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去旅游

　　我定了定神，想尽可能看清楚点儿，那两个白色的东西却忽然消失了，我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舒笑哆嗦得更厉害了：“琪琪，你……你看见了没有？”
　　我勉强点了点头：“我……我看见了……”
　　我机械地扭头看了看夏斯宇，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也许，他的脸现在更加难看也说不定呢。
　　夏斯宇面色凝重，喃喃地说：“要有光啊……”
　　“什么？”我听不明白。
　　夏斯宇看了我一眼：“我说，要有光。”
　　我很反感：“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闭嘴，你在我面前装什么上帝？”
　　夏斯宇连连摆手：“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能看到那个东西的前提是必须要有光。”
　　“废话！”我依然没好气，为夏斯宇的装神弄鬼。
　　夏斯宇却没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嗯，现在……”
　　我看了看他：“现在什么？”
　　夏斯宇转向我，又转了话风：“琪琪，你说这个大殿里的火把为什么会都灭了呢？”
　　我压根就没过脑子：“烧光了呗。”
　　夏斯宇摇摇头：“不，我觉得是有人开门了。”
　　“开门？”我这才思考了一下，“嗯，你的意思是有人推开了那个标着‘阳’字的大门？”
　　夏斯宇点点头：“这个大殿的设计很巧妙，当你推开那扇标着‘阴’字的大门时，能够引起气流引燃周围的一圈火把，但推开那扇标着‘阳’字的大门后，又能引起熄灭火把的气流。还记得不，第二殿出事儿之后，这个大厅里的火把有一次也几乎熄灭了。我估计那就是有人打开了‘阳’字门，那之后我们发现朱子杰消失了，所以这个开门的人是朱子杰的可能性很大。”
　　我想了想：“朱子杰要去第一殿……”
　　夏斯宇“嗯”了一声：“搞不好，这次开门的人应该也跟第一殿有关系，没准第一殿里有些什么我们没有发现。”
　　我有点儿不确定：“要去第一殿看看吗？”
　　夏斯宇看看宁警官：“您说呢？”
　　宁警官两手一摊：“随你们，反正现在也黑糊糊的……”
　　夏斯宇琢磨了一下：“要不还是先把火把弄亮吧，这么黑，不好行动。”
　　我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再弄亮……”
　　夏斯宇点点头：“嗯，把那个标着‘阴’字的门拉开试试。”

　　我们把能找到的灯笼全点亮了，即便这样，我们也还是转向。
　　我们先找到了一扇门，却分不清它是“阴”还是“阳”——这种时候，我们肯定会转向。
　　我们只好试着把它推开，过了一会儿，大厅里的火把还是黑糊糊的，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这是“阳”字门。
　　于是我们又沿着墙壁走了一会儿，看到了另一扇门。我们尝试着把这扇门给打开了，这次，我们头顶的火把终于亮了。
　　看着大厅里恢复了光明，我松了口气，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怪问题：“夏斯宇，你说，如果‘阳’字门和‘阴’字门同时打开的话，这些火把会怎么样？”
　　夏斯宇居然难得地笑了笑：“那谁知道。”
　　得，算我没说。
　　夏斯宇说完这四个字很快转向宁警官：“我们去第一殿看看吧。”
　　宁警官看了看他：“真要去？”
　　夏斯宇点点头：“嗯，必须得去一趟。”
　　宁警官微微摇了摇头：“好吧。”

　　一推开“阳”字门，我们头上的火把又被吹得摇摇欲灭。我们尽快通过关上大门，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大厅里重又恢复了光明。
　　还好，还好。我在心里想着，同时又有些担忧，不会有人趁着我们离开再次把大厅里的火把全部熄灭吧。
　　第一殿门口的火把还亮着——这是我们上次离开之前点燃的。看到那两点光芒，我心里多多少少放了点儿心。
　　走到大殿门口，我忽然想起里面还有一具尸体，于是我连忙对舒笑说：“你跟凌然还是先在门口待着吧，别进去了。”
　　舒笑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她还是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我一进大殿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我有点儿怀疑：“这是什么味道？”
　　段阿姨淡淡地说：“应该是尸体开始腐烂了。”
　　我顿时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直冲我的嗓子眼，连忙用手去捂嘴。
　　段阿姨看了我一眼，用手一拽我胳膊：“先出去吧，别在这儿待着了。”
　　我掉头就冲到了大殿外面，弯着腰干哕了半天。等我直起腰来，只觉得眼冒金星。我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舒笑问我：“琪琪，你怎么了？”
　　我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没，没什么。”作为一个法医的女儿，我总不能说我是被尸臭熏的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她休息休息就好，没事儿。”段阿姨一边说着，蹲在我旁边，用手抹擦抹擦我的后背。
　　我扭头看看段阿姨：“段阿姨，你说，我们还出得去吗？”
　　段阿姨笑笑：“放心吧，肯定出得去，现在救援应该已经开始了。”
　　“可是，”我的鼻子一阵一阵发酸，“他们知道我们被埋在这里了吗？”
　　段阿姨又笑了笑，没说什么。
　　看来她也不确定，我更加感到绝望：“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
　　我真的是很想不通，我一直以为泥石流这种东西离我很远，没想到它就在我眼前发生了，还把我困在了这里，你说我除了郁闷还能怎么办。
　　很久没有开口的凌然这时说出了一句话：“也没个灾害预报，这地方也太落后了……”他这话说得犹犹豫豫的，一边说还一边瞟舒笑。
　　我明白凌然的心理，他一直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好。他怕舒笑觉得把我们都困在这里是他的错，又担心我们谁都不理他。
　　不过，我们确实没听说有灾害预报，这让我真有点儿接受不了。
　　唉，啥也别说了，体制问题啊。
　　我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直到段阿姨问我：“琪琪，饿不饿？”
　　我这才感觉到肚子里空空的，也是，如果我不饿，也许刚才就不是干哕了。
　　我冲段阿姨点点头：“有点儿。”
　　段阿姨在身上摸了摸：“我这儿还有块糖，你吃了吧。”
　　那就是一块水果糖，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基本上起不到治饿的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我说了个“谢谢”，把糖拿过来扔进了嘴里。
　　很甜，我本来就饿得不行了，味蕾感到甜味，嘴里立刻开始分泌出了唾液。
　　我一边用舌头贪婪地舔着那块糖，一边说：“这鬼地方，连吃的都没一口。”
　　段阿姨噗哧一声笑出来了：“你这丫头，想法还真是独特。”

　　那块糖很快就被我含化了，我正在恋恋不舍地回味着舌尖残存的一丝味道，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嗯”。
　　那是夏斯宇！我霍然站起，转身看着殿里，想抬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抬起来，只好扯着嗓子冲里面喊：“怎么啦？”
　　夏斯宇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嗯，这个……有点儿……”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这事儿哪儿能把我落下。我一想到这儿，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迈步就往里冲。
　　夏斯宇和宁警官站在桌子前面，我两步就到了近前。夏斯宇的眼睛盯着桌子上，我凑过去：“怎么啦？”
　　夏斯宇指着桌子：“你看，这儿有个八卦。”
　　我莫名其妙：“八卦怎么了？”
　　夏斯宇沉着声音：“还记得那个大厅里台子上不是也有个八卦吗？那八卦其实是八个按键，按下去之后，通往八个大殿的门就开了？我觉得，这个八卦也许也有这样的作用。”
　　我看看他：“那你不按按看？”
　　夏斯宇也看了看我：“万一……”
　　“万一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右手食指按到上面去了。
　　我按到的地方随着我的手指陷了下去，我忽然想起什么，手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见鬼，万一按下去之后来个什么万箭齐发、水淹火烧的，那谁受得了。
　　然而，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四周依然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我提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
　　我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轻轻嘘了口气，而宁警官和夏斯宇却似乎没有感到我的心理变化，夏斯宇缓缓冒出一句：“好像还真能按动嘛。”
　　他一伸手，啪啪啪啪地按了一圈。
　　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我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夏斯宇扭头看了看宁警官：“我们再去那八个大殿看看吧？”
　　宁警官“嗯”了一声：“去看看吧。”

　　我们就这么离开第一殿回到了大厅里，说实话，这一路上，我老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头，但又说不清楚。
　　我们没有在大厅里停留，径直去了第二殿。
　　然而，第二殿里的情景让我们大吃一惊——其他所有东西都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是，郭同发的尸体不见了。
　　我不自觉地“呀”了一声：“这……这是……”
　　夏斯宇皱着眉头，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有，他不会是自己站起来走了吧。”
　　他的口气阴恻恻的，我听得浑身直冒冷汗：“胡……胡说……”
　　夏斯宇没理我，他已经转到了屏风后面。我有点儿发傻，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没想到夏斯宇过了一会儿又转回来了：“要不，我们先回大厅里去吧。”
　　我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啊，怎么啦？”
　　夏斯宇却根本不解释：“嗯，还是先回去吧。”他表现得很执拗。
　　我更加迷糊了：“到底……怎么啦，你不是要找秘道嘛？”
　　夏斯宇“嗯”了一声：“呃，要不先不找了……”
　　不找？开玩笑，待我亲自找找。
　　我正想往后面走，段阿姨却忽然说道：“嗯，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她说完这句话挎着我的胳膊往外就走，我老大不情愿：“段阿姨，段……”
　　段阿姨一笑：“先回去吧，有事儿也到亮地方说去。”
　　她嘴里这么说着，脚步一刻也没停，我就这么被她连拉带拽地拖到了大厅里，宁警官和夏斯宇也跟着我们回了大厅，而凌然和舒笑两个家伙完全就像被牵着鼻子似的，一点儿主见也没有地跟着我们回来了。
　　一进大厅，我就不愿意走了：“这儿够亮了吧，就这儿说不行吗？”
　　段阿姨回头看了看夏斯宇：“你觉得呢？”
　　夏斯宇抬头看了看，然后清了清嗓子：“我想回顾一下我们进入这个大厅以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
　　我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心里非常不爽，这家伙装神弄鬼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段阿姨却笑了笑——她好像对夏斯宇很期待——说道：“嗯，你说说吧。”
　　夏斯宇说：“我记得，我们在第一殿发现杨联保的尸体后，郭同发还在，还曾经说过话。后来，我们忙于查看这个大厅，当时人又多，我们一时忽略了他。直到我们进入第二殿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死在了那里，对吗？”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夏斯宇接着说：“到现在为止，我们总共发现了十具尸体，每个人的死因都不尽相同，但基本上都能确定，唯有郭同发，我们完全确定不了他的死因。”
　　这个倒确实如此，完全不用回忆。
　　夏斯宇又说道：“我们在进第三殿之前，杨金红曾经冲到我们面前，反复地说她男人死了如何如何，这事儿也有吧？”
　　确实是有，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杨金红那浓重的口音。
　　夏斯宇接着说：“其实，我刚才在第二殿的屏风后面也发现了一块带有星星的砖块，我觉得，应该每一殿都有一块带星星的砖块。用一颗星星来标记作为机关的砖块，这是我们一到地下就发现的情况。然而，我们在这几座大殿里走了一圈，却都没能发现这种砖块。要不是我在第九殿里多事，也许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么个机关，是吧？”
　　这家伙居然开始自吹了，我真有点儿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夏斯宇诡秘地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是想说，宁警官，这些事情，能请您解释一下吗？”
　　宁警官的嘴巴张了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话说得，我忽然冒了一身冷汗。
　　夏斯宇却依然在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把我刚才说的那些情况联系起来就知道您是有问题的。最开始是您发现了那个刻着星星的砖块，但后来在那几座大殿里，您却完全无视了那些砖块的存在。您没怎么关注大殿里别的地方，却对屏风后面特别注意，似乎事先已经知道了那里可能有什么问题。”
　　宁警官苦笑了一下：“还有吗？”
　　夏斯宇点点头：“还有，您对别的尸体的死因都特别注意，唯独对郭同发的尸体勘查得特别草率，仅仅用灯笼照了照，就下出了他死亡的结论，而对死因却似乎并不太重视。宁警官，我觉得，大概在你心里，那时郭同发只是趴在地上装死吧。”
　　宁警官长出了一口气：“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夏斯宇又点了点头：“我们去第三殿前，杨金红反复跟你念叨他老公已经死了。恐怕她是知道郭同发和你唱的双簧，她之所以要这么说，恐怕就是为了暗示你，她知道实情，并打算以此来要挟你。”
　　宁警官“嗯”了一声：“是啊，她当时那么说，我真是吓坏了。”
　　夏斯宇说：“是的，你本来以为郭同发在装死，所以，您并没有伸手去扒拉他，因为您怕您一动手，郭同发可能会露出马脚。然而，段阿姨却发现了郭同发身下压的烤羊肉片，伸了手。您当时应该也很紧张吧，但是，郭同发确实是死了。这让您越发恐惧，因为这个把戏虽然暂时不会穿帮，以后一旦开始调查郭同发的死，必然会调查到您的头上来。到时，您和郭同发的死就脱不了干系了。尤其到后来，杨金红反复地对你说，她男人死了如何如何。我想，您应该也就明白了，杨金红知道您和郭同发搞的这一套把戏。更要命的是，她那个时候就知道郭同发已经死了。”
　　宁警官苦笑道：“看来，我和杨金红的死也脱不了干系了，还有别的理由吗？”
　　夏斯宇点点头：“有，我还有点儿别的猜测。”
　　宁警官问：“什么猜测？”
　　夏斯宇笑笑：“我们住的宾馆叫丰宁宾馆，这个名字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但我听朱子杰说，他的老婆姓丰，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我猜测，牛家村这个名字是个俗名吧，这个村子应该本来是叫丰宁镇或者丰宁村什么的。这个村里原本应该有两个大族，一家姓丰，一家姓宁，后来牛、郭、杨三姓搬来之后，丰、宁两姓就渐渐没落了。如果这样想的话，我觉得，您应该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对很多事情应该也是很熟知的。但您虽然表现出了对这个村子的情况很清楚——当然，这也是您做刑警的能力，但您却对您的出身一语不发，所以，我觉得您在这方面的表现很有可疑。”
　　宁警官点点头：“你说的对，丰、宁两姓在二十多年前便全部搬到县城里去了，这里只剩下这些人了……没准，你们觉得我就是那个凶手吧。”
　　夏斯宇摆了摆手：“我们姑且不讨论这个问题。宁警官，我想问你点儿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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