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郓王赵楷
宣和三年,春,东京汴梁城,禁内。
两月前的除夕夜里,柔福帝姬很是生气。于前朝里守岁完毕,她在初一的清晨朝拜过皇后殿下后便气冲冲地回到了叠琼阁中坐着不说话。
我和梳儿小心翼翼地问起她缘故,她竟说是因为官家。柔福帝姬说,除夕夜里守岁时,她找官家说话,可是官家看上去却总是心不在焉的,也极少对她笑。
我猜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很想要知道原因但我却并不敢怂恿帝姬去问官家。但是,帝姬却主动地帮了我。
帝姬让宫女去找来了一个在福宁殿里伺候官家的宫人,询问她是不是最近朝里出了什么大事儿。福宁殿的那个宫人起先是不敢说,帝姬自然是威逼着她说了出来。虽然那宫人说的不清不楚,可我们也都知道了一个大概。
原来,去年我们大宋与金国联合攻打辽国,本定下的行军规划是,金国进攻辽国的中京-----大定府,我大宋进攻辽国的燕京------析津府。若事成,则燕云十六州归我大宋,其余辽国国土都归金人。
可不想,我大宋军队前进受阻,当金国皇帝御驾亲征攻下了中京后,我们仍未能到达燕京附近。后来,金国皇帝又率军攻打辽国的上京,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便攻下了上京,金人生俘了辽国皇帝,辽国皇族、宗室四散逃亡。
金军回马又去攻打燕京,也顺利地攻下了。朝廷让金人按照约定将燕京划给我们大宋,可是金人却说,是我们未按照约定去攻打燕京,所以,燕京如今该属于他们金人。
两国因此事而僵持不下,多番使节来往之后,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后不久,定下我大宋以六十万岁币买下了处处空城的燕云十六州。金人又派了两个使臣随我大宋使臣赵良嗣回朝,约定好明年两国再一次联手攻辽。
这还不是唯一让官家不快的事,听说,睦州清溪人方腊竟然敢起兵造反,说是有近万人都参与了。就在朝廷买回了燕云十六州后,那个叛贼方腊自称是‘圣公’,还改元为‘永乐’,又设官封将。除夕之前,这帮叛贼已攻占了杭州。
另有横行在河北、山东一带的一群山贼也很是令官家头痛,听说为首的一人叫什么宋江的,带着一帮喽啰们打家劫舍、横行无纪。朝廷数次剿杀,无奈却总也胜不了。
所以,近来让官家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当柔福帝姬想和他玩闹的时候,他根本就无心来管她,只琢磨自己的朝事。
反正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柔福帝姬就把金人、方腊、宋江等一伙人统统地给大骂了一顿。帝姬还说了,等改日里见到了自己的大哥郓王之后,一定让他带军去把他们都给灭了。
春困,春困,这话可是一点儿都不假。听着女史的授课,帝姬连连地打着哈欠,瞥到她之后,我竟也觉乏累,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再看梳儿一眼,她的头几乎已趴到了书页上。
见状,女史轻咳,她的语气颇重:“帝姬,您还在听吗?”
柔福帝姬不回答她,依旧是一副十分困倦的表情。而我和梳儿并其他的几个随侍都已是清醒了许多,纷纷正襟危坐,生怕女史会责罚我们。
这时,房外转进来了一个大宫女,看到了帝姬的模样后,询问别人是怎么一回事。
大宫女听后一笑,她悄声说:“我自有办法能让帝姬醒来。”
众人不解,那宫人走到帝姬的身边,她平静地说道:“帝姬,郓王殿下来看您了。”
帝姬‘嗖’的一下就抬起了头,她一边喊着脖子痛一边却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屋外跑。
奇怪地是,若是以往帝姬失态的时候,宫人们都是会拦住她的。可是这一次,谁也没有管帝姬,反倒是任由她跑出去。而所有的宫人都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发间的装饰,而且,人们还不停地询问别人自己看上去如何。后来,她们就纷纷离房,房内只余下了我们几个孩子。
从司乐司里挑出来陪伴帝姬的人叫‘箬雯’,她年长我和梳儿三岁,今年与帝姬一般皆是十岁的年纪。看到了宫人们的举动后,她倒并不以为怪,仍是执着笔书写。
梳儿伸指在她的书案上敲了敲,轻声问:“箬雯姐姐,那些姐姐们都是怎么了?”
箬雯搁笔,她轻笑道:“无非就是因为郓王殿下已到,姐姐们稍作打扮,只想能搏他一顾罢了。”
梳儿一惊,对我们二人说:“姐姐们都已是很美的女子了,何需任何的妆点?”
箬雯托腮不语,我对梳儿说:“我曾听莨生姐姐她们说过,这宫里的宫人没有哪一个不想见郓王的,听说,他是官家所有的儿子中最英俊的那一人。”
箬雯转而看我,道:“镜儿说的不错。我也曾听年长的宫人们提过,官家之所以最宠郓王,只因郓王的姿容最似年轻时的官家,而且,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这时,其余的几个人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出屋去观看那郓王究竟是何方神圣神彩。我并不想看,又问了梳儿知道她也不想看。趁着周围安静,我便虚心地请箬雯教导我写字。
官家集前代大家之精华独创了‘瘦金’字体,禁内并天下之人皆喜模仿。我们宫人们平日里写字时也是练‘瘦金’字体,又因是女子,便兼练写小楷。宫内并不禁止宫人擅长诗文,只不过,因要伺候贵人们,所以能学好的人并不多。
箬雯进宫方两载,她是因家中贫困所以才入宫的。她父亲死前是书塾里的教书先生,因此,箬雯自小便由父亲启蒙后又勤练书法。进宫之后,她虽被分去了司乐司,但在研习乐理之外,她仍在坚持练字。在我们几个人中,只她的字写得是最好的。
她教导我写字时很是细心,指点着我该如何地下笔、力道如何。。。。偶尔我写出了一个尚可入眼的字,她便会夸赞我几句,算作是鼓励。
忽而有一个宫人回到了书房内,她面色绯红,说是帝姬请我们快去厅堂之中。她在前方带路,我、梳儿和箬雯三人便跟随在后。
出书房,过一段五丈长的走廊之后,转过了一道绢帘,便到了偏院的厅堂里。
帝姬正盘坐在一张椅中,她的身子稍歪。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她对面的椅上,背对着我们三人。
他好似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帝姬听的是连连大笑。再看所有的宫人,无一不是在望着那个男人,神情皆很激动。
见我们来到了,帝姬忙招呼我们近前说话。三人慢行至帝姬的身旁,她指着男人对我们说,这就是她的长兄郓王。
我们一齐蹲身行礼,他开口说‘免礼’,同官家一样是温润如玉的声音。
帝姬拉过了我的手,将一个怪模怪样的铜镜塞到了我的手中,又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铜镜塞到了镜儿的手中,箬雯则得到了一个香囊,上面绣的花色我在宫中从未见过。
郓王说:“嬛嬛托中宫殿下告诉我,她想给你们大家置办一些别样的见面礼。这拖了许久,我才得空来见她,就把礼品都带来了。呵,嬛嬛,这就是那一对双生子吧?”
帝姬点头,道:“嗯,哥哥,这是姐姐梳儿,这是妹妹镜儿。”
将我们二人分别指给郓王看过以后,帝姬又对我们说:“梳儿、镜儿,送你们二人的礼物我可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呢。你们瞧啊,虽说是一面铜镜,可这把手上却有齿,又正是可做梳子来用呢。梳、镜不分离,梳儿、镜儿也不会分离!怎样?你们喜欢吗?”
她说着话时,我就打量起了自己手里的铜镜,果真就如她所说,是匠人们将梳、镜镶铸在了一起,真的是分离不了呢。
心里欢喜,我便喜滋滋地向她道谢,与梳儿一齐说:“奴婢谢帝姬、谢郓王。”
因为感激,便忍不住想要看一看郓王,稍一抬眼,一个如太阳般耀目的男子落入了我的眼帘。
厅内的光线顺着他脸庞的优美线条滑下,经过微尖的下颌后又顺雪白的颈滑入了紫衣领内。一双素白的手正停在若柳的长眉之上,如黑曜石般的双眼内轻含笑意,右侧的鼻翼旁有一道鼻梁的侧影,鼻梁挺直却也不失秀气。绯色的双唇轻启,微露出如贝亮齿。
“嬛嬛,若是你不说,我真的是分不出她们二人的。”郓王笑说。
帝姬微撅了嘴,她道:“哥哥,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其实她们二人很容易认的,只要是看到右眼角上有一颗胭脂泪的,那就是镜儿了,没有胭脂泪的就是梳儿。”
因提到了胭脂泪,郓王便特意地看了看我,继而他对帝姬说:“呵呵,你是学的人家吧?若是只看你们二人的眼睛,我会以为就是同一个人呢!”
帝姬走下了椅,站到了我的身边。二人贴得很近,她微躬下了身子,二人的个头一致。
指了指我的眼,再指指自己的眼,帝姬说:“就是呢,若是只看这一双眼睛、一样的胭脂泪,都会以为是同一个人呢。”
郓王调笑说:“仔细你每天都画,日后洗不下去了,脏了眼睛,看你如何去找驸马!”
帝姬反驳说:“哥哥,可是我觉得,有了这颗胭脂泪才美啊。说不定,就因多了这一颗胭脂泪,我反而会找到一个很好的驸马呢!”
郓王故意把她的话当了真,说:“哦?是何道理啊?嬛嬛说来听听吧。”
帝姬哑口,过了好半天她才红着脸说:“我就是这么觉得!”
郓王被她急恼的模样逗地大笑,帝姬却故作听不到。
她对我们说:“梳儿,你们几个人先前都不在,哥哥和我说了,童宣抚使奉父皇的旨意已领精兵十五万去杭州剿灭叛贼方腊了!
还有那一拨在梁山上的贼寇,海州的张叔夜知州设伏兵将他们的人杀了一大半,而且,那个贼首宋江还领着一帮人都投降了朝廷呢。哈哈,我看父皇这下终于可以松心了。”
郓王不禁蹙眉,他严肃地对柔福帝姬说:“嬛嬛,这些朝政之事,我虽然是对你讲了,但你绝不可告诉父皇。你是女儿家,那些事情,由我们这些人来操心,你就不要议论了。
还有,你今年已是十岁了,再有个五六年,你就该出嫁了。听哥哥的话,你好好地上心学习女红,练字时也多专心一些吧。”
柔福帝姬不满地跺了几下脚,她对郓王抱怨:“出嫁,出嫁,我倒是并不烦的,横竖,每一个女儿家都是要出嫁的!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何我要学那繁琐、费事的女红呢?嫁了人之后,不是还有婢女们给我做那些针线活吗?难不成,你们要我堂堂帝姬去给我的驸马亲自缝制东西?”
郓王解释说:“嬛嬛,做女红,是为了要让你收一收性子。你看看缨络,她同我聊几句便回自己的绣房内了,可是你呢?就是喜欢玩乐!”
帝姬感到很委屈,她嘟了嘴,眼眶含泪。
郓王似是想劝她,可张了张口,他却起身负手而立,淡漠地说:“我走了。”
按理,宫人们应将郓王送出蕊珠殿。可是,每一个宫女都你推我我推你,不敢主动去送郓王。有的人不好意思自己去送,就小声地劝着别人和自己一起去。
箬雯轻叹了一声,拉上离她最近的我,最后却我们两个人一道去送郓王。我听到,身后是一片哀怨之声。
出了叠琼阁后,便入了蕊珠殿的院落。整个蕊珠殿内,在各个阁内伺候的宫人们似乎都跑出来观看郓王的风采了。我的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不是在翘首期待的宫女们。
郓王走路时目不斜视,可虽然如此,只要他从一处走过去,那一地周围的宫女们便会羞涩地低下头微笑,似乎郓王曾特意地看过她们。
将他送至蕊珠殿的宫门外后,郓王却并没有一言不发地就离开。
转过身,他对我和箬雯说:“回去后,唉,你们仔细点,嬛嬛若是哭闹了,你们好好地劝一劝她。尤其以后陪伴她读书时,你们需多方规劝一些。”
我和箬雯将手执在身前,双膝微屈,齐声说:“是,殿下,奴婢遵命。”
郓王走了后,我对箬雯说:“箬雯姐姐,先前未曾见过他时,我还以为传言并不可信。如今真正的见到了,才知传言并不虚。郓王的俊逸,怕是无人可比的。”
箬雯似是不觉郓王有多么的好,她随口说:“官家的风姿绰约,贵妃生前美艳,他们生养出这样一个的无双王爷并不为怪啊。”
插入书签
郓王赵楷:赵佶第三子。母懿肃贵妃王氏 。生卒不详。
据《开封府状》记录,宋靖康二年(1127年),赵楷27岁(或虚岁)。推其生于1100年或1101年。
据《宋俘记》记录,金天会八年(1130年),赵楷殁于韩州。
=====
赵宋皇朝世系:
宋哲宗,赵煦(1076年1月4日-1100年2月23日)
北宋第七位皇帝(1086年—1100年在位)
神宗第六子,原名佣,被封为延安郡王。病危时立他为太子
元丰八年,神宗死,赵煦登基为皇帝,改元“元祐”
在位15年,享年24岁。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葬河南巩县永泰陵。
孟皇后 昭慈圣献皇后孟氏
刘皇后 昭怀皇后刘氏
二女 陈国公主,始封德康公主,进瀛国公主、荣国公主,下嫁石端礼,徙陈国公主。改淑和帝姬。政和七年亡。
三女 秦国康懿长公主,始封康懿公主,进嘉国公主、庆国公主。后改韩国公主,下嫁潘正夫。改淑慎帝姬。靖康末,与贤德懿行大长公主俱以先朝女留于汴。
建炎初,复公主号,改封吴国公主。
宋孝宗即位,进封秦国大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