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通俗版(其实全是放屁,宁王才没这么圣人)】
宝剑锋从磨砺出,想得到一把绝世好剑,就需要最好的磨刀石。
他以骨为炉,以血为火,只想铸出一把既厚重又锋利的剑,保大明百年江山基业。
“皇上,请敬臣一杯酒吧。”
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可惜,这样一把剑,他是看不到了。

【文艺版(rosemande提供)】
信任,怀疑,懂与不懂,明与不明,理念的传承,精神的传承,那些必须身教才能让对方自行体会的内容,一旦说出口就会变了味道的东西。直到最后,图穷匕见,一层一层将所有的掩饰和温情剥离之后,以最残酷的手段逼迫对方成长的铸心之局。直到最后所有的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才会中计。


颠覆剧,假设宁王所做的一切都是好意。
宁王反转,正德走形。无性向。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王朱宸濠,正德朱厚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设宁王所做的一切都是好意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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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无CP-古色古香-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遗话
    之 明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351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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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灵小不懂]帝师

作者:林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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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师


      “江水滔滔,但比起你的烦恼,哪一样更绵延不绝呢?”
      夜色中传来悠然沉静的声音,打断朱厚照的思绪,他从自己的倒影和回忆中抬头看去,一身锦衣的青年正步上桥来。
      宁王朱宸濠。

      宁王到观自在书院来是朱厚照始料未及的,但真正看到,他也不如何意外。
      今天在球场上,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宁王比起几年前在宫中见到,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朱宸濠拱手道:
      “参见殿下。”
      朱厚照重新看向水面:
      “皇叔,这次你来江南,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虽然是疑问句,他却说的平静。宁王这些年一直四处闯荡,朱厚照却不觉得这是巧合,宁王一直都很关心他。
      朱宸濠坐到他身边,说:
      “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逃避不是最好的方法。”
      朱宸濠没有像在宫中一样毕恭毕敬,让朱厚照无形中微觉得轻松,没有遮掩自己思绪地叹了口气。
      见他不答,朱宸濠继续开解道:“你治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已经尽力了,你不应该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们是叔侄,纵使几年不见,朱宸濠一见面就安抚他也不显得突兀。朱厚照没有转头也感到宁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不知不觉吐露心声:
      “我好迷茫,不知道我前面的路该怎么走,既然到了这儿,我只想在这里静一静,想一想。想想我以后该怎么办。”
      朱宸濠敏锐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
      “有什么问题吗?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也许我还可以为你分忧呢。”
      一半因为父皇的叮嘱而对宁王有所保留,一半因为双重的难以启齿——抢自己朋友的心上人己错在先,何况对一开口就是治水的宁王,他怎么好说自己最大的烦恼是恋爱——朱厚照只是回答:“我自己的事,自己可以解决,多谢皇叔关心。”
      朱宸濠并不追问,起身道:
      “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朱厚照又扔出一颗石子:“给我点时间。”
      “好。”
      朱宸濠一口答应,然后再度俯下身:
      “我不会勉强你,不过,我会等你。告退了。”
      我会等你,这个毫无勉励的承诺让朱厚照莫名地有些安心,他看向宁王的背影。
      无休大师的声音突然传来,叫他去吃饭,被拉下桥的时候,朱厚照回了一次头,但宁王没有回头看他。

      宁王来到观自在书院,让整个书院都很高兴,只有不懂老师,和皇叔似是前世冤家一样,一见面就看不顺眼。
      朱厚照很难理解不懂的看法,宁王永远都对人谦和,不分地位。不懂说宁王太过完美了,他也不明白,君子修德修艺,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完美。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正是品德的表现,为什么不懂要说这不好呢?
      不懂的态度让他想起父皇。
      在观自在书院之前,他和宁王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宫里,宁王请求领兵作战,父皇却不同意。
      他还记得宁王离去之前,走到坐在廊上看书的他面前,按着他的肩说:
      “殿下,好好的读书,以后大明就全靠你了。”
      他能从宁王的话里感受到江山的重量。
      但朱厚照没法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父皇和不懂老师却都是他的指导者。
      他不敢对宁王放下心防,既然父皇和不懂老师都这么看,宁王或许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好。

      紧接着朱厚照也开始对宁王的到来不自在起来。
      就和宁王的到来一样突然——他的球滚出去,他看向球的落点,就见到了久未谋面的皇叔——他没想到皇叔会喜欢上小月。
      朱厚照并不觉得非常吃惊,就像不懂老师和他都喜欢小月,小月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子,宁王见到了她,喜欢上她,这很正常。
      但反而言之,宁王文武双全,品貌皆高,又有身份,哪家的女孩子会不喜欢他呢?
      他眼睁睁看着小月每一次满怀期待地准备和宁王一起出游,每一次高高兴兴地被他送回来,和侍女惜缘谈话、和自己传信,说的都是宁王。
      朱厚照想着念着,后悔起那天没有对宁王说他的心事。如果皇叔知道他喜欢小月,肯定不会夺走小月的。
      但要他现在去说,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朱厚照又觉得羞愧,皇叔是为了等他,才留在这里,而他除了犹豫,根本没有任何进步。

      那天小月不在的时候,小虎掉下房顶受伤,他身为龙凤楼里唯一正常的男人,却无法做主,小月回来匆匆冒雨将小虎背去医馆,他也只能为小月撑伞。
      小月的斥责让朱厚照无话可说,痛苦至极。
      大夫开好了方子却没有药的时候,朱厚照夺过药方,转身就冲进雨里。
      他以为他终于得到了一次机会,可以不让小月失望。但他好不容易买到药回到医馆,小虎已经被宁王救醒,和小月一道回去了。
      朱厚照失魂落魄,但他一点都没有怨宁王。
      如果宁王不出现,他就可以为小月做到一件事了吗?不是的,或许因为他的耽误,小虎就真的出什么事了呢?
      他不能做决定,然而就连跑腿,都来得这样迟。
      回到龙凤楼,小月正在感谢宁王,朱厚照慌忙躲到门后。
      他至少尽力去做了,此时并不愧对小月,但他却不敢出现在宁王面前。
      他觉得,皇叔一定会对他很失望。
      出神间朱宸濠已经走出门来,见到门边的朱厚照,却并不意外,对他点了点头。
      皇叔是什么意思呢?他不催促他?还是他知道了他的努力?
      朱厚照一时间紧张不已,连惜缘的讽刺都没有听进去。

      经此一事后,李凤和朱宸濠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朱厚照本以为,他会就此失去小月,但李凤却犹豫了。
      他和小月的通信终于被不懂发现,不懂狠揍了他一顿,然后原谅了他,还截堵了想要离开的他,让他去和小月见面。
      他终于重新鼓起一次勇气,可惜还是失败。
      朱厚照庆幸这些事情宁王全都不知道,不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叔。
      小月讨厌他,恨不得折磨他,然而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甚至没有在小月面前做出过一件像样的事,宁王说过,“以后大明就全靠你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但也不敢想起。
      他只能把他全部的思绪都倾注到爱恋上,逃避也是,鼓起勇气也是。
      不懂帮了他一把,为他报名武举人考试。朱厚照决定要尽力一次,证明给小月看。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避开宁王,可出了事才发现,原来一早宁王就什么都知道。
      朱厚照在树林中练剑,被卷入劫镖,他匆忙抵挡,却护不住小月,那蒙面黑衣女子向他一剑刺来,他凝神应对,然而是皇叔出手,当胸为他挡了一剑。

      大夫在诊断,宁王还昏迷不醒,朱厚照在门外徘徊,不懂的话连嘲带讽,他听到了,却全没有听进去。
      籽言称赞宁王救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其实却不是,朱厚照满心惶惶,他知道皇叔想保护的是“太子朱厚照”,但他现在连朱正都做不好。
      大夫一出来,籽言和小月都连忙进去看宁王,宁王一个个地打发她们离开,只留下朱厚照。
      一见籽言转身出门,朱厚照立刻扶住他,转身在床沿坐下:
      “皇叔,你没事吧?”
      “你刚刚不是问过了。”朱宸濠笑了笑,又咳了一声:“我没事,只是伤口有点疼。”
      朱厚照看向他的伤口又看看他的脸色,紧张无措地喃喃:
      “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
      朱宸濠立刻道:“殿下,你千万不能这么说,你是万金之身,以后的大明就全靠你了,你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朱厚照在完全没想到的时候又听到这句话,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一字一句都像剑刺进他魂魄里,骤然而至巨大的痛苦让他低下头:
      “我真是没用,我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
      “殿下,你振作一点,否则我这剑就白挨了。”
      见他完全没把这话听进去,朱宸濠转口道:
      “其实那一剑,我不挡你也不见得会受伤。”
      朱厚照诧异抬头,原来宁王注意到了他当时的姿势,他被打击得几乎崩溃的自信悄然恢复了一点。
      朱宸濠道:“我不敢冒险。”
      他平静地看着朱厚照:“我怎么能看着殿下受伤?”
      朱厚照不知该如何回答,分外感激宁王的心意。他知道皇叔确实是对他很好的,不管父皇和不懂老师说过什么,他都决定,要信任宁王。
      他的表态显然让宁王高兴,开起玩笑: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徘徊不去,可看中了哪家美人?”
      朱厚照脸一红,急忙就想否认,朱宸濠却接着道:
      “我已派人探查过,凤姑娘家里虽然清贫了点,但祖上三代都身家清白,你倒也不必担忧凤姑娘身份低微,这几天我就近和凤姑娘相处,她的品行已足以担任你妻子了。”
      朱厚照怔怔地看着朱宸濠,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朱宸濠见他目光诡异,突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奇道: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凤姑娘吧?”
      朱厚照比他更诧异:
      “你不喜欢凤姑娘!?”
      朱宸濠失笑:
      “你对凤姑娘的心思简直路人皆知,我难道会去抢你的意中人?”
      朱厚照大为无措,一时脸皮发烫,不知宁王只是凑巧言中,还是真的看出他所思所想。
      朱宸濠看着朱厚照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忽地微微叹了口气:
      “我故意不言明……其实也有刺激你的意思。太子做事……还是太谨慎了些。”
      这话措辞实在委婉,但跟凤姐的话根本是一个意思,朱厚照几乎无地自容,朱宸濠却笑了一笑:“不过,你没有因为凤姑娘振作,而是因为学院的武试振作,看来在你心里,责任和荣誉的地位还是比女人重的。我很高兴,也很欣慰。”
      提及此,朱厚照不由黯然羞愧,他被不懂赶鸭子上架指为武举人,还是靠着“做成一件事给小月”看这个信念,才勉强鼓起勇气,面对朱宸濠的称赞,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朱宸濠见他还有点低落,笑道:
      “凤姑娘对我无意,我看得很清楚,剩下要赢得凤姑娘的心,就看你的本事了,殿下。”
      朱厚照带点不好意思地勉强笑了笑:
      “皇叔就别打趣我了。”
      朱宸濠微微摇头:“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我还需要多听皇叔教诲……”
      朱宸濠干脆抬手,没有让他说下去:“殿下尽管做你想做的事,余下的我会向皇兄分说。”
      他盯着朱厚照的眼睛:
      “我说过,我会一直等着你。”

      次日朱厚照练武,朱宸濠跃出与他拆招,被他一拳正击中伤口,朱厚照慌忙停手,朱宸濠却笑道:
      “你进步了很多。”
      朱厚照得了夸奖却殊无欢喜,急急地问:
      “皇叔,你没事吧?”
      朱宸濠从容道:“我没事。”
      朱厚照却不能释怀:“这都怪我。”
      侠王之名他在京中就有所耳闻,皇叔的事迹他听过很多,知道皇叔的武功有多么好,现在却挡不了他三拳两脚的功夫,都是因为他害得皇叔受了伤。
      朱宸濠知道他总记在心头,宽慰道:
      “如果这此你能打赢的话,那么你的自信心就可以恢复了,大明的江山就有希望,我受这点伤,又算什么呢。”
      朱宸濠既然把这事提到这样的高度,朱厚照就不能再自我鄙薄下去了,认真拱手:
      “我一人之力实在有限,以后还得皇叔多加提点。”
      朱宸濠也不推辞,干脆地说:“现在天下大治,殿下你应付有余,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瓦剌。”
      朱厚照已经意识到他想说什么:“我记得当年瓦剌犯境,皇叔曾多次向父皇请求领兵,只是父皇不允,后来还跟瓦剌签订了合约。”
      这话太子朱厚照可以说,宁王朱宸濠却不可以说,或许因此,他回答:“皇兄也是为了黎民百姓着想,只是瓦剌人天性凶残,不守信用。”
      见朱厚照点头,他才继续下去:
      “这些年,我多方研究,我已经很有信心,可以将瓦剌大军一举歼灭,到时候,大明的江山,就可以后顾无忧了。只可惜……”
      “只可惜,父皇不委以重任是吧?”
      朱厚照话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实在有点讽刺,但对于皇叔坦诚的同时,父皇的态度也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父皇绝不会无缘无故提防皇叔的,他现在必须弄清的是,这防备来自于皇叔藩王的身份,还是朱宸濠本人。
      好在宁王并不介意:“皇兄也是为了微臣的安全着想。”说完这句客套话,他抬高了音量:“其实,男儿的热血本该溅在沙场上,为了百姓、为了大明的基业,我早就义不容辞。”
      朱厚照在朱宸濠侧面,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热切,像骤然点亮的灯火。
      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皇叔想要的是什么。
      怪不得这些年皇叔四处闯荡,走遍天下,身为王爷,明明可以调动地方兵马官员,却总要一人一剑,扫荡不平,身为千金之躯却做了不少以身犯险的事。
      边疆未定,热血也未平,表面上看不出来,文质彬彬的皇叔有这样热切的愿望。
      他该报答皇叔的。
      朱宸濠话音一落,朱厚照就紧接着道:“好,我答应皇叔,等我登基之后,一定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帅三军,杀向瓦剌。”
      朱宸濠一惊:“殿下,兵权,绝不可以轻易交给任何人。我刚才……只是一时的语快。”
      朱厚照见他这样说,才知道其实宁王很明白父皇对他的防备,说担心他安全,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想到这点,朱厚照却越发动容,坚定地说:
      “皇叔既然可以以命相救,难道我还要怀疑皇叔的忠诚吗?”
      他都这么说了,朱宸濠也不再推辞,道:
      “好!”
      朱宸濠抬手拍上朱厚照的肩,微微用力:
      “不愧是朱姓的皇裔。”
      朱厚照看向朱宸濠落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想起几年前在宫里那一面,不由露出笑容,想,他不会再让皇叔失望了吧。

      当天朱厚照却练功过度伤了肩膀,他一时觉得命中注定,或许他根本就是不能做成任何事。
      如今他并不担忧小月会选择宁王,但也完全没有信心小月会选择他。皇叔对他的称赞,也全都是因为误解,因为空口承诺。
      朱厚照感到无比的茫然。
      他这一生,也就是这样了吧。
      皇叔挂念的大明,又会怎么样呢?

      第二天武试,他一个人躲了起来,却被不懂老师和籽言揪出来。他们骗他如果今天赢了小月就会接受他,但会试中途,小月真的出现在场边。
      武试结束,他拼尽全力还是输了,却觉得获得新生,对手认可他的努力,大家都不责怪他的失败,称赞他的坚持。
      被书院同学抬起,他高兴地扭头去看小月,会试场边,小月和身后的宁王都在对他微笑。
      他才想起,比试中途,突然出现的,除了小月,还有宁王。
      是皇叔送她来的。
      稍后两人独处,小月告诉他,他们应该多谢宁王,宁王从一开始,就让马车驶向会试试场,也是宁王,劝说她,让她下定决心,去追求她心里真正喜欢的人。
      把小月送回龙凤楼后,朱厚照高高兴兴地去找宁王,去向他道谢。
      朱厚照跑进朱宸濠暂住的院落时,朱宸濠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朱厚照兴冲冲地叫了一声“皇叔”,朱宸濠转过头来,面上淡淡的毫无表情:
      “今天你输了。”
      朱厚照一下子惭愧起来,却并不太黯然,把对小月说过的话重复:
      “那是我受伤了才会输的,下次我一定……”
      “你肩膀,是我故意捏伤的。”
      朱厚照脱口而出:“怎么会……!?”
      那伤分明是他练习接受后才出现,他才以为是自己锻炼过度。要说那么巧,他也不是分毫没怀疑,只是觉得皇叔没必要在这点事上妨碍他,加上特意带小月来给他打气……
      朱宸濠并不看向他:“我用暗劲拍入你经络,所以当时不显,一天苦练之后,才会发作。”
      朱厚照却没立刻开口质疑,而是充满不解地看着朱宸濠,朱宸濠眸中浮现一丝满意之色,但一闪即逝。
      他转身面对朱厚照,冷冷地说:
      “殿下曾说接受我指教,今日我就教你为君之道第一条!凡事无需事必躬亲。”
      朱宸濠走向朱厚照,盯着他的脸说:
      “皇帝不需要善于治水,只需要选拔善于治水的能臣;皇帝不需要阅遍经纶,只需要任命阅遍经纶的学士,但如果皇帝犹豫不决,即使原本有能力的官员,也会因为不明上意而发挥不出来。”
      朱厚照无措地看着朱宸濠停在他面前。
      “不懂他们想让你赢了这场武试,觉得这样就能让你恢复信心了,那是因为他们眼里的你只是朱正,只是一个缺乏自信的落魄小子,但在我眼里,你是一国储君,未来的国主!大明江山,将来全靠殿下了,我对殿下的要求不一样。”
      朱宸濠说的这些,朱厚照都从来没有想过。
      “哪怕肩伤、哪怕腿断,既然担下了这个责任,爬也要爬到场上——你不需要武功有多好,因为登基之后几乎用不上武功,你需要的是这一股韧劲和决心,将来面对后宫、面对朝政、面对党争、面对敌国,这些都是你的战场,无论受了多大的压力、多大的伤,爬也要站到战场上,剩下的事,臣子会为你解决。”
      面对呐呐不能言的朱厚照,朱宸濠抬手,放到他受伤的肩膀边,做了个虚握的手势:
      “我捏伤你肩膀时,说了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那一日的事在脑子中翻涌,朱厚照怔怔地说:
      “不愧是……朱姓的皇裔。”
      朱宸濠厉声问:
      “我大明祖训是什么?”
      朱宸濠本能地立刻答:“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不错!祖训之意正是一步也不能后退。”
      朱宸濠松手,转身走开:
      “你现在做不到,没关系,因为你还没登基,还只是太子,品质不够可以学,勇气不够可以赞。”
      “皇叔……”
      朱厚照直觉他现在该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朱宸濠的语气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淡淡道:
      “我今天实在很失望,你竟然临阵逃脱,还是不懂去把你找出来,甚至假用了凤姑娘的信才把你骗出来。”
      朱厚照无话可说。
      然而朱宸濠说出了更加诛心的话:“你可以无所作为,皇兄只有你一个儿子,无论如何皇位还是你的。”
      刚刚盈满的信心似乎消弭无踪,朱厚照被训斥得头都抬不起来,朱宸濠见状反而微微笑了:“殿下,你曾许我,一旦登基,就发兵瓦剌,命我领军,扫荡瓦剌大军,使大明江山无后顾之忧。”
      他的笑容里含着讥讽:
      “到了那日,如果瓦剌差人求和,殿下会如何?如果使者买通朝臣,反对起战,如何?如果小人进谗言,道我不可信,如何?”
      朱厚照急急地想说他一定相信皇叔,但话语像噎在喉中,他就算说出来,此刻皇叔也不会信吧?
      朱宸濠向他拱手一礼:
      “臣此生所愿唯战死沙场,殿下万勿这都不予臣。”
      说完,朱宸濠转身走了。
      朱厚照站在院落中,看着他进屋关门,这一次,朱宸濠也没有回头。

      这一次之后,朱宸濠却再没有说什么重话,恢复了一贯的和颜悦色。
      而且,朱厚照回朝的时间也该到了。
      与不懂老师和小月告别,他跨上马,和宁王并肩而行,没有回头惜别。
      突然间朱厚照有些了解了宁王从不回头的心情,那是源于对自身的信心。
      启程前的短暂时间里他翻来覆去地想宁王说的那些话,好像醐醍灌顶一般,他明白了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宁王那天的话并不是在轻视他,说他只有出身可取,而是在警告他,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必须、必须做到,怎样为王,大明的江山在他肩上。
      他一定不会让不懂老师、小月,和皇叔失望的。

      离开梅龙镇,身为太子的气质一点点从朱厚照身上苏醒过来,他和宁王快马加鞭,赶到京城,见到弘治帝的一刻朱厚照心里充满了自责,他在梅龙镇的时候一直在自怨自艾之中,几乎忘记了病重的父亲。
      朱厚照在江南期间,宫中一直宣布他称病,此时他回来,便是病愈了,弘治帝立刻下令太子监国。
      弘治帝对于太子在江南得到的变化是满意的,同时朱厚照也看出,他对自己是由宁王送回来这点非常不满。
      这或许是朱厚照必须面对的第一个难题,父皇和皇叔之间的矛盾。在朱厚照看来,宁王对父皇从未有过不恭,父皇的警惕未免太苛刻了点。
      然而为君者有很多考量是臣子不能明白的,太子即使是储君,也还是臣。
      朱厚照只有装着看不懂父皇对宁王的排斥,哪怕父皇不允,他还是一次次拿着奏折去找宁王。
      宁王履行了在梅龙镇许下的承诺,悉心教导他国事。不仅如此,皇帝重病、太子年轻,朝臣藩王拉帮结派、蠢蠢欲动,都是宁王帮他一力弹压。
      朱厚照很感激在梅龙镇的这几个月,他认识了不懂老师、小月,还和宁王交心,这些在他生命里的分量不可轻忽。
      很快,不懂老师也上京了。
      朱厚照与弘治帝间又是父子,又是君臣,有些时候反而不如不懂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来的亲切,不懂老师能来看弘治帝,朱厚照很为此高兴,但即使明显的喜悦,弘治帝的憔悴还是消褪不去。
      名义上监国的是太子,但弘治帝不可能真正把国家交到从未有经验的朱厚照手上,何况近日朱厚照和宁王走的实在太近了,大部分事物仍在是皇帝本人亲自处理。
      看着父皇又咳得几乎咳出血来,朱厚照忧虑地说:
      “父皇,你完全可以把事物交给儿臣处理,如果儿臣有不懂的地方,会去请教宁王皇叔的。”
      皇帝却一脸不悦:
      “我告诉过你过少次了,不要随便去打扰宁王”
      朱厚照只能低头,他知道父皇还是不信任皇叔。但是在书院,皇叔用心良苦,回朝之后,他面对陌生而艰难的天地,什么都是宁王帮着他。
      他相信宁王,也相信自己。
      正在这当口,内侍通报宁王到,朱厚照转头看去,皇叔进来,先对父皇行礼,然后起身,向他笑了一笑。
      朱厚照与皇叔对视,觉得高兴,他这些天监国,得了父皇不少赞赏,其中一大半是皇叔的功劳。

      不懂上京是个好消息,但弘治帝的病情不可避免的越发严重。藩王兵马连接入城,还是宁王派人马维护治安。
      朱厚照看到这一切,越发感到宁王的重要性,不敢太惹怒父皇,只是旁敲侧击地劝服着父皇。
      父皇又一次病发后,召集朝臣,赐下尚方宝剑,喝令宁王当朝自刎。
      父皇拿出尚方宝剑的时候朱厚照还很高兴,以为他的劝说终于起了效果,父皇愿意相信宁王的忠心了,岂料到他是准备永绝后患!
      他急忙出言阻拦,文臣武将中都有人劝谏,父皇却一意孤行,乃至要斩全朝。
      朱厚照提声道:“父皇,儿臣敢以性命担保,宁王绝无反意!”
      他毕竟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孩子,监国多日,他已经能明白,父皇下定决心要在逝世前杀宁王,甚至株连全族,手下全部发配,如此连根拔起,不是因为什么拥兵自重,正是因为自己!
      他多次违逆圣意与宁王往来,屡屡为宁王说话,让父皇觉得,宁王已经对储君的影响太深了。
      但他现在已经不能退,他退一步,宁王就真会被处死。
      迎着弘治帝失望而无力的目光,朱厚照坚决地说:
      “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弘治帝可以暴怒地要斩全朝,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的坚持却无可奈何,终于一拍龙座扶手:“太子,今日保住了宁王,保住了他的部下,来日出了什么事,你就好自珍重吧。”
      对他说这样的话,父皇是真的伤心了。
      朱厚照有些愧疚,但并不后悔。
      他在心里默默道,父皇,我会证明给您看,我今日没错

      散朝之后,朱厚照赶上朱宸濠:
      “皇叔,抱歉,都是我的错……”
      “太子言重了。” 朱宸濠笑笑:“太子本是好意,陛下也是……忧心国事而已。”
      朱厚照与朱宸濠相处多日,见他表情就知道他还有话要说,随后便同去了御书房,朱厚照再要道歉,朱宸濠却道:“太子还是将陛下的用意想浅了。”
      朱厚照讶然,朱宸濠便向他细细讲解皇帝的用意:
      “陛下在藩王之中最忧心我,我的势力也确实是藩王中最强的,皇上并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有一个用意,就是震慑我。”
      “此话怎讲?”
      “其一是让我承太子的情,其二是给其他四王一个借口,让我无法起事作乱,名不正则言不顺矣,我可以不在乎欠太子的这个情,其他四王却可以以此为借口反对我,我要是不想将把柄送到他们手中,就不能反对太子。”
      对父皇的深谋远虑朱厚照深感佩服,但也笑道:“父皇太多虑了。”
      朱宸濠却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
      “……或许不是……”
      朱厚照有些惊异,不知如何回答。
      争辩的过程中宁王始终一言未出,不知他是当时就看出父皇的用意,还是之后才想到,也不知他不为自己辩解,是相信太子的劝说足够起效,还是已经……心灰意懒了。
      他从小看到大,父皇对皇叔的防备实在太多,或许皇叔已经对父皇灰心了吧。
      朱厚照想,他登基后,一定会好好补偿皇叔,但心中仍然有着浅浅的不安,无法消弭。

      弘治帝驾崩当夜,朱厚照始终在病榻边,事后听内侍转述,宁王是第一个复议父皇遗诏的,他只觉得欣慰。
      无论对太子的现状是否满意,弘治帝都为心爱的儿子留下一道道保障。其中之一就是不懂。
      就算当朝皇帝,想让一个草民一跃而成一品太傅,也得面对重重阻力,和朝臣打打官司,但作为遗诏发出,就很难反对了。
      不懂胡搅蛮缠式的横冲直撞,面对任何困局,都是极好的突破方式。
      但生性谨慎的朱厚照,对不懂所行的宽容,不全是因为信任,身为王者,不可能只凭信任就轻忽皇权法规。
      他敢放任不懂老师在前朝胡闹,都是因为有所依仗。他知道宁王必定会支持他。
      有宁王的兵权和人脉作保,他才有恃无恐。
      所以宁王突然失踪的时候,朱厚照一下就慌了。
      四位藩王眼看朝堂渐平,已经不耐烦等下去,欲要撕破脸,直接兵谏了,这关头,宁王却突然无故失踪,怎么能不让朱厚照心急如焚!
      御书房中,朱厚照无助地翻着桌案上的奏折,忽地想起,朱宸濠在藩王兵马进京的时候,曾教导他,盯紧各王兵马,也就是盯紧了各王的动向,他豁然开朗,再看宁王的兵马,仅仅有条,毫无慌乱,分明不是主帅失踪的样子。
      他忽然有了主心骨,什么也不惧怕。
      果然,要不是宁王冒险被俘,从内击破了郑王,不懂老师怎么能唱得了这一出空城计,他自己也说了,是骗不过郑王的。
      宁王带着郑王的人头来请罪,朱厚照只有欢喜,宁王在台阶下深深望向他,那时的目光,他没有明白。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依赖宁王和不懂太多了,然而这天下不是靠两个人治理的,正是他在这时的表现,让宁王下定了决心。

      内忧方平,外患又起,瓦剌突然间连下数城,直逼京师。
      争权夺利一往直前的朝臣们,对此的反应除了推卸责任,就是慌乱无措,甚至提出迁都。
      想起当日宁王教他背大明祖训,朱厚照怒火攻心,气的几乎笑出来。
      先帝一心想除宁王,然后就想凭着这样一朝臣子保大明江山吗?
      不懂老师虽然凭着小聪明可以在朝堂上搅混水,真正面对军国大事还是无能为力,宁王独闯瓦剌王帐,换来和谈机会,不妨瓦剌大王子被刺杀,大军兵临城下,第二次,仍然是宁王独面丧子的瓦剌往,重启和谈。
      瓦剌六皇子当朝口出狂言,宁王一再为他辩解,待瓦剌使者拂袖而去,宁王立马上前请罪:
      “皇上,都是微臣办事不利,没想到瓦剌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令皇上受辱,臣恳请皇上降罪。”
      这当然怪不得宁王,朱厚照懒得为此打官腔,只是为了瓦剌要求大明易主的奇异条件忧心,这些天不懂已证明他在朝堂交际中能发挥的能量,朱厚照求助道:
      “太傅,你有什么意见?”
      不懂却道:“宁王你的看法呢?”
      朱宸濠犹豫一下,回答:
      “哦……刚才严尚书说的对,瓦剌兵强,我看,这件事情要从详计议。”
      朱厚照不可否认他对这个回答充满了失望,千头万绪,绞成一团,他只能说:
      “你们先退下,让朕好好的想想。”
      他想问一句,在观自在书院时,皇叔明明一心主战,为何此时又主和了呢?
      武试之后,皇叔充满讽刺地质问他,能否一旦主战,就有出兵的决心。
      此时皇叔主和,可是因为还不信任他的能力吗?

      当天退朝之后,朱宸濠独自来见朱厚照,对他讲的话,只有一个主题:退位,然后传给宁王。
      朱厚照感到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悲哀。
      他怀疑过皇叔很多次,也推翻过自己的想法很多次,可他从观自在书院回到皇宫,登上龙椅,就决定要做一个坚定的人了。
      被皇叔直接教导“为君之道第一条”,被他直言“我对殿下的要求不一样”之后,他就已经决定,要完全信任皇叔。
      哪怕皇叔亲自来逼宫。

      其实这件事情,只要相信皇叔,并不难想通。
      皇叔曾说他本心尚仁,作为一个皇帝而言未免太软弱,就连父皇,都在临终前千叮万嘱他不能太仁慈,皇叔只是……想他更坚定一点。
      朱厚照充满悲哀的想,不逼宫,怎么有足够的理由非杀皇叔不可呢?
      他此时想起,那天先皇要杀皇叔,退朝之后皇叔的表情,才能明白。
      皇叔曾经想过,曾经希望过,等他登基后,用心辅佐他,帮他削藩,出兵平定瓦剌,他信任皇叔,皇叔也忠于他,他们叔侄君臣共图天下。
      但是父皇那天的举动让皇叔明白了,作为一个藩王,为了江山平定,他是非死不可的。
      不,皇叔早就明白了,不然不会说此生唯愿战死沙场。
      但父皇临终前的命令,让皇叔明白,连这个愿望,都是奢望。
      朱厚照退到龙椅前,踉跄坐倒,怔怔地抬手,看自己的掌纹。
      这个皇位,到底要让他做到什么地步?

      朱厚照没有把这一番结论告诉不懂,他知道不懂不会信,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太一厢情愿了点。
      但他不想再做没有决断的人了。
      他喜欢小月,就封她为后,他相信宁王,就再也不改。

      拖延中,不懂的母亲被杀,朱厚照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不懂老师竟然是他皇兄!
      这么说来,这皇位并不非得是他的,那么就算让了皇叔……
      朱厚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对父皇的殷殷教导感到羞愧,他也对不懂很愧疚,因为按他的想法,宁王是要保证他朱厚照的正统地位,才对不懂和他母亲下杀手。
      但这个想法挥之不去,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如果他的继承权出现争议……不懂自己是不想做皇位的。
      那么,理所当然,就该是皇叔了。
      皇兄和皇叔都会怒他太不争气吧?
      从太师府回宫,独自坐在轿中,朱厚照都在翻来覆去地想这个念头,不懂却突然闯了进来。他高兴坏了,皇兄没有走!
      皇兄说,还是叫“不懂老师”。
      他知道,是因为他和籽言都希望老师留下来,不懂老师才会在最后关头来帮他。
      朱厚照忽然间下定决心了。
      不懂老师和皇叔都希望他做一个好皇帝,他绝不会辜负这份期许。

      回到宫中,朱厚照平静地把一切都交给了太傅。
      他能做的,就是一步也不后退。
      皇叔曾经教过他,爬也要爬到战场上,剩下的事,臣子会为他解决。

      突然出现的另一位“皇子”激化了矛盾,三日期限未到,宁王便携同瓦剌六王子攻城,大军兵临城门,不懂突然出现。
      不懂一件一件揭露朱宸濠的“阴谋”,最终于与朱宸濠在城下对峙。
      直到这时朱厚照都不明白有什么办法能化解局面,但他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宁王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似乎真的是民心所向,朝臣、士子、僧侣、百姓,这就是天下的根基了,都站在朱厚照这边,不懂趁热打铁,好言相劝,终于让宁王麾下的士兵放下刀剑。
      朱宸濠缓缓从急促与愤怒中平息,沉静地说:
      “好,我认输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认输。”
      他翻转剑柄,眼瞳中一瞬间映入剑光。
      松手弃剑。

      大家都在欢呼,都在笑,朱厚照的笑容一闪而没,目光越过人群,望向宁王。
      朱宸濠没有看向朱厚照,目光扫过兵卒、百姓、官员士子,就像看着往后数百年的大明江山。
      不……宁王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皇叔这一生算无遗策,从未输过。

      今日是千钧一发之际被百姓们扭转局势。朱厚照惊喜之余,却也不解。
      观自在书院的学生们带来的士子、无休大师带来的僧侣们也罢,他不明白,宁王素有侠名,而且朝堂上的一番暗中纠葛百姓不会知道,在民间所见就是宁王一直在力挽狂澜,百姓该当更信任宁王些,为何突然会群起而攻之?
      事后派人去查,回报上说,就像不懂找人散布传言逼得六部尚书就范一样,那天突然有不少人走街串巷,到处说宁王会起兵谋反,让大家陷于战火,并且宁王让瓦剌休战也另有隐情。
      天子脚下的百姓,竟然这么容易被哄骗。

      不懂老师说宁王不懂得重视百姓,怎么会,宁王几年前就闯荡天下,四处行善,走访贤士,赢得侠王之名。
      他既然在京城中散布了消息,想来就算不懂没有异军突起,宁王也另有办法为朱厚照解围,无非就是鼓动百姓了吧。
      百姓这样愚昧,也这样薄情。
      就算瓦剌大王子丧命,是宁王联合六王子之故,但瓦剌中也无人知晓这一番密谋,宁王确实是冒着生命危险,独闯瓦剌的王帐,面见瓦剌国主,争取来谈判的机会。
      朱厚照在这时理解了,宁王为什么既轻视又看重百姓,父皇想教他的东西,要通过不懂老师来教他,但宁王想教他的东西,这么轻易的就让他懂了。
      此后瓦剌陷入内战,至少有一百年的边疆太平,这也在宁王的计算之内吧。

      不懂老师离开天牢。他带着酒菜,缓缓走出来。
      今天宁王这一番话,是在问不懂老师,是在给自己解惑,也是说给他听的。
      就算他今日不来,狱卒也肯定会把宁王最后的话转告给他。
      宁王知道不懂老师其实是他皇兄已经很久了,但没有任何暗示或是建议他该怎么处理,只是把自己能看到的一切摊开给他看,然后让他自己选择。
      这算是出师了吗?

      朱厚照沉默地摆出酒菜,朱宸濠坐在他对面,平静地看着他的举动,眼里还微微带着笑意。朱厚照只觉得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为了摆脱这种压力,他没话找话道:
      “你与瓦剌王子谈了什么条件?”
      朱宸濠漫不经心地笑道:“我登基之后,燕云八州拱手相赠。”
      虽然明白只是虚与委蛇,朱厚照还是对割疆裂土的条件诧异:“你怎能……”
      “到不了我手上,自然也赠不了他人了。”
      朱厚照瞬间明白,皇叔早就在打算身后事了,他想了多少年平定瓦剌,对瓦剌了如指掌,就算不能上战场了,也要利用自己的死亡让瓦剌内乱上几十年。
      朱厚照颤声道:
      “为什么,非得如此不可?”
      朱宸濠平静的声音里有着无奈:“皇上,藩王非除不可,我也不例外。”
      他笑了笑:“我曾向皇上保证,平瓦剌,让大明无后顾之忧。如此也不算食言吧。”
      朱厚照猛地站起来,用力一挥袖,碰到简陋的桌沿,碗盘一阵轻响:“但你让朕食言了!朕曾许诺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朱宸濠笑道:“我也曾告诉皇上,兵权决不能轻易交予任何人。”
      想到昔日言语,朱厚照心中刺痛,说不出话来。
      一时静默,牢狱里流动着压抑的气氛。
      朱厚照视线下垂,落向那一桌酒菜,首先开口:
      “皇上,今日我教你最后一课。”
      他的表情变得柔和:
      “请本王喝杯酒吧,陛下。”
      朱厚照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自称“本王”,带着疑惑看向酒壶,猛地从朱宸濠的目光落点中明悟,豁然抬头:
      “皇叔,你什么时候……!?”
      朱宸濠不动声色地笑笑:“皇上,对你身边的人,可不要太放心。”
      朱厚照顿时一阵发寒。
      宁王身在牢中,竟然还能指使宫人把他下令准备的酒换成毒酒,如果宁王是要在他的饮食中下毒……他无可抑制地起了一丝杀意。
      朱宸濠对这点杀意看得清清楚楚,笑起来:
      “皇上终于有点执掌杀伐的决断气势了。”
      朱厚照脸色一白,又悔又愧,惶惶不已。
      朱宸濠不以为意,一伸手:
      “请皇上为我斟酒吧。”
      此刻的阶下囚明明是宁王,年轻的正德皇帝却似完全被他操控在手中。
      朱厚照明白,已经无可挽回了。
      他不可能公布宁王所做的一切,而不公布,就没有理由赦免他,不论贬为遮人、流放、秋后问斩……他忍心让皇叔这样被折辱吗?
      朱厚照手发着抖,执起酒壶,倒出一杯酒,端给他。宁王接过去的手却很稳。
      举高酒杯,宁王道:
      “敬大明江山!”
      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朱宸濠平静地闭上眼,靠在墙壁上。
      朱厚照不知道宁王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毒,眼睁睁地看着皇叔的呼吸迅速微弱下去,直至消失,宁王的表情一直无波无澜,如同安睡。

      朱厚照此时已作出决定,他不会杀不懂,为了这个皇位,他已经失去够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皇叔死,不会再让他唯一的皇兄成为牺牲品。
      朱厚照伸手,想去碰碰朱宸濠闭合的眼睛,最后却敛袖单膝跪了下去。
      他叫不懂老师,对皇叔的这声老师,只能一直留在心里。
      不懂或许教会他怎么面对人生,但宁王才是帝师。
      这是宁王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做也不能做的事。
      一个师礼。

      于2012.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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