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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颐和园内歌舞仍然升平，既然是赏春看戏。那看戏必然是钟头。畅音阁的后台，生旦净末，各路打完都已到场，各式各样的梳妆镜子讲后台照得熠熠生辉。
“让开！让开！”拎着戏服的小厮耀武扬威地喊着，路上行人自然避开——这是角儿的戏服，一般人是碰不得的。
外头锣鼓喧天，垫场的龙套已经在外面龙腾虎跃地耍起了把式。可后台做戏的人，却
还等着看戏。
掀帘偷看，妙龄的素钦映入那帮跟班的小厮眼中，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这时，候场开脸的角儿门也闲聊起来，内容自然也关乎于她。
“听说，又是一个？”正开脸的武生问。
“可不是。这回的可比上次那个长得漂亮，”一个整画眉的男旦接口道：“透着一股雍容大气。”
“据说是真正的老旗人，和当年慈禧老佛爷是一个本家儿，家底儿殷实着呢！”一个正拿着小茶壶饮场的花脸说：“这回八成是能成！”
“那上一回的那个，就这么吹啦？”男旦捏着嗓子慢声慢气地问。
“不然能怎么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台下的戏可比咱台上的热闹多了！”大伙幸灾乐祸地一笑，门帘一晃，一个人影晃过，大家又都噤声，后台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前台依旧热闹，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女眷们看到自己心仪的角儿门，眼睛里透着激动，可又不敢有丝毫的越分。这里不比戏院，不能挥金如土似的把首饰往台面上撒，只能看上面的人，他们发话了才敢卯足了劲儿地撒金！
可今天，皇上不在。皇后满腹心事，双眼失神地望着台上，心思早已飞到别的地方上去了。
“我看这事儿还得缓缓。”憋了许久，她还是吐露心声。
右侧的醇王福晋瞥她一眼，没好气又不动声色地说：“缓个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
言。皇上不在，你得拿大！”
“可现在时代不同了……”
“不同什么？都是为他好！”老福晋坐定，望向台上：“那个汉人丫头有什么好的？
论身份论气质那都属二等人家的！我给他找的这个可是一等一的！”
“就怕……”文雪深吸一口气，喟叹道：“害了两个人……”
无言……
.
戏台上依旧锣鼓喧天，可素钦的心却是毓峰的作为一样空旷——他没有来，她坐在这儿又有什么意思？
于是，趁着修长，她起身，回头，正身向主座上的几位长辈道了万福，算是暂别。
礼数周到。
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是满心欢喜。
她知道，自己今天成了这里的焦点，又或者永远都会是。她青春妙龄，她的光环已盖
过了这里的所有人。她是宠儿也是住在，此时此刻，在座的人唯她是高高在上。
可她不知足。
只因为，他没来。
谁都知道，她家世显赫，吴朝为官，谁都知道她家门显耀，一族曾出过两位皇太后。
他们更是知道，她心高气傲有着贵族的血脉和气度。
可他们也许忘了，她和毓峰曾是同学。
同校，却不同班。
他在男班，她在女班。他每日在球场上挥汗如土时，她却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围观。那时她还是丑小鸭，又或者她还不知道自己美，不敢在人前表露她对他的爱慕，怕惹来嘲笑。
就这样过了三年。
两个人无数次擦肩而过，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他却浑然不知她的存在。也许他们还说过话。可他只是把她当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三年里，战乱的气息无一天不充斥在他门道周围，从空隙到征兵，从困苦再到最后的胜利。她都伴着他，可后来和平了，他们却要各奔东西了。
那么多次都套过来了，最后反而逃不过这一劫。
毕业了，大家中将分离。但她的话仍然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时她没有勇气，只敢默默地关注。她相信自己古旧的家庭得不到他的青睐。
毕业拍照时，她正好在他的右侧，相差几个人，可距离如此地近。她忍不住偷看他，“啪”地一声，镁光灯一闪，记录下了那一刻的羞涩与尴尬。
她曾经爱得如此卑微。
然而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六年后的今天，他们又能充分、
尽管此刻他已经声名狼藉，尽管在外人口里他意识纨绔子弟。
那又如何？
在她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英俊潇洒又豁达的少年，他自信的脸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犹如镌刻不朽的画面！
满园春色，姹紫嫣红，处处都有花香。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谐趣园里，那当年给贵妇们游乐嬉戏的场地，如今已是满园荒草，可里面仍摆放着各种凹凸不平刻意让人扭曲的哈哈镜。她映在里面，依旧是个绝妙的美人儿，刻意地夸张也难掩她的风采。
她侧脸，抚鬓，恍然望着镜中的自己——他怎么可能不迷恋她？
“嘎——”的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阳光漫射，和阳光一道进了的还有两个女孩儿。比她还小的年纪，却和她一样躲开了外面的喧嚣。
她知道其中一个是毓峰的妹妹。于是，款款地施礼，稳重平和“给格格请安”
这是姑嫂的第一次见面，无名无分，但她却坦然一场。
反而是乐曦尴尬了，手足无措了半刻，才局促地蹲身回礼。当然她行得远没有她那么雅致，有风情。
可另一个女孩儿却没动。她僵硬地站着，眼睛里莫名带着怒光。
她在思索什么？又有在打什么主意？
没关系，她今日不行礼，日后她一定要把今天要把今天欠的补回来——素钦面带微笑，心中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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