我的不是了。”当苏匀吃力的迈着步子往四福晋身边走来,在场的这三个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了。很快,四福晋便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神色也照常如初,拉起苏匀的手连声贺喜“妹妹大喜啊,大喜。。。”
“自然是大喜。”四爷一身月白缎面朝服,走来时带着一袭凉风,为这秋老虎平添了几分凉爽。
四福晋一脸笑意,“请爷大安,爷吉祥。”四爷环顾四周,这圆明园可是好久没有今日这般热闹了。不单四福晋,连钮祜禄氏还有一向少言寡语的耿氏都在。“你们俩来的正好,回去的时候把天申和元寿也带回去,回去好生敦促他们温习课业。”
此时此刻,钮祜禄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的儿子就要回到她的身边,这下子她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宝贝儿子会被苏匀夺走了。苏匀马上就要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了,哪里还用得着去抢她的儿子?这反倒让钮祜禄氏有些不甘心,原先是担心儿子被人抢走,这下好了,又开始担心儿子不被重视了。
四爷朝钮祜禄氏、耿氏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钮祜禄氏那里正想些心事,哪里会注意到四爷的这个动作,若不是耿氏悄悄伸出手拽拽她的衣袖,她还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晌午过后,四福晋便同钮祜禄氏、耿氏带着天申和元寿回了雍亲王府。沈氏也带着刘云儿回了年府。
苏匀是习惯了歇晌了,又兼着累了大半天,早就有些困意了。待她们一走,苏匀就迫不及待的躺倒床上。四爷本没有歇晌的习惯,原想着和苏匀说说话,有些事情叮嘱她一下,看她又累又困,只能放她睡上一觉,自个儿躺在外侧闭目养神,不多时便进了梦乡。
苏匀才进入梦乡,冷不丁被踢了一下,硬是把她从美梦中疼醒。她本能的伸手揉了揉腹部,还以为腹中胎儿像往常那样要在她腹中大施拳脚一番,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轻捂唇边打了个呵欠,叹口气道“好孩子,别闹了。”
这下腹中的胎儿好像得到了些暗示,左一拳右一脚玩的不亦乐乎,这可苦了苏匀,躺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硬生生忍着这番疼痛无处缓解。看着身边的四爷睡的正香,登时委屈的红了眼眶,两只手死死的掐着腰间松也松不开,费了好大劲抬起腿,想要把四爷摇醒,可一想用脚把四爷踢醒有失体统,怎奈双手十指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这时候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上往外渗,疼得她根本发不出声来,只能用尽了全力抬腿踢向四爷右腿---
四爷猛地坐起身来,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看着苏匀脸上汗泪交织,面部五官都要拧搅起来,连鞋都不顾穿跳起来就往外跑,“苏培盛,赶紧叫太医,叫太医。”
不知是腹中的胎儿玩累了还是感受到苏匀的疼痛,这会子竟然不疼了。四爷那边刚吩咐了苏培盛去找太医,才回过头来看苏匀,苏匀扶着腹部躺回去,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用叫太医,这会子不疼了。”
四爷疾步走回去,顺手从床头扯过一方丝帕,一边为她擦拭脸颊上还挂着的早已分不清的汗泪,一边哑着嗓子道“还是叫太医过来一趟放心些。”
“明儿个叫我额娘过园子里来吧,我心里当真有些害怕的紧,心里边也没有一点儿主意了---”四爷才躺下去,听得苏匀说话声音有些不对,趴过去仔细一瞧,方才早已擦拭干净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又是泪水连连,重又坐起身,展臂将她拉到自个儿怀中,喃喃道“才好好儿的,怎么又哭上了,还当自个儿是那两三岁的奶娃娃吗,说哭就哭的也不嫌臊得上。”
苏匀在她怀中把脸埋得更深,呜呜咽咽着诉说她的小心思“我就是想我额娘了,您个又要出远门,我害怕这几日这孩子就要来,我---我就是心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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