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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袍相商
果不出杨戬所料,哪吒呆在玉虚宫的第三个月,昆仑便来了不速之客。说是客人,其实都是自己人,除了龙吉公主这个名义上的外人,其余两人都是阐教弟子——杨任和土行孙。其时,杨戬正在后院伺弄梨树,黄天化、哪吒和韦护三人正在殿中争抢一坛梨花烧,那酒被韦护抢抱在怀里,死不撒手之际,却让他看到龙吉袅袅而来的身影,一时失神,便松了手,那坛酒差点就砸在地上,幸好哪吒眼明手快地接住了,见韦护神色茫然,骂道:“韦杵子,你搞什么,上好的一坛酒,就差点被你砸了,你不要喝,我们还要喝呢。”韦护没有理睬他的叫骂,仍是呆呆楞楞地望着龙吉。
“哟,好香的酒啊,也不给我们留几口,好歹我们也是客人啊。”土行孙闻到酒香,迫不及待地窜到哪吒身边,伸手要去抢那坛子酒,却被哪吒轻轻巧巧地避了过去。
土行孙极不甘愿地嚷道:“小气!自家师兄回来了,也不把盏相迎?”
哪吒抱紧了怀中的那坛酒,生怕被他夺了去。黄天化走过来跟土行孙打招呼:“矮子,你今儿怎么没从地底下钻出来,倒是从天上来了?”
土行孙不服气地说道:“我本来就在天上的好不。上次是因为私自前来,所以才用土遁之术避人耳目。今日,我可是奉了玉帝圣旨正大光明地来的,不信,你问公主和杨任。”
杨任笑着偕龙吉走了过来,擦过韦护身边时,见他仍是呆怔出神,便悄悄抻手拍了他一下,韦护如梦初醒,自觉不好意思,又不欲在众人面前展露心事,也低着头跟了过来。
黄天化不解地问杨任:“玉帝派你们来做什么,难不成让你们来把我们捉回去?”
杨任笑着摇摇头,暗叹自己这个师弟真是头脑简单,几千年了,竟也未长些脑子出来。
“黄公子,你想偏了。”杨戬的声音从里殿传出来,眨眼,人已到了跟前。他扫了一眼杨任等三人,继续对黄天化说道,“玉帝此时派他们三人前来,怕是有事相求于我阐教。若是前来捉拿我等,又岂会派遣他们几人?”他想起当日在庐州客店之中玉帝曾派了李靖余化等人前去捉他,那些人可个个与他有着深仇大恨。再看看眼前这三人,一个一个具是同门之人,同袍之友,明显是来攀交情的。
杨任笑道:“杨戬,你可真是个心思细敏之人。”他正要诉说原委,却被土行孙生生打断了。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杨戬跟前,又磕起头来。
杨戬想起他上次回来,也是对着自己胡乱磕头,怎么一百年不见,还这样?他皱了皱眉,把土行孙从地上扶起来,问道:“土道兄,你这又是为何?”
土行孙拍拍膝头的尘土,呵呵傻笑起来,把杨戬哪吒等笑了个莫名其妙。
“哎,矮子,你傻笑什么呐?”哪吒见他不停地笑,推了他一把,心道,这人不会疯了吧。
土行孙被推了一下,终于不再傻乐,但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对杨戬笑道:“杨戬,你知道不,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
“哦,呵呵,恭喜恭喜啊!”杨戬向他拱手道喜。
“哎,我说矮子,看把你乐得,都快乐成傻子了。不就生个儿子么,显摆啥,你那儿子可别像你一样矮啊。”韦护许久没说话,此时却不合时宜地插上了一句。
这句话戳到了土行孙的痛处,身高一直是他永远的痛,韦护这死小子怎么可以说他儿子像他,这不是赤裸裸的诅咒么?他向韦护怒目而视,说道:“儿子都像娘,我儿子自然像我老婆。”
众人听他如此介意自己身高,不禁失笑。杨戬笑道:“土道兄,他许是喝醉了,你莫听他胡言乱语。你喜得贵子,自是可喜可贺,理应大家向你道喜,你方才拜我做什么?”
“嘿嘿……”土行孙又开始傻笑,“杨戬,若不是你改天条……”听他又提自己改天条之事,杨戬的眉头拧紧了,手指抵唇,示意他禁声。
土行孙却是不理会杨戬的警示,毫无顾忌地说下去:“若不是你改天条,我哪能再娶到我老婆,若娶不到我老婆,我又哪来的儿子。所以,杨戬,这几个头,你当得的。”听他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词严,杨戬无奈地抚了抚额。
忽然,土行孙脸上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杨戬,其实吧,那几个头也是替我儿子磕的,你就收他做干儿子吧。”想着自己儿子以后有一个三界第一战神的干爹作靠山,他顿觉心中大乐。
这句话让杨戬的笑容陡然僵在脸上,冒出一头的冷汗,这干儿子也能乱塞的?光沉香这一个外甥就够他受的了。没法子,他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大家都站着做什么,什么大事也得坐下谈吧。”说罢,当前领路,引着众人来至桌面,看他们都坐了下去,他却未坐,径直走到龙吉身前,长揖到地,说道:“当日在庐州,杨戬对公主无礼,请公主切莫见怪。”
龙吉见他如此,急忙起身还礼:“真君不必如此,龙吉若是怪罪真君,今日又怎会到此?”
杨戬笑笑,又请龙吉坐了回去,他自己却还是未落座,亲自接过哮天犬端来的清茶,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斟完,自己方坐了下去,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笑道:“玉虚宫这一百年来从未有今日这般热闹,这是上好的昆仑雪尖,又是用千年雪水沏的,你们尝尝,可还能入口否?”
杨任抿了一口,只觉沁香满口,赞道:“极好!”
土行孙不干,嚷嚷起来:“杨戬,我不要喝这个,我要喝那坛酒。”他指指哪吒怀里抱着的那坛酒,又用舌头舐舐嘴唇,满心的期盼。
见他这副馋嘴的模样,杨戬笑着命哪吒把那坛酒启封,给大家斟满。哪吒满心的不乐意,却又不敢违背他的话,边斟酒边嘟囔:“方才明明是我抢到的……”
见他如此,杨戬笑着斥道:“后院不是还有许多坛,你怎就如此小家子气?”
“就是,就是,小鬼,快给师兄我斟满了。”土行孙跟着瞎起哄。
哪吒白了他一眼,不去睬他,先给杨戬去斟酒,杨戬摆摆手,示意不用,端起杯子,惬意地呷了口茶。
哪吒见他不受,这才把其他人的酒杯注满。土行孙喝了一口,兴奋地大叫起来:“好酒啊,好酒!便是那天庭的御酒也是不及呢!”
“少见多怪!”哪吒不屑地骂了一句。
杨戬瞅着这几个活了几千岁仍旧一见面就吵的小孩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而后注视着杨任简练地吐出两个字:“说吧。”
杨任也是轻笑摇头:“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来借件东西……”
不等他说完,杨戬接口说道:“可是要借那四面旗子?”
杨任不答,点点头。哪吒却失声喊了出来:“是当年犁锄殷郊的那四面旗子么?要它作甚?”当年犁锄殷郊后,那四面旗子尽数归了阐教,被元始天尊封印在了阐教宝库之中。
龙吉微启朱唇,缓缓言道:“三月之前,北溟封印松动,想必你们都知晓了?”她一直凝视着杨戬,见他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三山五岳妖魔骤出,连那上古异兽都冲破封印跑将出来荼毒生灵,是以……”
哪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不屑地说道:“天庭不是派地仙在剿杀妖魔么,这许多神仙竟平不了几个妖怪魔兽,却来向我阐教借取宝物。”
杨戬见龙吉微微蹙眉,不再说话,脸上颇有不悦之色,知是因为被哪吒打断了话而感到不满,便用责备的眼神瞟了哪吒一眼。哪吒也知自己对龙吉有些无礼,微策涨红了脸,低下头去。杨戬又有意无意地看了韦护一眼,见他面上无甚表情,心中颇觉奇怪,他怎么突然不在意龙吉了?
韦护扫了哪吒一眼,脸上不羁的神态尽去,开口说道:“北溟封印松动,这等大事,连西天如来法驾都惊动了,天庭怎就只派地仙在剿杀?地仙法力甚微,能成什么气候?天庭的那些上仙们竟都坐视不理么?”
杨任见龙吉依旧不语,也只有自己来接过话头:“那些上仙几千年来都安逸惯了,谁愿意去接这等差事?全只顾着自己享乐和争权夺位呢!于是乎,欺上瞒下,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境地。”
“欺上瞒下?”杨戬微感诧异,以那死物的能耐不应不知吧,难道……他故作不解地问道:“玉帝不是那么好欺瞒的吧……他虽表面糊涂,其实……”
“父皇……玉帝是个极精明的人……”龙吉突然开口说话,脸上现出一抹令人无法揣测的笑,“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借以平衡各方势力罢了。你们都是做过神仙的人,应知地仙为数众多,也应知正是这为数众多的地仙才是天庭的基石。天庭几大朋党之间多年相斗,地仙中投靠他们的也不在少数。万一哪方失衡,祸端必从下界地仙开始。所以,玉帝想借此机会让地仙和妖魔互相残杀,以消朋党之势,以得渔翁之利。”
“啪!”黄天化拍案而起,高声怒骂:“这些人,为了自己的权位得失,竟置三界生灵于不顾,算什么神仙,实在是太可恨了!”让地仙和妖魔互相残杀,以灭其势力,可是天庭竟忘了,这样还会有凡人会被连累,这三界之内,将多出无数枉死的冤魂。那些怨气会更增强北溟妖疠之气的势力,天庭此举,无疑是饮鸠止渴,作茧自缚,荒诞之至。
杨戬冲他摆摆手,让他坐下,莫要如此激动。见黄天化坐了下来,却仍是余怒未消,便淡淡说道:“当权者哪会顾及下界生灵的死活,就算是古神那些所谓的‘大爱’也不外是为了平衡三界而已。当面对利益和生命的取舍时,当权者肯定舍却的是生命。这个道理古今皆然,人神皆通。况且,下界生灵在那些所谓上仙的眼里,不过形同蝼蚁。”
杨任点点头,脸上也满是阴冷的笑,杨戬这一番剖析,实是把古往今来权利争斗的实质涵义说得透彻至极了。
“那他又派你们来借这四面旗子做什么?让地仙和妖怪继续杀呗,都杀光了才好呢!”哪吒不解地问道。
土行孙自落座之后便只对杯中之酒感兴趣,对众人所言所说均是不理,此刻却吞下一口酒,骤然插嘴道:“因为玩不去了呗!有人要反天!”
“反天!”哪吒、韦护、杨戬、黄天化俱是一惊。这天庭还真有意思,每隔个成百上千年就被人反上一次,真是有趣极了。
黄天化心中暗道“痛快”,强忍笑意,故作不解地问道:“哪个反天了?这回是只猴子还是只猩猩?”
“哈哈!”他这话问得土行孙大笑不止,双手乱摇,“非也,非也。这回既非猴子也非猩猩,而是一个叫无天的妖人。”
“无天?这名字叫得不坏,当真是无法无天了。”韦护表情很严肃地说出这句话来,不知何故,众人却笑得越发厉害了。土行孙索性笑得趴到了桌上,说不出话来。
杨任强忍笑意,接着说道:“这无天可比那猩猩猴子什么的厉害多了,不但法力高强,还深谙兵法,不多久便集结了几万妖兵,他声称是蚩尤派下的使者,前来毁灭天庭,一统三界。”
“我说呢,玉帝怎么就不作壁上观了,原来有人要夺他的位置了。”黄天化恍然大悟。
杨任笑着点点头:“玉帝下旨严令各山地仙全力斩杀妖魔,如若懈怠,以渎职严惩。又派人领兵去征剿无天,而后才令我们来玉虚宫借这四面旗子去封印五岳的上古魔兽。”
韦护冷哂一声:“他怎知我们就一定会借?”
“他知你们也并非小气之人,何况事关万千生灵……”
“哼!”黄天化也是冷哼一声,“他这时候倒是记起生灵来了?”
杨戬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看来他还是懂的。”见杨任额首,复又道:“他就派了你们来,料定我不会驳你们的面子?”
土行孙喝了不少酒,已有了些醉意,便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本来派的不是我们……”他话未说完,被龙吉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到,又看杨任也朝他投来一个责备的眼神,情知自己说错话了,登时酒也醒了一大半,忙掩了口,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杨戬细细揣摩着土行孙的话,玉帝有求于阐教,派来的人不是同门便是知交,其目的无非是让自己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能借出宝旗助天庭平乱,土行孙说,本来派的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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