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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翔！”
　　身后传来的叫唤声很响，甚至在空寂的走廊里引起了一点震荡的回音。但燕翔好像聋了一般，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燕翔！”
　　于是在近得多的地方再次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同时还有一只大手狠狠的在肩膀上敲下，这次燕翔终于“嗷”的一声回过了头。

　　“赵……赵队长。”
　　看到来人之后燕翔在一瞬间就收起了喷薄欲出的凶暴，换上了甜蜜得多的谄媚表情，但来人显然是早已对这样的场面极为熟悉，依旧不为所动的问道：“燕翔，想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燕翔应答的太快，好在赵大叔似乎也无意深究，立刻就改变了话题，对燕翔道：“燕翔啊，肖羽他刚才又打电话来找你了。”

　　“噢……”这次燕翔又回答的太慢了，“我知道了，一会给他回电。”
　　“你昨天也这么说，结果没回吧？”赵大叔的八卦能力似乎丝毫不逊于李晓哲，他有些过分亲切的再次拍了拍燕翔的肩膀，好奇的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没有！我昨天那是忘了！”燕翔飞快的摇头，为了证明又加上一句，“他……肖羽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赵大叔跟他对着摇头，“他就问燕翔在不在，我说不在，他就应了一声‘噢’。我听他挺不知所措的声音，就问他有没有什么烦恼，要不要我说，可是他慌慌张张的回我说：‘不……不用，谢谢你！’然后就挂了。”
　　一边说赵大叔一边还模仿着肖羽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像是有点像啦，但是燕翔真的觉得有点恶心。
　　“这样啊……”
　　暗暗琢磨着如果直接说他像个怪叔叔会不会被敲头，燕翔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喂，燕翔，你到底要不要回肖羽的电话？”赵大叔的声音再次将燕翔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出来，“他好像真的有事找你，——万一是和案子有关的事呢？”——从昨天到今天就不停的催促着自己回电的原因，果然是这个啊！
　　但是燕翔真的还没有做好面对肖羽的心理准备。实际情况是，李晓哲的话总是时不时的回到他的脑海，可每次当他想要理清自己的想法时，总会最终以他的脑子太过混乱，以至于不能再思考下去而告终。虽然也想过顺其自然，但是燕翔知道，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去见肖羽，自己肯定做不到多自然。

　　“燕翔，你想什么呢？你到底给不给肖羽回电啊？”
　　发现自己再次陷入到各种莫名的思绪中去了，燕翔赶紧振作了一下心神，方才不干不脆的回答道：“这……队长，如果是跟案子有关的事，他会直接告诉你吧？”
　　“咦？”赵大叔露出明显不太苟同的表情，摸着下巴道，“说不准是不太好说出口的事呐？”
　　“那对我就好出口了？”
　　“那当然，你们要好嘛！”赵大叔回答得简直理所当然。

　　最后燕翔还是败在了赵大叔——“如果因为你闹别扭而害大家破不了案，那你今年、明年、后年的年终奖就不要想了！”——的威胁之下。
　　燕翔站在肖羽的实验室门外，看着那虚掩的房门，深深的叹了口气。
　　最近自己每天叹气的次数简直是与日俱增，难道是年纪大了的原因？
　　一边这么想着，燕翔一边将手抬了起来，正要做出敲门的动作，那门却突然之间从里面打开了！
　　“燕翔……”真的是你！

　　你……是在待机吗？！
　　看到肖羽的表情瞬间由期待转为期待实现后的开心，燕翔差一点脱口而出。
　　但是肖羽的头很快又低了下去。
　　燕翔一点儿也不喜欢他摆出这样的姿态，他喜欢的肖羽，应该是几天之前，那虽然有些沉默腼腆，但却让人很容易猜出心思的通透模样。

　　“你有事找我？”燕翔忍不住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毕竟肖羽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等着人呼噜脑袋安慰他一样。
　　明明之前还在担心见面之后怎样自然的相处的，可是见到之后，根本没有时间让自己考虑那么多，手脚就那么习惯的动作起来，——根本一点不自然都没有嘛！

　　似乎是被燕翔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肖羽很快的抬起头来，眼睛看着燕翔，长长的睫毛呼扇了两下，脸上写满了问号。
　　“不好意思啊，我这两天比较忙，这不刚抽出空来，就赶过来找你了。”
　　骗人！虽然燕翔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谎言一向没什么罪恶感，但看见肖羽在听了他的话后露出的明显松口气的表情，燕翔的心里竟然稍微的起了那么一点点内疚？

　　“燕翔，我有事找你。”
　　可是当听到肖羽的下一句话时，燕翔的心里又开始打鼓了。好在肖羽之后的话马上抚平了他心里的七上八下：“我之前说要帮你查的那个，就是尹安副教授发表过的文献，我不知道……”肖羽的口气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似乎他之后要说的话令他自己多么困扰似的。
　　不过燕翔却大大的松了口气，彻底的放松下来之后，他终于有空注意肖羽的样子。肖羽看上去比两天前燕翔在楼下遇到他时更累了，除了脸上那两个颜色愈发明显的黑眼圈之外，他站着的时候，肩膀都有些耷拉下来。他的刘海太长会挡眼，因此害得他不停的眨着眼睛，但燕翔却有些怀疑，这只不过是他克制住困意的方法罢了。
　　不过他的情绪却很好，脸上的表情也很放松，燕翔有些自恋的想，这也许是因为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缘故。

　　“这几天我查了些文献……”虽然燕翔没有回答，但肖羽还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说的同时他走到桌边，并且示意燕翔跟随他的脚步。
　　因此燕翔看见了他桌上摞着的由纸张和本子堆成的高塔，——显然不是可以用“一些”来描述的总量。
　　在自己为了些无聊的想法自怨自艾的时候，他一直在这样努力着吗？
　　内疚的感觉就像海浪，才刚刚退下去一点儿，就再次更高的涌了上来。

　　“啊，对了，燕翔，你要不要喝茶？”一边在故纸堆中翻找，肖羽一边突然想起似的，背对着燕翔提出问题。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虽然肖羽看不见，但燕翔还是摆了摆手，——他还不至于厚脸皮到这种程度，——有些讨好的问，“肖羽你呢？还是喝蜂蜜柚子茶吗？”
　　燕翔知道肖羽最近喜欢上了这种新的口味，每天抱着茶杯美滋滋的喝个不停，那神情和动作就像老头子，却让人看着觉得惬意得不行。
　　“嗯。”听了燕翔的问题，肖羽突然从堆了一桌的杂乱无章中抬起头来，看着燕翔，很快的应了声。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还要高兴。
　　虽然这一声之后，他又埋头到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笔记本里，继续认真的翻找起来。

　　“找到了！”
　　“茶好了。”
　　不约而同的声音让两人相视而笑，但笑过之后肖羽的脸色再次变得严肃异常，燕翔猜到这应该是因为他之后要向自己述说的事情所至，因此将杯子递给肖羽之后，他便在对方对面正襟危坐下来。
　　也许正是因为太过认真，肖羽的开场白仍有些犹豫：“燕翔，我还不能肯定……”
　　燕翔安慰他：“没关系，你只要把你的发现告诉我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判断。”
　　“嗯。但是其实也不一定有用。”肖羽仿佛在克制着自己想要退缩的心一般，突然叹了口气，将那本笔记本和几张打印出来的英文文献递到燕翔面前。

　　这啥？
　　燕翔眨巴着眼睛。——那几张文献上的内容，除了尹安和古敬之名字的拼音，还有T大的化学系的英文名称之外，对于燕翔简直就是天书！至于那本笔记，尽管是大部分是中文的，但对于燕翔也只能算作是本每一个字都看得懂的天书而已……
　　“燕翔，你看这里……”
　　好在肖羽早就很贴心的在需要燕翔注意的地方用荧光笔做出了记号，鉴于对方的好心，燕翔只得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的通读了一遍两张纸上标注出来的地方，——可是还是不懂！
　　肖羽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很不上道的问：“燕翔，你懂了吗？”
　　废话！
　　“这篇文献是根据这个实验记录写的呀！”
　　那又怎样？
　　“但是这本实验记录不是尹安副教授的！”
　　……啥！

　　“那……那这不就是……”
　　“有可能是尹安副教授在发表这篇文章的时候，大量参考了他人的实验记录。”肖羽毕竟是科学工作者，说话就是严谨。

　　见燕翔暂时还是一副脑容量不太够用的样子，他继续说道：“你看，文献上有标明收到投稿的日期，是在这份实验记录上的日期的三个月之后。——但是这不能算是确实的证据，因为我们还不知道尹安教授是否也有同样的实验记录，如果有的话，那他的实验记录的时间不知是在这份记录的之前还是之后。”
　　“如果是在之后……”
　　“那就极有可能是……剽窃了。”
　　“这……可以查吗？”
　　“只要有实验记录就可以查，实验记录上一定会有日期，——只不过尹安教授的实验记录都被他带到F大去了。”
　　“没问题！”燕翔精神来了，从座位上腾身而起，“我可以让那边的同事去找！”

　　原来这几天他除了看文献，还看了那么多实验记录啊！不过也难怪，如果只是看过尹安的文章的话，的确不知道他是否参考或是剽窃了谁的研究，所以才要拿着实验记录一个个比对，但是……
　　“肖羽，你拿的是谁的实验记录？”——记得肖羽说过，这个组里的人对自己的实验记录都很保密。
　　“这……是陆迪学长的。”
　　原来是他啊！
　　“所以我才说，不知道有没有用……”
　　毕竟他已经死了啊！
　　“那桌上的那么多本实验记录都是他的么？”
　　燕翔指了指桌上的另外几本叠在一起的A4本子，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这样的情形，——连续的几个白天和夜晚，肖羽坐在这里，或是宿舍里，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些记录，就像是穿过了时空，与他心爱的学长进行灵魂的交流。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想想就怪不舒服的！
　　“是啊。”可惜肖羽看不出他的心思，也许是因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吧，他的表情甚至有些轻松，“毕竟现在组里和尹安教授共事过的人其实很有限，我总不能直接去向华学长要他的实验记录吧，所以只能从这边开始了。”
　　燕翔突然觉得有些好奇：“陆迪的实验记录之前是放在……？”
　　“一直就放在会议室里，”肖羽做了个意味不明的手势，“谁都可以拿。”
　　“这样啊……”燕翔想起了会议室中倚墙而立的两面大书柜，——应该就是放在那里的吧。
　　“我想学长也希望有人能继续他那些不曾实现的想法吧……”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陆迪的实验成果真的曾经被人剽窃了，那他还会希望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思想吗？
　　燕翔有一瞬间的疑惑，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鄙俗，——毕竟那个陆迪，是让肖羽这样崇拜着的人啊！

　　“我先去打个电话，让F市的同事帮忙找找尹安的实验记录。”燕翔站起身，他想肖羽也许需要一段少少的时间和一个小小的空间，独自沉浸在对那个人的思念中。
　　但是之后，就要由我来把他拉出来！无论他多不情愿，也要把他拉出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打完电话之后，燕翔飞快的转回了肖羽的实验室。但是推开门后撞入眼帘的场景，却让他哑然失笑……
　　肖羽竟然抱着他的蜂蜜柚子茶，把头搁在摞得高高的笔记本上睡着了。
　　冬日的阳光透过他面前的大窗户投射进来，暖烘烘的铺满了他一身。
　　真是辛苦了！可是这样会着凉的吧！
　　想起肖羽一向总是把大衣锁在实验室外的衣柜里，燕翔挠了挠脑袋，走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大衣轻轻盖在他身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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