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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转眼已是二月。黑岩高中，早自习，学生们坐在位置上认真地复习着，再过两天是期末考试，考试结束后就可以轻轻松松过年了。
若水神社，欧阳常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历史最悠久的侍奉水的神社。房间里，两人正在交谈。
“姥姥，我始终觉得怪异。”欧阳常翘着腿坐在雕花红木椅上，“就算欧阳清是欧阳家史上最强的女巫，但也是千年前的人了，主人要求的事真的能办到么？”
老人喝了一口杯中的茶：“主人安排的事你只管照着去做就好。毕竟欧阳清从千年前就一直守护在主人身边，她是主人的第一守护者，也是主人指定的唯一守护者。”
“唯一守护者？可我从没在主人身边看到过她。”欧阳常对此难以置信。
老人脸上的笑容有些许不自然，欧阳常还在不依不饶地缠着问欧阳清的事，老人却没有心情再说下去：“快点过去吧，别迟了误了事。”
教室里，古枫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右边空着的座位，二十分钟前，柏妃和今雪恒一道离开了教室，不知去了哪儿。古枫抓紧衣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打转，这几天他的情绪极不稳定，满腔仇恨，特别是看到柏妃时，这种情感就更加明显。
恍惚间古枫竟有种错觉，觉得重要的东西将再次被抢走，仿佛曾经过许多痛苦磨难，一次次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去，悲愤，厌恶，不甘心。
古枫垂下头，眸子原本的色彩竟发生了变化，在蓝色与黑色之间不停地跳转，最终定格在湛蓝。一抹冷笑爬上嘴角，他站起来，快步走出教室。
校园某处偏僻角落，柏妃和今雪恒正在商讨古枫近日的反常情绪，那种情绪透着杀戮，极端狂躁的行为举动并非源自古枫的个性。
刚说着话，远处走来一人，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对话内容的主角走近。今雪恒看到古枫这般相貌顿时感到不妙，正要上前，只见古枫手指轻抬，蓝色链条破土而出，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古枫头也不偏，并不理会今雪恒，径直朝着柏妃走去。他的身体霎时爆发出蓝色光芒，恶狠狠地瞪着柏妃：“绝对不可原谅！”
今雪恒在一旁奋力挣扎着，他必须阻止古枫。自灵魂契约后，古枫已许久未使用力量，每次力量的爆发都会对□□造成更深的伤害。况且古枫体内的灵力和以往完全不同，不再是强大的白色力量，而是濒临崩溃的蓝，虚弱的力量仿若悲泣般颤抖。
古枫大叫着，不知是泄愤还是身体难受得忍受不了力量的进一步扩大，他身边环绕着的蓝光加大了范围，皮肤绷裂，夺目的光芒从体内钻出。他抬高左臂，光在掌心汇聚，力量越变越强，光球忽然卷起狂风冲向柏妃。
柏妃站在那儿，没有防御也没有攻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两种感触困扰着她，既悲又喜，仿佛她此刻面对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闭上眼，等待自己命运的终结。
一声巨响，烟尘四起，光束乱窜，柏妃睁开眼，一堵白色光墙挡在身前。又是一个光球袭来，重重地撞击在光墙上发出刺耳声响。柏妃呆呆地望着不远处古枫，脑中一片空白。
此刻唯一清醒只剩今雪恒，只有他目睹了光球达到之前，古枫体内窜出的白光保护了柏妃，尽管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道蓝光如闪电般穿过古枫的身体，制止了他疯狂的行为。绑在今雪恒身上的蓝色链条消失了，挡在柏妃身前的光墙也消失了，古枫无声倒地。
飞驰的光芒在半空停下，化作一只蓝色大鸟。远处，欧阳常飞奔而来。
若水神社，姥姥结束了治疗，向今雪恒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便邀请柏妃去别屋休息。
老人请柏妃上座，自己则找来刻有水纹的檀木盒子，双手递给柏妃。柏妃迟疑着打开，立即惊呆了，她寻求答案的目光移向老人，老人却突然跪下，双手伏地，头埋得很低，毕恭毕敬：“恭迎您的归来。”
柏妃一惊，起身急忙去拉老人：“千万别这样，我哪受的起？”
老人没有抬起头，无助地请求着：“请您原谅欧阳家吧。千年的恩怨不应该再延续，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对他们太残忍了。”
柏妃不知所以地看着平伏在地上的老人，她抓紧手中的盒子，逃离了房间。跑到长廊边的小亭，柏妃取出盒子里的东西握在手心，尽力平静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料思绪竟飘远了。
树林的小溪，水很浅，却很冷。她撑起身子，看着水中的自己，约莫十岁的身体，乱糟糟的头发，衣服又脏又破。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穿着漂亮干净的衣服，金色的头发又软又顺，蓝色眼睛泛着光芒。
又过了一会儿，她什么也看不见，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耳边杂乱无序的声响，身上被打得很痛。她内心充满了仇恨，仇恨将她变成这样的所有人。只是耳边又传来温柔的声音：“清，我会一直陪着你。”
柏妃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回木盒，盖好，她把盒子抱在胸前，久久不语。
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古枫心情轻松地走出考场，自由地享受着傍晚冰冷湿润的空气，此刻，他只想快些回到家，饱餐一顿，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好几天，美味的食物似乎已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开心地加快了步伐。
下一秒，骤然出现的修长身躯将他美好的幻想挡在了九霄云外，被强制拖回现实之中，古枫平视眼前的人。
齐膝的深蓝色防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浅灰条纹V领毛衣，贴身的淡蓝色牛仔裤包裹着均匀的长腿，寒风吹乱了随意的短发，肆掠裸露的脖子。
“有时间吗？我在书店订了一本书，一起过去吧。”风吹来了今雪恒的话，冷冷的，却又残留着一丁点儿挥之不去的温暖。
古枫没有更多考虑，直接答应了，记忆中，他似乎从未拒绝过任何今雪恒提出的建议。他拉紧脖子上的围巾，两人并肩离开学校。
跟在今雪恒身后，古枫瞬间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似乎从来就未曾了解，他对今雪恒的一切一无所知。
走进书店，今雪恒去服务台办理领取手续，古枫则在店里闲逛，他弯腰去拿一本散文集，一个不稳，竟撞到了一旁看书的人。
他不好意思地连连表示歉意，身旁的人轻松地笑了：“又见面了。”
闻言，古枫抬起低垂的头，面前的中年女子居然是他两次造访的占卜师。黑色呢子大衣裹住大半个身体，褐灰的裤腿下露出了一双样式简单的中跟皮鞋。
古枫心中多了份异样情绪，有点像溺水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犹豫着，挣扎着，恰似急切想知道答案又不敢听到答案的矛盾：“有件事特别在意，能请你核实吗？”
听完古枫的困惑，池冰兰收起笑容，短暂地轻叹，有些可惜，又有点遗憾：“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可能性极高。”
“那，我……是……程月吗……”
“不是。”简约的回答明确的让古枫有点措手不及。
池冰兰的身影消失的同时，今雪恒走到了古枫身旁，古枫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书拿到了吗？”
今雪恒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相对沉默一路来到古枫家楼下，古枫愣在那儿回想池冰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今雪恒先问道：“假期也能见面吗？”
古枫的思考似乎还停留在同池冰兰的对话中，胡乱问了一句，话刚说出，马上后悔了：“假期可以去你家玩吗？”
“不可以。”毫无悬念的直接拒绝。
古枫霎时清醒了一大半，连连点头：“老妈很喜欢热闹，有空就来玩吧，她会很高兴的。”
今雪恒怀疑地看着他脸上僵硬的笑容，看得古枫都不知手该放哪儿。今雪恒从包中小心取出一本书，递到他跟前：“这个，送给你。”
古枫接过书，书带着些许温度，残余的暖和感觉随着光滑的纸张温暖着冻僵的指尖，黑色封面印有两个带着金边的白色字——希望。
“那，改天见。”今雪恒将手插进衣兜里，转身离开了。
古枫翻开书，墨香清清淡淡地在小方空间蔓延，故事首页，整齐排列着简短的字句。
“希望的边缘有一堵墙，每天都有人想爬过高墙，追求心中的理想，少数人很顺利地就翻了过去，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坚持不懈时突然掉下来，有人摔得痛了，放弃了，有人越挫越勇，努力着。
而我想做的就是帮你翻过高墙，达到你的理想，让你获取希望。我会弯下腰，垫高你的脚，如果还不够，我会背着你往上爬，即使体力不支，也会奋力将你托高，如果注定此次是失败，我会先掉下去，做你的垫被……”
古枫合上书，细长的身影已渐行渐远。行道树上的彩灯亮了，照得整条街亮堂堂的，古枫把书紧紧抱在怀里，什么可信，什么不可信，他彻彻底底地不知所以了。
高高的路灯依旧坚守职责，用它鹅黄色的光芒照着道路，尽管半腰上行道树的彩灯已经抢去了它的风采。
漆黑的天幕下，晶莹的白色物体纷纷扬扬地落下，迎接着辞旧迎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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