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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重现
张起灵离开之后，吴邪也没有恢复到之前的平静日子中去，一是因为他假扮三叔时留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把事业传给侄子吴邪，一是因为，张起灵蓦然离开导致的极度灰心过去之后，吴邪性格里刨根问底的部分再度缓慢地复苏。
那封迟来的邮件到底还是到了他手里，跟他一模一样的冒领者又将之还了回来，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齐羽，这个神秘人物在他的生命里占了太重的分量。
在他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时，他就是为了成为那个人的影子而被打造的。
整理过去的资料中，吴邪发现，齐羽是个倒斗很厉害的人物，但他的威信高的不可思议，似乎令行禁止，同时，他没有来历，没有身份，没有亲眷，没有朋友，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
齐羽的记录少得可怜，吴邪能发现的都比吴家盗血尸墓早，跟他能找到的关于张起灵最早的记录在差不多时候。
等到手里的资料短时间内无可补充后，吴邪开始下斗。
闷油瓶说过，想把这些古墓都走一遍，找他过去的记忆。
吴邪也只能沿着这些古墓，找张起灵存在过的痕迹。
第一战，是七星鲁王宫。
他用三叔留下的势力牵了一只队伍，把被炸的地方重新挖了出来，幸而与老九门当年挖的地方一样，尸蹩都已经重新进入休眠了。
他曾经在这里偶然获得了古尸上的麒麟竭，得到了半幅张家人的宝血，让他渡过不少难关，也引他更靠近这一切的起源。
走完那两年里看过的稀世珍陵后，他再去闷油瓶跟着陈皮阿四的时候下的斗，他也找到了陈皮阿四初见闷油瓶的斗，墓室里地上墙上一片已经干涸成黑色的血，他都能想到小哥坐在这中间的样子。
然后是张起灵跟着考古队所下的所有斗，还有更早之前，他以张家后人身份活动时，独自下的斗。
一边下斗，一边一点点摸索着查闷油瓶的资料，吴邪这个名字慢慢在行内也响亮起来了，父亲叫他回家过一次，看着他叹了半天的气，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接手三叔的生意越来越深，不用那张面具，他就开始下意识模仿三叔的举止。也含着对潘子的愧疚和怀念，他让自己一点点变得更加像三叔。
直到一天流畅地摔出账本，他蓦然惊觉，他还是不是吴邪？
等时间到了，他去接替闷油瓶，或许只有在交接的时候才能见一面，他怕闷油瓶会认不出来他。
等到吴邪经历过墨脱的一番事情，从蛇毒中获取的信息越来越多，决定启动那个关于汪家的计划，他就不再担心这一点了。
他的变化已经大到没下斗之前的自己站在面前都不敢认，反而生出莫名其妙的信心，闷油瓶肯定能认出他来，闷油瓶看人又不是看外表，最起码摸摸骨头就知道了。
等好不容易解决完汪家的事情，吴邪的生讯还没有大范围传开，等候已久的日子要到了，吴邪挺高兴的，可以一身轻松地去接小哥。
他在墙上贴了十年历，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都用独特的记号标上去，唯独在闷油瓶离开的日子每年都画个醒目的圈，接近这个日子的时候他就不会下斗，道上都说小三爷立秋的时候不干活，其实要差点日子。
吴邪其实不知道这桩事情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当年闷油瓶告别，说的并不是十年后可以去接他，而是十年后如果吴邪还愿意，可以去接替他。
现在汪家是解决了，但吴邪不知道终极的真相是什么，是不是必须有一个人呆在青铜门后面，如果只有他进去才能把小哥换回来，吴邪觉得没什么不行，他对付汪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把这条命填进去了，现在用来换小哥，如果能换小哥的往后余生，是他赚了，如果只能换十年，也不亏。
吴邪暗中把身后事都安排好，和胖子一起进山，在山下还收拾了回造反的王盟。王盟认定张起灵已经死了，觉得吴邪是走火入魔，吴邪觉得这小子还太嫩，白跟他走南闯北涨了那么多见识。
有惊无险地到了青铜门前，十年旧约，经年一梦，真正到这里，他反而紧张起来。
山下山中轮番波折，胖子累得够呛，简单布置一下，很快在门外睡着了，鼾声如雷，吴邪盯着青铜门，睡不着觉。
莫名的，他被某种思绪牵引，拿出鬼玺，打开青铜门，没有一开门就看到个张起灵，也没有阴兵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庞大的青铜门开启得无声无息，里面只有一片黑暗，吴邪宛如受到感召，独自走了进去。
这是真正的黑暗，一点光都没有，多么久眼睛也适应不了，吴邪都疑心自己脚下踩的是不是地。
一道声音传过来——是声音，还是图像，或者色彩？
那是讯息的波动，吴邪突然懂了。
青铜门后，就是另一个秦岭，还是超级加倍版的。
这完全是凭空诞生于脑海的念头，但吴邪原本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在和某种虚无的东西对话。那东西告诉他，他所在的这个地方，青铜门里，就是一颗陨石的磁场，这种磁场能够把人类的念头，足够强烈的“相信”的意念转化为现实。
张家和汪家的漫长争斗这么看起来简单明白多了，张家自诩是守护者，不能让这个堪称终极武器的东西被野心家利用，汪家也自诩在伸张仗义，要把神器从独占者手中抢出来，被汪家引入的世俗的权力并不完全知道真相，不然这个地方早不能这么清净。
吴邪脑中又冒出一个念头：汪藏海和陈文锦是怎么看到里面的东西的？
记忆立马给了他答案：犀灯。
吴邪没带着犀灯，他拿着鬼玺，身体里还留着后天制造的、类似张家人的血。
那个吴邪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张家人在此自己给自己、给子孙后代创造的永无止境的天命。吴邪忽然明白，张起灵不会出来了。张起灵看守青铜门后的终极，就是在看守这个能用意识扭转物质的转化器，因为张起灵的使命，张家祖辈通过血液代代流传的“天授”，张起灵的精神足够稳固，他的思维就像是一个锚点，牢固地钉住这个发生器，让它不会像秦岭那个毫无边界的青铜树枝一样，被人类无法自控的思维诱发创造出人类无法收拾的麻烦。
告别时闷油瓶就说得很明白，他是最后一个张起灵，从此以后都是他。
又一个疑问冒出来，闷油瓶曾经想把这个任务托付给老九门，而且不是某个特定的、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而是每家接连出一个守十年，没受过训练也不知道真相的普通人要怎么承受这种重任？
不存在的对话还在继续，吴邪理所当然就知道了原因，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张家有某种后手，或许是闷油瓶自己想出来的新方法，一定有某种方法可以让普通人也派上用场，或许这种方法对人很残酷，闷油瓶要每个人十年的时间，不是因为只要十年，是因为普通人只能承受十年。
吴邪想，张起灵为什么要和他定下那个约定？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就像十年前张起灵没让他进来，十年后张起灵也不会让他到里面交班。
现在张起灵肯让他进入青铜门，可能只是见他的执念竟然真的能穿透十年，怕他不肯罢休，于是让他来直面一个答案。
发生器没有告诉吴邪张起灵是怎么想的，如果思想也是一种力量，张起灵在这个发生器上的权限超过吴邪，张起灵没有放开自己的精神，吴邪就窥探不到他的念头。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吴邪已经弄明白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疑问的答案，也知道自己想接出张起灵的目的不可能实现，他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日子里，他现在是真的可以做回无忧无虑的小三爷了，养老版没心没肺的小三爷也行。
但是吴邪站着没有动，好半晌，他慢慢地说：“我真的不能再见他一面？”
在这个形质都被扭曲的地方，也不存在声音，吴邪可能没有开口，只是在脑海里想了一下，他知道并不是真的有一个东西在和自己对话，但张起灵应该是能听见的。
没有回答。
这可能是无声的拒绝，吴邪拧着眉，他这辈子可能就是在面对挫折时学不会放弃，冷笑着说：“张起灵的权限最大是吧？那给我实现张起灵的念头——有一个人曾经说过了要我来接替他，”吴邪那种不管不顾的疯劲儿又上来了，“十年前的张起灵。”
周围的黑暗有实质一般动起来，像雾气涌动着，吴邪看不到，只感觉他在瞬间就落入了漩涡，似乎有一双手伸过来，想要抓住他，吴邪想要大笑，想要狂吼，想要回握住那双手，但他知道不能，十年前他被抓住之后留在雪山的那条地缝之外，十年后他决定不要再被留下。
错过那一瞬间，漩涡就将他席卷了，身体和思想都被搅碎重组，然后他被漩涡抛出，扔进人声喧嚣的世界，须臾间一个新念头撞进脑海，那是一种明悟，可它又像一个旧念头，仿佛它一直就在那里：
齐羽。
==========
谁都知道齐羽，第一是他手上的硬功夫，有他夹喇嘛的斗，从来没出过事儿。
第二就是预言。
这种事说来无稽，真问他本人，他也从来不会承认，但在老九门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齐羽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从来没有不实现的。
从政到商，他都能铁口直断，不知道多少人物家族凭他的信息大捞了好处。
知道的人都想从齐羽口里得到只言片语，但让齐羽开口越来越难，这个人也并不好找到。
齐羽没有来历，没有亲友，简直就像突然蹦出来的。身世和行踪一样成谜。
其实齐羽的行踪并没有那么神秘，一般不在人前的的时候，他都在下斗。
很多世人疑惑的东西，齐羽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是个失忆症患者。记忆的最初，他就像傻子一样站在街道上。
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念头：
“齐羽。”
像巨大的潮水声涌动成的声音，像无所不在的雾气拼成的字形。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古墓和历史、传说？为什么他会这么多盗墓的本事？为什么他的血可以驱避百虫？为什么他出口的话能预测未来？这世上他找不到半个认识他的人，他只能一座一座古墓地去找。
就是在下斗的时候，齐羽认识了闷油瓶。
闷油瓶也是个倒斗功夫特别好的人，右手两根手指奇长，就跟传说中的张盐城一样，人跟闷葫芦似的难开口，见了几次齐羽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齐羽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闷油瓶，闷油瓶不吭不声地认了下来。
最开始两人遇见都是按行规各干各的，后来碰到次数多了，难免互相配合，也搭上些话，有一次还没下地，搭着营呢就遇见了，齐羽终于感慨：“怎么总碰上你啊？”
倒斗单干的本来就不多，齐羽挑着下的也不是太寻常的墓，这样算来遇着的频率真是太高了点。
似乎由这一句开头，两人不再像萍水相逢的路人，而是逐渐成了朋友。
闷油瓶沉默寡言，齐羽就话多，他本来就不是寡言少语的人，在外头被那一口“预言”逼得沉默是金，下斗也是一个人，憋得慌，如今终于算交上个朋友，可以开开玩笑、聊聊八卦。
而且闷油瓶也不是从里到外彻底的冷淡，随着下的墓难度增加，齐羽遇上危险，闷油瓶救了他几次，虽说不上救命恩人，齐羽还是对闷油瓶更加信任了。
一次下斗中途，在墓道里休息的时候，两人聊天——其实多半是齐羽单方面在说——闷油瓶问这个墓他怎么知道的，齐羽说：“不知道，我看到旅游手册就知道这儿有个墓。”
他顺口就把自己患失忆症的事说了，然后弹了口烟灰：“我下斗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
其实越是下斗他就越迷茫，有些古墓他有印象，走着那些机关通道他更是可以确定他从前来过，但看挖掘程度根本是从来没人下过的墓，再加上他发现这些年他相貌一点没有变化，难道从前他真不是人不成？
闷油瓶又问：“那预言呢？”
还是一样：“不知道，看到相关的就浮现出来了。”
齐羽满脑子困惑，低头一笑：“我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我也很好奇啊。”
闷油瓶这次却是难得的话多，问：“你看到我能想起什么？”
齐羽还真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就转头盯着他看，努力想想起什么。
但突然间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哭，一声不出，哭得泪流满脸。
闷油瓶一直没做声，等他哭完，齐羽拿袖子擦了擦脸，有点不大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闷油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像在等一个答案，又像单纯地在关心他。
齐羽想了想刚才的感受，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他喃喃地说：“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我一定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我叫你闷油瓶，一定因为他的绰号就是这个。”
方才一场大哭让他觉得疲惫，但看见闷油瓶心情就好了些，他说：“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失忆的感觉是在世上没有任何联系，消失了都没人知道。我有时候真会觉得害怕。”
齐羽想伸手拍拍闷油瓶的肩，却还是没动，只道：“你一定要记得我啊。”
闷油瓶却蓦然道：“我帮不了你 。”
他起身，拎着刀就走了。
齐羽莫名其妙，连忙起来跟上去。
这次倒斗出来，闷油瓶告诉齐羽，他有家族遗传的失忆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齐羽这才知道，闷油瓶本名张起灵，是老九门张大佛爷的本家，还有，为什么“帮不了他”。
顿时齐羽感到和闷油瓶同病相怜的战友情了，好在他性格乐观，这次他伸手拍了拍张起灵的肩：“我要是没把自己是谁都忘了，一定记得你。”
张起灵没吭声，齐羽就当他默认了。
分别的时候，闷油瓶给了他个地址：“你可以到这里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齐羽一看就脱口而出：“汪藏海的云顶天宫！”
张起灵点点头。
齐羽问：“你去过吗？”
张起灵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简单地回答：“我去过。”
齐羽便收拾装备去长白山，一进云顶天宫他就感觉来对了地方，熟悉感和压迫感越来越重，最后他在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前跪倒，泪流满面。
他在穿梭时间的那一刻，突然明悟了很多因果纠缠，吴邪是按照齐羽打造成的一个影子，但齐羽就是吴邪的化身。
不知是他塑造了历史，还是历史塑造了他，他为了查张起灵和“齐羽”的来历，对五十年代之后的势力变化了如指掌，加上在青铜门后走过一遭变得不灭的时间和记忆力，造就了一个能“预言”的齐羽。
吴邪也明白了为什么家里要把他从小培养成齐羽的影子，因为齐羽的预言，所有知道他的人都对他深怀忌惮。
==========
谁都说不清齐羽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只知道那次日后被称为历史上最大一次倒斗行动开始，领头的张家后人想找他加入，没有找到，这就是正式宣告他下落不明了。
吴邪虽然没参加这次倒斗，但所有行动都在他眼里。当年他知道了一切结果，但很多细节仍然不够清楚，现在都慢慢了然。
他知道他改变不了什么。
回到过于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他的容貌还是和迈进青铜门时一样。如今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等待四十年，去实践那个他和张起灵一起在青铜门前定下的约定。
他知道自己能成功利用青铜门，就说明张起灵真的想过，哪怕只有一瞬间，相信和吴邪的约定会实现，哪怕时候张起灵的重点可能是吴邪十年后还记得来找他，但那个念头中包含了“接替”，于是张起灵的权柄被分给了吴邪。
能成功利用上这个空子，吴邪不无得意，闷油瓶这家伙，又不是天生圣人，只是一个病人而已，干嘛这么讳疾忌医呢。
如果早点把他放进去，就没这么多事……还是这样更好。
虽然不能改变所知的事情，但能在这漫漫长路上多陪张起灵走一段，对吴邪来说是个弥足珍贵的机会。
这次倒斗之后张起灵的失忆症再一次发作，吴邪无意与他再认识一遍，而是悄然现身，从解九爷的路子开始，参与了对“它”的对抗。
他并没有坦白与吴家的关系，仍然使用齐羽这个名字，只是变得和当年刚刚遇见的闷油瓶一样沉默寡言。
如今主要活动的多半是老九门第二代，对他的名声了解不多，也不会过多的打扰他。但老九门的上一代人仍然想从他这里得到预言，解九爷和爷爷第一次真正联手的时候，爷爷来找他，问他：如果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吴邪脑中立刻浮现一段数字，仿佛对这个时间印象深刻得刻骨铭心。
他默然，然后写下这个日期，精确到分钟。
吴邪一直记得，在这个日期的大概十二个小时之前，他为了胁迫二叔交代谜底，想剁掉自己三根手指。
他一旦被逼到极限，就会这样冷静地发疯，包括在云顶天宫说“有鬼”烧胖子的摸金符，包括在青铜门后对那块陨石说“给我实现张起灵的念头”。
更有意思的是每次竟然都真的有效。
虽说是参与，但这件事和吴邪并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解九爷他们并不太信任他，吴邪也不很卖力。
他只是一直记得胖子说过闷油瓶生活自理能力九级伤残，就想照顾着他点，所以包括解九爷的队伍带着那只棺材天南地北大逃亡的时候，吴邪都在疗养院和张起灵在一起。
吴邪用到的是“齐羽”打下的人脉，即使得不到预言，组织显然觉得这种人物控制起来比较好，解九爷难以染指的疗养院，他倒是轻易进去了，只是出不来而已。
张起灵失忆并不是彻底忘记，对曾见过的人事往往都还有点印象，所以对吴邪并不排斥，等被解九爷救出疗养院的时候，还主动把他一起带了出来。
但吴邪并没有跟着考古队走，陈文锦、解连环、三叔……太多熟悉的人，他不想面对。
这时他才一点也不欣慰地发现，他还是吴邪，心里还是那个犹豫的普通人。他有很长的时间去想被他抛在十年后的青铜门外的人，包括还在睡梦中等闷油瓶的胖子，要是胖子醒来发现非但没等到张起灵，连吴邪也丢了……唉，该怎么向胖子交代啊。
索性为他操办后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只能辛苦胖子多替他这两个不省心的兄弟担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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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去向吴邪告别的时候，确实没想过再见面了，但没想到吴邪会一直追到雪山来。
看到他固执的样子，又似乎不意外。
面对吴邪的刨根问底，张起灵告诉他，要是按照约定，原本这一任守门人，该是吴邪。
然后张起灵伸手在吴邪颈后一按，吴邪立刻晕了过去，向前软倒，张起灵接住他，把他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拿着鬼王玺缓缓站直，转身。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在这里，似乎已经在这里很久了，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有一张和晕倒在地上的青年一样的脸。
张起灵知道他是齐羽，他的大部分记忆都恢复了，包括和这个神秘男人的相识，比起天生长寿的张家人，齐羽才是真正背负着长生不老秘密的人。
张起灵看着这个男人，喊了声：“吴邪。”
吴邪笑了一笑：“很警觉啊，我本来想打晕你，什么也不说地把你留下，就像你当年在这里对我做的一样。”
他的目光瞟向地上的天真吴邪，然后很快收了回来，后退一步靠墙，神色有些洒脱，又有些刻薄：“我有点弄不清被扭转的到底是时间还是空间，是我创造了过去，还是我们又创造了一对我们？”
张起灵看着他，说：“你到过青铜门后面了。”
吴邪点头：“到过了。”
张起灵没有问他是怎么变成齐羽，或许张起灵已经知道了，这里毕竟是长白山，和青铜门已经很近了，张起灵已经在青铜门后待过很长时间，未来也会在那里无尽的时间，或许他在这儿就已经能和陨石沟通。
吴邪没打算太深究，他将来也会有数不尽的时间和陨石打交道，如果他的精神能够承受得住，或许他能知道世上一切秘密的谜底，到时候他说不定就能改掉好奇心太强的坏习惯了。
吴邪伸手从裂缝里拿出那把黑金古刀：“我在北京牵了支队伍，把它拿了回来。”推到张起灵怀里，“物归原主。”
张起灵没有接，任那把刀掉在地上。
吴邪愣了愣：“你不会是在生气吧？”
张起灵摇摇头，把鬼玺递给吴邪，声音平静而郑重：“吴邪，在十年后，你还有一次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
吴邪吃了一惊，张起灵可能真的已经搞明白了前因后果，吴邪现在还在凭本能行事呢，随后自嘲地一笑：“别再来一个十年之约吧，我不想再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向不远处的青铜门：“再说，我要是猜得没错，将来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在那块陨石的磁场内，张起灵“相信”的念头，可以扭转一切现实，吴邪都不知道张起灵为什么相信他那么多。张起灵活了快一百岁了，吴邪这个小年轻究竟为什么在他的生命里那么特殊？
到最终，吴邪没有辜负张起灵的“相信”，但陨石肯定不能让张起灵预测未来，定下约定的时候张起灵是怎么想的？当初陨石没有答案展示给吴邪，这个疑问在吴邪脑中晃荡了半个世纪，等着去向正主索求答案。
吴邪终于沉沉叹了一口气，把他在青铜门外等待的十年、在交错的时空里等待的五十多年都叹了出去：“你还说十年，我等这天，可真是等得够久的。”
他的目光落向地上昏迷的青年：“带他回家。”
吴邪挥了下手向张起灵道别，拿着鬼王玺，头也不回地走进裂缝。吴邪没发现自己在笑，愉快的、满是期待、还有点得意的笑容，现在他可以去握住十年后那双手了。
==========
吴邪醒过来的时候，风雪还没有停，他和张起灵被困在那个温泉裂缝里。
就好像第一次见面，张起灵抱着他那把乌金古刀，坐在温泉边，发呆一般静默地看着岩壁顶端。
整整两年，所有的痛苦焦虑、所有的疲惫隐忍、所有的绝望悲哀，全都不翼而飞了，吴邪脸上由里至外地焕发出光彩来，几乎一下就跳了起来。
满肚子满脑子的疑惑，因为思虑过度甚至让他有点头疼，但这些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解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明白闷油瓶不会去那道门后了！
“小哥……！”
张起灵终于转头，看向吴邪：“带我回家。”
初版于2012.05.19
修订于2022.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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