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球童

　　（三）

　　余笙从一进门就被乔弋带到沙发旁，他将装满零食的袋子放在茶几上，刚想开口，乔弋就把食指放在嘴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他看电视。

　　余笙双手环胸，心里不知道乔弋又想要干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

　　乔弋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DV录像。

　　DV录像里9岁的小余笙筋疲力尽地打着，反观13岁的乔弋则打得十分轻松，虽然打得丝毫不费力，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惬意的神情，反而一派认真，专注着对面小余笙的一举一动。

　　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若是对阵别的对手，乔弋早就没耐心了，但是因为对象是余笙，他不仅耐心十足，而且还暗藏私心放了水。

　　十年前的一场比赛，回忆已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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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笙看得十分窝火，对于这种黑历史，早应该毁尸灭迹才对，留下这么个DV录像简直是失策。

　　乔弋倒看得很投入，投入到他放在余笙大腿上的手时不时地摸一下揉一下都不自知。

　　余笙有点囧，他怎么有种自己正被人猥亵的感觉。

　　此时DV录像正播到比赛结束后两人握手离场的画面，汗流浃背的小余笙神色灰暗，整张脸湿哒哒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余笙看着DV录像里9岁的自己，撇了撇嘴：“蠢透了。”

　　乔弋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余笙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你刚刚在电话里说我的名字在外卡名单上……是怎么回事？外卡名单不是明天才公布吗？”

　　乔弋笑道：“当然是……内|幕消息。”

　　余笙喝了一口咖啡，试探着问：“……资格赛外卡？”

　　即便他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傻逼，但是事到如今，三年过去了，虽说并不是意味着他要放弃，但他可不敢再做什么正赛外卡的梦了。

　　实际上，别说过去三年他的名字都没出现在正赛外卡名单上，他过去三年没有一次突围过资格赛这事儿就已经足够打击他的积极性了。他总是没能挺过第三轮，总是在最后关头抢7丢了那么一分就从此与正赛席位擦肩而过了。

　　“别妄自菲薄，资格赛外卡那是给根本不会打球的人的吧？”乔弋失笑：“你现在的排名不是能直接排入资格赛吗。”

　　“好像能直接入资格赛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尤其在4号种子面前。”余笙语气凉凉道，“而且照你这么说，我其实也是比那些‘根本不会打球’的人要好一点而已——你确定你不是在拿我来取乐？”

　　“没有。我觉得你很棒。”乔弋定定地看着他，“一直都是。”

　　余笙一愣。

　　“你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但不可否认你很棒。”乔弋笑道，“你的努力，你的实力，组委会都看在眼里，所以——今年你在正赛外卡名单上。”

　　余笙觉得心口满满的，仿佛有什么要溢出来似的，让他霎时间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

　　其实余笙的底子并不差，甚至可以说还不错，毕竟这么多年的严格训练并不是说着玩儿的，他有那个体能力量作为后盾，栽就栽在技巧和战术上，对这点他可以说是瓶颈了好几年，用尽了一切心思都无法突破，到最后总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心俱惫。

　　“你的嘴今天是不是抹了蜂蜜。”

　　乔弋凑了过来，眼里闪着不明的光，一脸认真正直：“你来尝一尝就知道了。”

　　“……”余笙觉得他是典型的给点阳光他就灿烂，灿烂到跟一把火一样，把余笙吓得直往后退。

　　问题是，这种这么没节操的话他是怎么说得如此正直的？

　　余笙没有理他，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直接回归正题：“这么说来，我半个月后……可以在W网正赛场地打球了？”

　　要知道，W网的资格赛并不是在正赛那几个场地举行的，就算他穿着W网特定的白色运动服打球都丝毫没有归属感。

　　乔弋看着他点头。

　　余笙有点消化不了这个信息，甚至慢半拍地觉得这不真实。

　　“……你确定这是真的？”

　　乔弋看他这姗姗来迟的激动，扬了扬唇，“我确定。”

　　余笙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像个傻逼，沉默着，想要好好理清下思绪不要让自己显得这么丢人。

　　乔弋抬起左手想碰余笙的脸，抬起后又停了停，像是不敢，有些小心翼翼，刚抚上去，见余笙有些奇怪地看他，就立刻拐了个道顺势往头顶的头发揉去。

　　“我永远不会骗你，阿笙。”

　　余笙正愣着不知该怎么接话，目光就被电视吸引了过去，比赛录像结束后自动转跳下一个录像，是当晚培训中心的教练团给小朋友们举行的一个小小的聚会，说是聚会，实际上是为小球王乔弋举行的庆祝会。那晚小余笙以病假为由没有去。

　　乔弋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真的很疼。”

　　余笙回神，转头却发现乔弋的脸靠得很近，如果他转头的动作再大幅度一点，恐怕是要撞上去来个亲密接触了。余笙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反应有些缓慢。

　　“……什么？”

　　乔弋指指电视里播的DV录像，再抬起他的右手臂，指着某处：“那晚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往我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余笙一脸迷茫。

　　乔弋微微眯起眼睛：“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余笙猛翻白眼：“你能清晰地记得你9岁时发生的事吗？”

　　虽说是相同一个回忆，但是因为两人年龄差异，所以两人对这段回忆的记忆强度都存在差异。乔弋那时13岁，上着初一，就算如今过了十年，还能清晰地记得事件前后相关的一些东西。

　　而余笙那时才9岁，如今十年过去，说实话若不是有这DV录像，就算再深刻，他也只能记得“他那时输给了乔弋”这条字面上的讯息了，更别说细节或是事件前后相关的回忆。但倘若问余笙是否记得他13岁时某一令他十分深刻的事件，记忆强度那肯定是和9岁的没法比。

　　所以面对乔弋这一问，余笙非常茫然。

　　“那……就那晚，你还记得什么？”乔弋试探着问。

　　余笙皱了皱眉，“我哭了一晚上？”

　　乔弋点点头：“还有呢？”

　　“那晚你来找我，我咬了你——你说的。”

　　“然后呢？”乔弋继续点头，眼睛明亮地看着他，脸上满满是期待。如果他身后有条尾巴的话，现在肯定是在拼命地摇。

　　余笙有种他变成了一条大狗的错觉。

　　乔弋见他沉默了这么久，语气里有些失落：“你真的不记得了？”

　　余笙眨了下眼睛，无言地看他。

　　“你哭得很厉害——然后就停下来了。”

　　余笙：“……”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乔弋顿了顿，又道：“我是亲了你一下，你才停下来的。”

　　“哦，原来是这……——嗯？？？”

　　“像这样。”语毕，乔弋拉过余笙，俯身，二话不说对着他的嘴唇就这么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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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弋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嘴唇附上去了一下就离开了。

　　余笙一脸呆滞，久久不能回神。DV录像里小朋友们的歌声还在耳边响着，他脑袋顿时有些嗡嗡作响。

　　“你……”余笙良久才蹦出一个音来，有些震惊地看着乔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的触感，他只知道他的心跳有些异常，有种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的错觉。

　　他还有些慌乱，但却不知这慌乱从何而来。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余笙的内心戏十分饱满，脸色也跟着变幻莫测。

　　乔弋目不转睛地看着余笙，关注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心脏从最初吊得老高到现在跌到低谷，眼底里闪过一丝懊恼，但在下一秒立刻恢复如常，倒是底气有些不足：“阿笙，我……”

　　未等他把话说完，余笙道：“你不是饿了吗？”

　　本来还略微手足无措的乔弋顿时平静了下来。不仅话被打断还被转移了话题，余笙的意思非常明显了，乔弋心里有些发凉，刚刚还没事的胃突然就一抽一抽地开始作痛。

　　乔弋皱了皱眉，退开了些，与余笙稍稍拉开了距离，不太明显地点了点头，随即默不作声地翻着余笙带来的装着零食的袋子，心不在焉地挑着，翻了好久也没拿出来一包来，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停止了挑选的动作。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余笙提议道：“要不……我去给你买宵夜。”

　　“不用。”乔弋拦住了他，“我还是先回去了。”

　　余笙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乔弋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低沉：“你好好准备一下，你教练大概明天就会收到组委会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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